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部 卷一  第十一章   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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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溶王经过花圃,见四皇子鸿从树荫转角处走出来看着他道:“溶王这是上哪儿去了?”神色如常,语气徐缓。
    “去了趟老宅子,”他踌躇一下回道,待再抬头时,鸿已走远了。
    到得议事厅外,见御史随行侍从列队而立,见他来了忙行礼。
    厅内晏大人着青莲色锦衫端坐,正从容不迫地品着茶,闻声抬头面带笑意地望着他急步走进,狭长的眼睛光华内敛,晏大人是帝当年钦点的及第状元,与冷文清将军交情不错,许是这个缘故,平日待他亦比旁人要亲厚些。
    溶王边躬身施礼,边道:“不知晏大人至此,久候了。”
    晏大人起身近前边扶他边笑,“世侄就是礼数太多,和你父亲一个样儿。”看他玉树临风般的样子大有其父之风,不免一番感叹,面上神色又柔和了几分。
    寒喧过后,二人坐下。
    “我从泗洪县出来往京城走,前日方到邗城,听闻四皇子与你今日至府衙,便过来看看。”晏大人呷了口茶。
    溶王应了声,知晏大人此行查访皆为暗中进行,其具体行程知道的人并不多,这趟专等着自己却不知为何,于是静待其开口。
    晏大人沉吟片刻,却道:“世侄也该娶亲了。”
    溶王抬眼望去,晏大人面露和蔼之色,倒显得他的略微吃惊颇不合宜似的,遂笑着道:“这倒不是要紧事。”
    晏大人摇头道:“你父亲若尚在,便是要紧事了。”停了一下,从袖中拿出一个小瓶递与他,“世侄可识得这个?”
    溶王接过来,是个三寸见方的原木制品,古朴而玲珑,在晏大人示意下他打开瓶塞,便觉一股令人皱眉的浓郁之味扑鼻而来,这气味颇古怪,象是腐败的枯叶花枝散发出来的,细看,瓶内黏稠的玉色膏体几似透明,此时方有股异香在空气中缓缓流动。
    “倒象是‘玉獒膏’。”他欲将瓶子还给晏大人,后者微摆手,眼睛注视着桌上的青花瓷茶盅,边道:“听说‘玉獒膏’是西域的罕见珍药,当年大内贡品也仅一瓶,帝赏赐给重伤的冷将军了。”
    溶王疑惑地看着他,晏大人神情凝重,“此次调查官银被劫一事时侍卫先后中了奇毒,只一夜就死了数十人,我正无法,不想翌日晌午,有一蒙面人留下口讯说他知道银两为谁所取,我只要代他做一件事即可。”说到这儿,他眼内忽地精光一闪,定定地看向溶王,“就是将他临走前抛下的这个小瓶交与你。”
    阒寥无声的午夜。
    溶王辗转不得眠,索性起身披衣出门踱至花圃。是个没有月亮的晚上,黯淡星辰下花儿们也是一片一片的暗色,模糊的影子重叠着,象纷杂烦乱的心事。
    晏大人一席话令溶王如坠迷雾,大人临行前嘱咐他此行任何事皆要谨慎为上,溶王本能地有了一种危机感。
    明日一早就要返回帝都了,溶王长舒口气,转身欲回房,恰看见斜对着此处的自己的房间窗户大开,他一惊,莫不是晏大人讲起的蒙面人?思至此一时也顾不上喊人,飞掠至窗前就翻身而入。
    房内很暗,正往外走的人听得动静还未及转身,就被溶王逮个正着,溶王一把从后面将其制住,用力之大,只听“喀嚓”一声响,同时出手如电点向其人哑穴,那人全身一抖就倒在了地上,左臂软塌着。
    待溶王点亮烛火凑近一看,一时惊吓到竟说不出话来。只见四皇子鸿闭着眼,一脸痛苦的表情。
    鸿满头满身的汗,穴道已解开仍死咬着唇不吭声,溶王再是沉稳的人此时亦有些手足无措起来,他下了多大的力他自己知晓,鸿的左臂受了很重的伤,偏这二人本来就在别扭着,这下可好,溶王一时也解释不清当时自己为什么会出手如此之重,又不好问鸿怎会只着了中衣半夜跑到他的房中来?可眼下应是治伤要紧,溶王想着便欲将鸿抱起来置于榻上然后自己再去请人来,不想这四皇子硬气得很,死死地拧着不让他抱。
    溶王急道:“你——”
    “不用你管。”鸿梗着脖子打断他。
    溶王强行抱他从地上起来,许是牵扯到怀中人的痛处,鸿惨叫一声,昏了过去。
    鸿醒过来时已在自己房内,一直守在旁边的侍人听得动静忙忙地出去唤人,未几溶王便端着药碗走了进来。
    溶王想把鸿扶起来喝药,鸿道:“叫旁人来吧。”
    溶王顿了下,低声道:“对不起,我……”
    “你不知是我?那你以为是谁?”鸿的语气不咸不淡,脸色依旧煞白。
    溶王一时无语。
    侍人拿了帕子近前,被鸿叱退,溶王示意那人下去,自己绞了帕子给四皇子抹脸,他动作很轻柔,两人离得很近,鸿突然低声问:“你为何避着我?”
