正文  第二十章 小鬼若扬   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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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章小鬼若扬
    “白阿姨——”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哭着向院长怀里钻,“苏律他欺负我!”
    看向院落中那个少年咬着下唇狠狠瞪向小女孩,倔强又尖锐,仿佛是受伤的幼兽,独自在默默舔着伤口。那孩子大概已有十岁多一点的年纪,算是比较大的了。白阿姨叹息一声,说道:“向他这般大的孩子,念着以前的父母,没人愿意领养,我们这里也没有钱供他读书,那么聪明的孩子……”
    抚摸着小女孩的头发,长长的已有些枯燥,我神色复杂地看着这些孩子,如果让别人来资助这些孩子,那些大家族企业必定会让他们长大后为本家卖命。苏羽,你就这么笃定我会帮他们吗?我向那个倔强的少年走去。
    少年打掉了我想抚摸他的手,我笑笑,再一次轻柔地抚上他的额头。这个孩子就像是一头野兽,抓着我的手狠狠地咬下去,我吃痛,却不甩开,任由他咬,猩红的液体从白皙细腻的手臂流下,点缀成妖艳的血色。他怔怔地放开了我的手,茫然地看向我。
    我为那双空洞的眼眸感到心悸,似乎在几年以前,我也是这般茫然地望向华丽的牢笼,晃动着脚踝上的锁链听它的声音消遣。白阿姨惊慌地跑来,拉我进去简单地消毒处理,还念叨着春季容易感染细菌,让我注意。
    这个举动,在我摘完玫瑰后,徐妈为我处理被尖刺弄伤的手指时也曾有过。这般亲切的感觉,勾起了被遗忘的往事。
    白阿姨呵斥少年向我道歉,十岁多一点的少年倔强地瞪着我,伪装成坚强的模样。我笑了,抱着那孩子流泪,低低的哭泣声溢出,我不知道这是怎么了,他有我没有的倔强,如果当年不是那么容易就原谅雷诺,也许自由能离我更近,也许之后的一切都不一样了。
    纵使我设想了许多将来的结局,却从没想过有一天,在人事不再、物是人非以后,会只有这个倔强的少年陪着我。有无数的情形,是我们所预料不到的,一切如同镜中之花,触摸不到却可以清晰看到。
    略微有些粗糙的小手抹去了流淌下的泪光,白阿姨笑了,有些惊讶又有些无奈。她给了我张纸巾,笑道:“你和小羽那孩子一样,这么大了还爱哭。”
    “我能帮上这间孤儿院什么吗?”我擦掉突如其来的泪水,笑道。
    白阿姨叹息,道:“这所孤儿院本来林氏企业想要资助的,但是小羽死活不肯同意,她说林董事长想让这些孩子为林家效忠,就像古代大官培养死士一样。那孩子不轻易相信人,你一定是她的好朋友了。”
    我问心有愧,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空的支票,双手交给白阿姨:“我帮不了什么,这上面盖好了章的,需要多少您填就是。我生下来母亲就死了,也不受家里人待见,是一个和您一样慈祥的妇人将我养育长大,我回来,也没敢去看她,您说她会见我么?”
    “你被她养大,她自然是待你如亲生孩子,母子之间又有什么隔膜呢?”
    看着白阿姨的笑容,我点头笑了,叫苏律的少年扯了扯我的衣袖,说道:“我能和你一起走么?”
    十岁多模样的少年失去了孩童应有的纯真,我直视他的眼眸,那深邃而黯淡的瞳仁里有着说不出的执着,这样的孩子心性坚定,让我想起了KING在华丽的囚屋里说要带我走的场景。
    一样的执着与坚定,我抚摸着他的头发,点头笑道:“只要你能吃得苦,经得起风浪,我就带你走。”
    不似我所想的那般,少年思索了片刻之后才点头答应,这一举动让我更加赞赏,有一种隐隐的感觉,这孩子在来孤儿院之前身世必定不凡。后和白阿姨攀谈得知,苏律原本叫陆云苏,是原市委书记的儿子,后来被告发收受巨额的贿赂,被判无期,却在进监狱的前一天跳楼自杀。白阿姨告诉我,陆书记在任职时为人民办过不少好事,为人正直,据她说,是因为不肯和林芪同流合污才被诬陷的。
    “又是一个被林芪害了的家庭。”我望向远处,思绪万千,到底做了多少害人不浅的事,林芪才有今天的地位?手不自觉地伸进口袋摸了摸U盘,只要将这个交给国际刑警,林芪建立的王国便会一举崩溃,但同时林家也将受到莫大的冲击,必须先让林怀远夺回林家的权利,在法律上剥离林芪与林氏企业的关系。
    只是三天即将过去了,林怀远却没有一丝动静,他到底在犹豫什么?
