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2章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37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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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朝阳在远处的云间喷薄出一片红光,颜色由亮白向着两边晕染加深,淡淡洒在下头红瓦黑瓦林林立立的屋顶,在昏暗之上铺出层朦胧胧的光膜。
    铺在黑上的红,更显出肮脏与糜烂。
    而朝阳初辉映照下的丧尸群,犹如披红衣的圣徒攀爬朝圣的塔尖一般,从四面八方堆垒,将学校众星拱月围在当中。被弹开又再度涌上,又被弹开,又再度涌上。
    拥挤间挣扎撕扯,相互啃咬,除了嗷嗷震天的吼叫声,便是筋肉分离的粘稠声响。
    这种仿佛要被一片红红黑黑席卷淹没的感觉,让观者挡不住的气血上涌,心跳如雷。
    戎子扶着四楼的走廊护栏,沉默地看着下头尸海耸动。昨天失的血还没补回来,整张脸透出灰败的白色。
    “戎戎?”
    从走廊那头楼道里跑出来的谷梁米看了下头一眼,哒哒跑近,“哪,早饭。”
    话刚说完就猛一个喷嚏。吸着鼻子红着脸,把两个卤蛋一盒牛奶递过来。
    丧尸当前,还真有心情!戎子瞥了他一眼,无言地把头转回去,东西也没接。
    “唉你老不吃的话胃病胆结石什么都会有,又受了伤,脸色这么难看……”谷梁米大妈一样碎碎念着,“你去哪儿?”
    扶着护栏往前摇晃着移动,戎子冷冷回了句,“随便呢?”
    “随前辈……好象还在门口守着。你找他?我去把他叫上来吧,你别乱跑动了伤……”
    “闭嘴!”戎子不耐烦道,“我还没瘸。”
    “差不多了……”小小声。
    顿住身,转头,瞪。
    “我的意思是我扶你下去。”那小子缩脖子躲着眼刀凑过来。
    等要下楼梯的时候又继续更狗腿地,“我背你吧?”
    戎子黑着脸坚持不要,撑着下了几梯,才不得不清醒地认识到照这个速度要走到底楼,估计已经是烈日当空的大中午。只能挂着黑线冲候在一边的谷梁米抬抬手,意思是朕准了。
    谷梁米趁机把老推销不出去的卤蛋牛奶塞进他怀里,“那你拿着。”蹲下去扶着栏杆把他背起来,在扯到戎子腿伤听到痛咝一声后赶忙调了调位置,重新站起来,走了几步,絮叨叨又加了一句,“拿着吃啊。”
    戎子正痛得咬牙,火气一上来,也不管自己还在人家背上,“你烦不烦!我吃不吃早饭关你什么事?”
    谷梁米没声了。没几步路又一个喷嚏打出来,很是委屈地吸着鼻子,娃娃脸团子似的一皱,低了头往下走。
    只是全身都透出股发霉般的沮丧气息来。背上相接触的地方热热的,烫得戎子更加心烦。
    随便的车昨天被谷梁米停在升旗台旁边,挡了视线,绕过去能看见随便抱着臂站在离门两三米远的位置,微偏着头看着门外。
    他脚下好几滩黑稠稠的血块,大块大块像是人体砸出来的形状。是昨天那两只丧尸残骸的痕迹。
    戎子拍拍谷梁米要他放自己下来,卤蛋什么的全塞回给他,蹒跚着上前几步。随便正好这时候回头看见他们,没比昨天早上的疲惫憔悴好上多少的脸色,却还是嘴角微扬露出笑容来,走过去扶住他,“你下来做什么?有事让小米叫我就好了。”
    “我腿没事,”戎子摇摇头,“总部没有回复。”
    “可能层层申报需要些时间。”随便道,不知道是安慰戎子还是他自己。
    “但现在怎么办?”戎子示意外头,“在楼上看四周都是,估计上万。”
    两三米外的校门那头,被堵得几乎看不到一点光亮,黑压压全是丧尸的肢体,扭动着挣扎着,血肉溅在结界上也给弹回去。
    随便叹口气,“这个样子出不去,至少今天是出不去。不过应该也没有幸存者了,再多找也没用,我们且在学校里耐心等等吧。”
    谷梁米一脸委屈地站在原地,怎么看怎么觉得这两人在一起的气场要和谐和睦得多——戎子跟他说话从来就没什么好气,又被刚才那句话闷得慌,抓紧了手里的东西,赌气不去看他二人。
    注意力已经快给门外的丧尸给吸引过去了,突然听到冷冷的声音说,“卤蛋拿过来。”
    “啊?”
