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羽晨皱着眉头望着停在自己面前的车。前面的司机降下右边的车窗，“要我帮你开车门吗？”
    沈羽晨无奈地打开后车门坐了进去。司机从后镜里望望他绷得紧紧的脸。
    “君越2。4L标准版，照你的吩咐准备的，你还有什么不满意？”
    “我只说这车我挺喜欢，可没说要买啊！”沈羽晨蹙起眉，叹了口气。
    “这是董事长的意思。”司机答着话，发动起车子。
    “我不想花我爸的钱。”沈羽晨将目光移向车窗外。
    “那也没办法啊。你是总裁，好歹也得像样才行，太穷酸会让人看笑话的。”
    “笑话？”沈羽晨冷笑一声，“谁要看谁看好了。我爸要是有看笑话的闲心，就不会让我坐上这个位子，沈君东那种货色要是有心情看笑话，就不会一年亏损五十万，夹着尾巴下台了。现在有本事嫌我穷酸，过两年他们都得到街上喝西北风去。”
    “你呀，人前人后还真是两种个性。”
    沈羽晨的眼中出现了些许阴霾。“夏生，你说，不这样的话，我该怎么办……”
    “我知道，”邓夏生边一丝不苟地开车边答道，“我还不了解你吗？”
    “你了解的话，去给我把这车子卖掉，告诉我爸让他把这钱留着养老。明天开始我坐公交车上班。”
    “这可不是个好差事。”邓夏生苦笑着，挂档，加速。
    办公室里，林峰坐在自己的电脑前浏览着刚下载的电子书，放在桌上的手机响了起来。
    “柳大小姐啊。什么事？……好，知道了，下午见吧。”
    林峰挂掉手机。“林老师终于开窍了吗？可喜可贺呀。”同室的女老师调侃道。
    林峰笑笑，“只是老同学。”
    “老同学很有发展潜力啊。”对方继续调侃，“我还有课，先走了哦。”
    “嗯。”林峰答应着，顺便再次送上一个适度的笑容。
    就是这种礼貌周全却又不冷不热的笑容，让诸多对林峰倾心的女性们敬而远之。
    出了校门，林峰看到了柳曼凝。
    “下午没课吗？”柳曼凝问林峰。
    “嗯。”
    “大学老师就是清闲啊。”
    “你当医生的不也这样。”
    “今天是我轮休，平日都快忙死了。”
    来到门口停车处自己的车前，林峰打开车门，做了一个请进的动作。
    “你就不能换辆车吗？这二手的富康开了几年了？”
    “我是工薪阶层，没那么多钱换新车。”
    “真是的。”
    “接下来去哪儿？”
    “去吃饭吧，我饿死了。”
    “刚过中午就吃饭？”
    “为了宰你一顿，我早上中午都没吃。”
    “……”
    把车停在路边，二人在人行道上为了吃肯德基还是隔壁的清真牛肉拉面争执起来。
    “吃那种垃圾食品有什么营养？”林峰提出论点。
    “脏兮兮的牛肉面能好到哪去？”柳曼凝立即反驳。
    “那些鸡肉里有激素，吃了会发胖的，到时候嫁不出去可别怪我。”
    “你……！我看你只是怕花钱吧！”
    与此同时，沈羽晨从人行道另一端向这边走来，边走边在心里埋怨：这个邓夏生手脚也太快了，我说要卖车他竟然当天就找到了买主，好歹让我坐满一整天再拿走啊……走着走着，前面好像有人在吵架。其中一个人的声音似乎在哪儿听过。
    错不了，这声音是……
    双脚不受控制地跑起来。为什么要追赶？为什么要见面？我自己也知道，那一夜，根本什么都代表不了。
    可是……
    沈羽晨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可是总算在二人争吵无果准备上车换地方之前把他们截住了。