    溶王不知该如何应答,素日的伶俐全没了,只道:“没有。”
    鸿看着他侧面长长的眼睫,道:“该喝药了。”
    溶王依言端来汤药,二人一个喂一个喝,鸿只管把眼睛盯着溶王的脸,后者强装不知,磨蹭半日一碗药亦只去了小半,溶王已经出了一身汗,无奈道:“四殿下……”
    “叫我声哥哥。”毫不掩饰调笑的语气。
    “你明明比我还小一岁。”
    “你叫我一声哥哥,我就喝药。”
    “……”
    “那你叫我一声鸿。”
    “……”
    “你把药拿下去吧。”
    “鸿……”溶王长这么大还没这么别扭过。
    “蚊子叫呢,算了。”鸿得了逞,嘴角轻扬,没喝两口又嘀咕起来,“太苦了。”
    溶王这回没好脸色给他看,“不喝你就等着这胳膊废了吧。”
    在外候着的侍从只听见“哐啷”一声汤碗坠地的声响,随后溶王便匆匆出来如风一般离去。
    一路上走走停停用去小半个月,回到京城时已是季暑时节了,鸿的左臂恢复得很好,他对旁人一律称是自己不小心弄伤的,自那日鸿借喝药戏弄了溶王之后,二人又是好一阵子冷战。
    回京那日溶府内冷主管等人早早就在门外候着了,及见到溶王,亲切之感犹胜往常,也免不了感慨一番,或说月余未见,更有将军之仪了,或说精神还象往日那么好云云,彼此仍如家人般熟稔和气。
    盥洗打理,用过午膳后,溶王与冷主管坐在花厅叙些家常话。
    “花公子听得你要回来,昨儿就来了两趟,他倒象昕儿的兄弟一般,”冷主管看着溶王一笑,又说:“天气渐热,前日宫里差人送来了一种薄纱,我也忘了什么名儿,已命人将你屋内的窗纱全部换过了,看着倒清凉。”
    溶王边喝着冰湃的酸梅汤,边微笑点头道:“这阵子府里的事辛苦冷叔了,我从江南给冷叔带了一套紫砂茶具,待会儿让人给您送去。”冷主管谢过。
    “我这次去了一趟旧府,那儿已经新盖了房,住了人了。”稍倾,溶王轻声道。
    冷主管还未回话,就听花楼澈的嗓门儿从外面传来,“在哪儿呢?”似有丫鬟领着过来了,声音由远及近,“溶王去了恁久,都忙些什么呢,”说话间人已从厅外晃了进来,手中褶扇一合,一袭碧绉罗衫的花公子笑眉笑眼地往椅内一坐,“莫不是江南有佳人相伴,让溶王乐不思蜀了?”
    “花公子倒是一点儿没变,”溶王见到他自然也是十分高兴的,“我给你带回个佳人,你可如何谢我?”
    “此话当真?”花公子兴奋地都站起来了。
    一旁笑着退下的冷主管得溶王示意命人将其随行带回的一个锦盒拿来。
    “这是江南织造专供大内的双面绣品,”溶王亲自将那古色古香的盒子打开,取出内里的帛品,花楼澈见其上绣着一个风姿绰约的丽装佳人,先就乐道:“原来是画中仙。”他拿在手里又将另一面翻过来细看,却是全然不同的山水图。绣品针脚细密,轻薄透明,刚才看到的人物艳色如栩,这一边的风景却是淡雅隽永,花楼澈一边将两面的图案往复看着,一边啧声叹道,“实在有趣,”又道,“画都有两面了,人又如何?”边拿眼斜瞅着溶王,“久不见冷公子,倒是越发出挑了。”
    溶王作势踢他,二人一阵嘻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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