    “林芪她罪不可恕。”小小的少年满脸阴郁,浓重的恨意浮现在眉眼之间,我和白阿姨俱是大惊,没想到他的内心竟是如此阴暗、充满仇恨。
    我说:“你的执念太深,也不知是好是坏。”
    我叹息着,对这这个孩子我无法讲出让他学会宽恕的话,他内心是如此执着,必然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倒颇有一番雷诺的影子。不知道雷诺小时候是否也是这般倔强?思及此,我轻笑出声,雷诺会喜欢这个孩子吗?我陷入沉思。
    “白阿姨,打扰这么久了,我带这孩子回去吧,领养手续我会办好的。”我朝白阿姨欠身行了个礼,以表达我对这位养育许多孩子的伟大母亲的深深敬意。
    苏律执意和我姓林,我希望这孩子将来能够飞扬如风,便为他取名为林若扬。林若扬轻轻抚摸着我被他咬了一口的右手,露出悔意,我觉得看着他就仿佛是在看着自己的孩子,如果他不是那么大的话。噢,我想我得再订一张前往东京的机票了。
    这趟孤儿院之行白阿姨与我讲了许多有关苏羽的事情,她也是伪装出来的坚强,骨子里仍旧脆弱不堪,我不知道在咖啡馆的时候是否伤她很深。在出孤儿院之际,我拜托白阿姨向苏羽道歉,心中的感觉真是五味杂陈。
    在宾馆呆了一段时间,又订了一张头等舱的机票,林若扬说他到孤儿院去才只有一个月不到的时间,我叹息着,给KING发了条简讯,也提到了林若扬的事。
    在网上看最新的经济新闻,雅德维加的事宜被全面压制下来了,可以肯定的是雷诺在被严密地监控着,令人感到意外的是塔维斯基被指控与黑手党有密切关联,被怀疑是大头目,并且与告发雅德维加的巴利奥尼有联系。我暗自揣测,是否是雅德维加掌握了足够的证据。
    我的心情此刻时分焦虑,然而这种无力感才是真正将人逼近疯狂的主要原因。我什么也做不了,只能默默地隔着一个大洲为他祈愿。紧蹙着眉头,连林若扬什么时候靠近了也不知道,他强制性地关了电脑,我呆愣地看着他,一阵疑惑。
    这孩子怎么这么强势?该不会我为自己找了个麻烦?
    “若扬。”我叫道,可是那小孩特拽,给了我个背影径自走了出去。我不禁思索,他真的只有十多岁吗?
    待他回来,身后还跟着今天的晚餐,我抬头看了看挂钟,已经是七点半了,这才发觉晚上还没有吃。九点四十五分的班机,我想了想,问:“你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吗?等下我们就要坐飞机去东京了。”
    “没有,还有,我已经十二了,别把我当七岁小孩。”林若扬咽下牛排说道,我细细打量了他片刻,洗了个澡之后这孩子还挺有英气的,虽然比不上KING的狂野和雷诺的邪魅,倒有一番骑士的感觉。跟着这孩子,我觉得自己不是那么烙,能享受一下当哥哥的感觉。
    “那我也比你大十岁,叫声哥哥来听听。”我期待般地看着他,眼睛眨巴眨巴,这一招没人能抵挡得了的。谁知小鬼一甩头,径自走了,我苦恼地看着面前我的牛排,终于还是不大算理他了。
    我当然不知道,回到自己房间后的林若扬,正蒙着被子,脸上泛着不正常的潮红。
    九点整,我带着十二岁的小鬼在机场候机室里等待着广播的响起。林若扬很沉默,没必要开口绝不会多说一个字,我注视着在一旁安静看介绍日本风情的书的林若扬,思索着什么。他的内心显然与他的年纪不符,我看要不要找人调查一下他童年到底经历了什么。想想还是算了,等他自己说也许会更好。
    “你很闲吗?”林若扬瞟了我一眼,目光又落回到书上。
    “也不是,只是在猜测你过去经历了些什么。”我明显地看到林若扬的眼神暗了暗,不是悲伤落寞,而是一种恨意。一个孩子,有着这么重的恨意,我无声地叹息,摸了摸他的头发。
    林若扬撇撇嘴角,道:“别做这种动作,弄得我像你养的小狗。”
    “我看你也有了自己的思想,不过我想有些事情跟你说清楚比较好,”我换了个舒服的坐姿,道,“你也看出来了我的身份不一般,我所要面对的是你难以想象的,我顾不上你,能面对就留下,没有本事面对自己早点滚。”
    “不用你说我也清楚,”林若扬翻了一页手中的书,“你是什么人我不在乎,我只知道你能帮我完成我的梦想。”
    我想起了纳兰容若的一句诗: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西风悲画扇?
    人世沧桑,回首红尘恍然间才发现人生只如一场夜深残梦,伴随着耀阳起落而一去不复。时光匆匆,容不下一秒钟的驻足留恋,环境的变迁和风音的变奏,有时候那些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也会随着时间的冲刷变得只有一个模糊的影子,然后消失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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