    突发的状况令柳曼凝颇为意外，她疑惑地望望林峰。林峰慢慢地上下打量着跑到面前的人，似乎终于记起了他是谁。
    “你是那天的……”
    “沈羽晨。”沈羽晨代他答完。注意到林峰身边俏丽的女子，挤出一丝笑容，“你女朋友好漂亮哦。”
    “其实我……”柳曼凝刚想纠正，便被林峰打断。
    “是吗？谢谢。她叫柳曼凝，是市医院的医生。”
    柳曼凝睁大眼睛瞪着林峰，林峰装作没看见，脸上带着惯常的假笑。
    “哦……”除了应声，沈羽晨再也说不出更多的话。柳曼凝试图打破这种诡异的沉默，“那个……我们现在要去吃饭，一起去吧。”
    “不必了，”沈羽晨谢绝了她的好意，“我还有点事，不打扰你们了。”
    沈羽晨正欲抽身离开，手腕被一把捉住。林峰的力道令沈羽晨的手腕陡然一阵疼痛。
    沈羽晨吃惊地转过身。“借手机一用。”林峰说道，完全是命令的口气。
    沈羽晨怔怔地服从了他的命令。林峰接过手机，很快拨了一个号码，几秒钟后，林峰身上传来手机的音乐铃声。
    “想打就打吧，”林峰浅笑着将手机还给沈羽晨，“二十四小时开机。”
    不再理睬被抛在身后的沈羽晨，林峰与柳曼凝上了车，开走了。
    “为什么撒谎说我是你女朋友？”柳曼凝忿忿地质问。
    “难道不是吗？”
    “那都已经是过去时了，说好了谁也不准再提。”
    “我只是让他看清现实，别做无谓的幻想。”林峰从盒中抽出一根烟衔在嘴边，并不点火。
    “他不是你新的交往对象吗？”柳曼凝显得有些惊奇。
    林峰笑了，笑容中充满嘲讽。“我跟他只上过一次床，连床伴都够不上。”
    “你真是……”柳曼凝眉间渐渐聚集起淡淡的哀愁，“我说过，不论男女，找一个认真交往吧。”
    林峰又笑了，笑容中多了一丝隐隐的痛楚，“……不可能的，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
    “林峰，你还在想着……？”沉默片刻，柳曼凝开口。
    林峰没有回答，顾左右而言他。“他长得不错吧？”
    “嗯。他的眼睛很漂亮。”柳曼凝将身体放倒在椅背上，“跟‘他’一点也不像……”
    “曼凝。”
    “是，知道了。”柳曼凝望着后视镜中林峰的眼睛，吐了口气，“你别再欺负那孩子了，怪可怜的。”
    林峰并不答话，他浅浅一笑，取下唇上未点燃的香烟，揉进烟灰缸里。
    沈羽晨感到太阳穴处有根神经以令人心烦意乱的模式在跳动，他用力按按太阳穴。
    大概是太累了吧。不久前才从前任总裁——自己所谓的大哥手中接过这份差事，许多财务报表企划方案都要自己亲自披挂上阵。上任第一年，能否打住连年亏损是摆在面前的首门考试，究竟能不能及格，沈羽晨心里也没底。
    再加上，今天在路上遇到的那一幕。如果忽略那个女人的不自然，他们真是非常相配的一对。没什么好怀疑的，那个林峰只是背着自己的女朋友偷腥，而我，则是甘愿成为他偷腥的对象。
    我没有那么高尚可以舍己为人，我只是为了自己，只是认为这个人可以让我得到满足。
    乘公交车理所当然不如专车快，下车的时候，天已经全黑了，今晚没有星星。
    沈羽晨从口袋中掏出手机，调出来电记录。望着最新的一个未接电话，又陷入了沉思。
    当着女友的面给我手机号又是什么意思？沈羽晨想起，林峰今天差一点说出那天晚上的事。
    还让我打给他，难道他一点也不怕女友疑心吗？
    沈羽晨叹了口气，正准备收起手机时，却收到了一条短信。
    是……他发来的短信。
    「我现在想见你，到上次那个酒吧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