    那是什么表情?都吃给你看了还要怎样?戎子皱起眉头,“拿过来啊。”
    谷梁米脸上一半委屈还没撤去,又多了一半呆愣,边递过去边问,“那牛奶?……呃!”盒子已经被自己捏皱了。
    “不要,去拿矿泉水。”
    “哦。”点头,啪嗒啪嗒跑去换。
    “噗……”随便在一边没忍住。
    “笑什么?”戎子瞥他一眼。
    “……哈……没……”随便转了身去,实在不敢说你好象在调教大型犬只,笑得肩膀发颤。
    到八点的时候,孩子们陆续都起床,吃过早饭,被尧浅倩带到操场上来上课。一群小孩子打着哈欠,叽叽喳喳,搬着自己的小凳子,校工张报国出来帮他们搬了些桌子,尧浅倩拎一块黑板架在最前头,就是课堂。
    人都死了,学校被围了,城给屠了,课还是要上的。这是尧浅倩的坚持,风雨无阻。十一个孩子里有八个是她做班主任的一年级班的孩子,另三个里头有二年级的有四年级,她便分开三节课上,上一年级课的时候,另三个就在一边写作业。
    她是班主任,教语文,原本数学是季逸林教——他是一年级班的数学老师,季逸林死后数学课只能空着。幸好后头又来了师范大学的高材生江黎,教小学绰绰有余,孩子们除了数学课,还多了门英语,每天ABCD跟着嚼舌头。
    第二节课下课的时候,其他睡懒觉的众人也都陆续下来活动,玩枪的玩枪,晒太阳的晒太阳,散步的散步,看孩子们玩闹的坐在一边呆呆地看。
    随便和谷梁米找了段长绳,甩起来教孩子们跳,爆头举着枪冲进来凑热闹,绳子底下窜来窜去,不时做些高难度跳跃动作,唬得孩子们哇哇直叫,又笑又闹。
    最小的莹莹不敢跳,看着绳子呼啦呼啦一圈一圈打下来就直往后缩。爆头兴头一上来,干脆跑过去一把抱起她,“来!哥哥带你!”
    “哇——不要不要!”
    爆头哪管她,高喊着就往绳子下头冲。“嘿嘿,冲啦~!”
    呼啦绳子一打下来,小女孩吓得哇地哭出来了,“老师——”
    泪水一绝堤一发不可收拾。一边锤着爆头说着“哥哥坏!”,一边挣扎着朝着外头哭喊,“老师!老师!”
    随便和谷梁米忙放了绳子围上去哄。随便瞪了爆头一眼,后者便只能一扁脸收了臭屁表情,满脸写着“好了我知道错了”,悻悻地任莹莹打。随便当着莹莹面作势“狠狠”往爆头脑门上一个栗子,“打坏蛋哥哥”给她看,爆头配合地抱头惨呼啊好痛好痛。
    然而莹莹毫不领情地继续哭着,嫩红红的小脸皱成一团,小手一抹小花猫似的,“老师……呜呜呜……”
    尧浅倩赶过来抱她,她却不要,一边推着她一边继续锤爆头,脸朝着外头拼了命地哭,“季老师,季老师……呜呜呜……”
    她岁数最小,幼儿园一过,学前班都没上直接给扔到一年级来,家里人在外头打工忙,就一个外婆看着,外婆身体又不好,小家伙一个人孤单单得可怜。往日里季逸林最疼她,有时候周末还会带她出去逛公园骑木马什么的,莹莹黏他黏得厉害。
    可这个时候哪里还有什么季老师。一听到这名字,想起了那个经常冷着张俊脸、看似难以亲近实际却待人极好的同事,尧浅倩脸色便有些黯淡,眼圈发红,嘴里哄着,“季老师回家去了,暂时来不了,莹莹乖,啊,不哭不哭……”
    “骗人!老师在的……老师天天都在的……老师……呜……老师……呜呜呜……老师……哥哥坏……”莹莹哭得抽搭搭的。
    “好,好,老师在,”尧浅倩红着眼耐心劝道,“莹莹不哭了老师就出来了,啊。”
    “随前辈?”一边的谷梁米见随便呆在那里脸色发青,伸胳膊轻碰了碰他,“你还好吧?”
