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章 典典(1)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2906
滚屏速度:
保存设置 开始滚屏
典典在做梦。
梦里,是还很小的时候,妈妈拉着自己的手走到一个漂亮的房子前。
他从来没看到过这样漂亮的地方,花园里开满了大片大片的蔷薇花,喷泉在阳光下唱歌,连树上的叶子也闪闪发光。
妈妈和他在闭合的大门前的阶梯上坐下来,很久很久一动不动。天色渐渐暗了下来,风吹在身上有些凉。
典典缩缩身体,觉得很饿很饿,他很想回家。但是不敢说,他怕妈妈不高兴。
身后的门突然打开了,门后面出现了一个俊美如神祗的男子。典典呆呆的看着,一动不动。
他看到妈妈跑过去,扯着那个男人的衣角,大声的哭起来。
他听见那个男人用冷冷的口气说,他不是我的孩子,秦氏也不需要一个智障儿做少主。
他说,我看在你还是秦家少夫人的份上给你一个寄居的地方,如果你还纠缠不清,不要怪我不客气。
他说什么典典不懂,但他听到了“孩子”这个词。典典抬起头,这就是他的爸爸吗?
从小他就没见过他的爸爸,照顾他的季婶说,爸爸是会带他上游乐园,会给他买新书包,晚上给他讲故事的人。
这一切对点点来说有多么大的吸引力啊,从来没有人为他做过这些。所以他很想要一个爸爸,典典每晚都会对着星星许愿,希望能有一个爸爸。现在,梦想终于成真了。
典典痴痴的笑着,向男人伸出手。
男人淡漠的看了他一眼。
典典不明白那眼神里的不屑与厌恶,但他隐隐感觉到,男人是不喜欢他的。
大门在眼前重重的关上了,妈妈伤心的哭起来。
伸出的手指僵在那里。典典抱紧身体,在寒风中缩成一团。
。
从那以后再没有见过那个应该叫父亲的男人,自己和妈妈住进了这个叫白楼的别墅里。
典典很少见到别人,有一次,自己偷偷的跑出去,看见了那个叫幼儿园的地方。那里有很多小孩子,典典高兴地跑过去想和他们玩,可是他们把自己推倒在地上,带头的那个大声骂着“傻子”。
傻子?这个词典典听过很多次,那些穿着漂亮衣服的大人看着他笑着说,真可怜,居然是个傻子。
这一刻,典典变得很愤怒,他扑上去和他们扭打起来。典典寡不敌众,身上被打的青青紫紫的。
最后是妈妈把他带回了家,一言不发得把他丢在地上。妈妈冷冷的看着他,这种眼神很熟悉,小时候,那个男人也是这么看他的。
“在家里丢人还不够,还要跑去外面!”藤条打在被上,火辣辣的疼痛。
典典哭喊着求饶,在地上蜷缩着蠕动,像一条可怜的虫。
可是妈妈始终没有停止,仍继续打着。典典晕过去的最后一刻,看见的是妈妈愤恨的瞳仁。
这一次惩罚几乎要了典典的半条命。病好之后,典典再也没见过妈妈,每次看到她也都是小心翼翼的。
可是,妈妈还是经常打他,有时是藤条,有时是戒尺,有时干脆用手和脚。典典也渐渐习惯了这个带着疼痛的身体。
。
典典从梦中惊醒,窗外风雨大作,白色的纱帘被风卷起,像是击上海岸的浪花。
典典从床上跳下来,赤着脚走出去。
白楼里的一切都是白色的。
白色的墙壁,白色的窗帘,白色的桌椅。
还有。。。。。。
总是穿着白衣的妈妈。
典典推开卧室的门,妈妈正坐在地上,静静地看着一个相框。
照片上的人,是他只见过一次面的爸爸。
典典突然觉得这样的妈妈好可怜,他忘了妈妈的鞭打,这一刻,他好想过去抱抱她,就像季婶曾经做的那样。
虽然季婶也走了,但典典还是时时能想起那时温暖的拥抱。
可是,妈妈一个人都没有,一定很难过吧!他迈开脚步,走了过去。
陈淑琪听到响声,看到站在床边的典典,突然激动了起来。她拿过一旁的烟灰缸,狠狠地砸了过去。
鲜红的血液从典典的额前涌了出来,典典闷哼一声,捂住了额头。
地上的陈淑琪看着这一切,笑了起来,无法遏制般笑了起来,声音越来越高,几近疯狂。
然后她止住笑,盯住典典,用最怨恨的眼神。
“都是你,都是你把我害成这样!。。。。。。你毁了我的一切,为什么。。。为什么你要出生!呵呵。。。我生了一个傻子,我到底犯了什么错,要这样惩罚我!!!”