    随便身子一颤,很快地摇了摇头,“不,没事。”
    谷梁米也听戎子提过季逸林殉职的事情,只能劝着,“前辈,节哀顺便。”
    随便点点头,脸上神色复杂。
    但他迅速别了头,抬手覆住了脸。
    好不容易把莹莹哄阴转晴了,尧浅倩提了个半旧的录音机出来,让孩子们排队站好。噶噶一阵刺耳的音乐之后就是“第八套广播体操,现在开始!”的雄浑女音。
    “一二三四,二二三四……”
    原本领头的丁丁没有了,尧浅倩自己上阵带着做操,十一个孩子挥着小手小脚跟在后头,打哈欠的,开小差的,干脆站在那里跳来跳去就是不跟着老实做的,都有。
    看到第六节全身运动的时候谷梁米乐了,“我们小时候叫这一节‘拥抱明天的太阳’。”
    “呵呵,”随便乐道,“不是‘董存瑞炸碉堡’?”
    “耶?你也做过这个操?”
    “高中的时候了,你那时候差不多小学吧。”
    “你上过高中?”谷梁米一脸羡慕。他初中一毕业就进了除魔学院,都不知道高中是什么样子。
    随便笑道,“我大学毕业才开始做除魔师,半路出家,所以比你们正规培训出来的要差得多。”
    “不会啊,前辈你很强了!”谷梁米摇头说,“倒是我很差……”
    “你只是没经验,慢慢就好了,”随便拍拍他肩膀,“你现在也可以继续读书啊,学生也是个不错的马甲。”
    谷梁米沮丧地继续摇头,“不行,我没那天分。戎戎倒挺想,准备着自考一个学校……”后头的就变成嘀咕,老大哀怨地,“还读什么啊……考个好的我又进不去……”
    不远处凳子上坐着休息的戎子头一抬,脸色一冷又瞪过来,谷梁米习惯性开口做了个“啊”的口型,刚要解释自己刚才什么都没说,就“啊……阿嚏!阿嚏!”
    “一个想,两个念……”随便打趣道。
    “阿嚏!”
    “呃……”
    “阿嚏!阿嚏!阿嚏!阿嚏!”
    “你昨天湿衣服没换?”
    结果变成了宿舍里,戎子坐在床这头闭目静养,谷梁米缩在床那头、裹被子为粽子、浑身继续散发发霉的沮丧气息、可怜巴巴地嚼着板蓝根块的悲惨局面。
    “你别发烧。”戎子警告着。
    “啊……什么……”听声音已经昏头昏脑的了,伸出只手来往旁边胡乱摸着纸巾。
    戎子头痛地揉着太阳穴,“不是说笨蛋不会感冒么……”
    难怪他昨天晚上打呼噜,这笨蛋,换个衣服都不知道!
    谷梁米还真晕乎乎地,完全忘记缩小音量,直接顺着答下去:“所以你才没感冒啊……”
    “……”
    “……哇啊啊你做什么!我是病人!我是病人啊!”
    随便捧着一堆感冒药退烧药支气管炎药什么的进来,疑惑地看着床尾堆得高高的杂物——降魔杵还插在最上头,“咦?小米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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