典典转过身,走出门。门后,女人歇斯底里的笑声还在继续。
典典飞快地奔回房间,将自己重重的摔在床上,把脸埋在被褥里,像死去一样一动不动。
再次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的黄昏了,额上的血已经止住,在白色的枕头上凝成干涸的血痂。
夕阳的余光照在床铺上,风中传来大雨过后花的清香。典典躺在床上,呆呆的望着明朗的天空。
“典典。。。”
谁?谁在喊我?用这样好听温暖的声音。典典转过头。。。。。。
。
十年后
秦隐走进白楼,一旁的女仆立马走过来。
“老爷,您回来了。夫人已经等您好长时间了。”
秦隐淡淡的哼一声,将外套丢给她,径直向后院走去。
女仆追上来:“老爷不去见见夫人吗?”
秦隐转头冷冷的扫视一眼,什么也没说,但女仆已经感受到他的不满,吓得愣在当场。
快步走进后院,看见站在花树下那个小小的身影,秦隐感到自从进来白楼一直郁闷的心情一扫而光了。
将少年抱在怀里,温热的气息吹在耳边,立刻引来怀中人咯咯的笑声。
少年回头,展露了一个灿烂的笑靥,欢快的叫了一声:“爸爸!”
秦隐将他抱得更紧,轻轻的问:“典典想我没?”
少年忙不迭的点头,秦隐觉得煞是可爱,不由点点他的鼻头。想起三年前见到典典的那个下午,秦隐冰封的心恍若流进了一池春水。
秦氏发展一百多年来,已逐渐在香港的商场取得了龙头老大的地位。秦家与陈家作为世家,自己身为秦氏的家主必须与陈家的人生下孩子作为继承者,以亲上加亲,便于以后的合作。
所以,自己才不得不和陈淑琪结婚,一个几乎没有多少交集的女人。秦隐不喜欢孩子,更不喜欢与陌生的女人生的孩子,所以防护措施做得很好,陈淑琪一直没有怀孕。没想到她竟然设计生下了自己的孩子。
所幸这个孩子长到三岁便被查出是智障儿童,这样的孩子自然没有权利继承秦家,所以继承者的事业一拖再拖。但是拖总没有办法,孩子的母亲即使不是陈淑琪,也会是陈家的其他女人,与其再让一个不熟悉的女人介入自己的生活,作为妻子的所在,还不如让陈淑琪再为自己生下一个孩子。
一想到刚才的情事,秦隐一阵烦闷,这不仅仅是发泄而已,自己简直被当成了种马。以前也曾试过出国留学,开创事业,但最终还是摆脱不了秦家的阴影。这个外表华丽,却已腐朽不堪的家族势必囚禁自己一生。
刚走下楼梯,秦隐顿住了脚步。后院有哭声传来,隐隐中仿佛有什么力量,引领着秦隐朝哪儿走去。
夏日的风轻轻的吹着,樟树下,一个单薄的身影蹲在地上似乎在掘着土。秦隐走过去,地上是一个小小的坑,里面躺着一只麻雀的小尸体。
听到响声,男孩受惊班的转过身体。清秀的脸颊有些苍白,柔软的头发凌乱的搭在额前,一双眼睛红红的,像一只可怜的小兔子。
“小雀雀死了。。。。。。”男孩痴痴的喃喃道,似乎还沉浸在自己的伤痛中。
秦隐感觉心底最柔软的部分被触碰了一切,很轻,却很疼。他伸出手将男孩揽进怀中,感受到他颤抖着身体哭泣着,渐渐平复下来。
“你叫什么名字?”秦隐用一种自己也颇为惊讶的与其问道。
“典典。”男孩笑了一下,露出一个可爱的小酒窝,似乎很为这个名字高兴。
“姓什么?”秦隐接着问道。
男孩脸上浮现出一丝迷惘的神色,像是在思索“姓”是什么东西,疑惑的说道:“就叫。。。。。。典典啊!”
秦隐脑中灵光一现,住在秦家的白楼里,明明已经是十二三岁的外表行为语气却像六七岁的儿童,他的第一个孩子,那个智障儿。那个。。。几乎已被自己遗忘的孩子。
从思考中回过神,秦隐脱口而出:“你姓秦,叫秦典。”然后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秦”这个姓给了这个孩子,就是承认了他是秦家的少主,秦氏未来的继承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