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云突变 第二章 山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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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海辽阔松涛阵阵,一个六岁女童在树林间嘻戏。今日师父出门抓药,她借拾柴之机便溜到后山偷闲躲懒。一只小松鼠蹿了出来,沿着她的脚跟跑上了旁边一棵树,青枝兴奋得扔掉干柴,双手抱住那棵树就要往上爬,无奈树高人小试了几次也爬不上去。
青枝气恼地站在树下,及腰的长发织成两条辫子调皮的垂在脑后,她指着树上那只松鼠道:“小松鼠你别得意,等我长大了,本领练高了定能爬上去将你抓住。”说完弯腰拾柴,突然一只松果砸中了她的后脑勺,青枝“唉哟”一声,抬头见松鼠一溜烟跑了,便顺手将干柴朝它掷去:“坏东西,竟敢偷袭,哼”。
李家翠寻到后山,看到树林间的那个小小身影,嘴里“啊啊”的叫唤她,青枝见师娘来了忙抱着干柴跑了过去,一面邀功道:“师娘,你看我今天拾了这么多的柴。”李家翠宠溺的笑了,见她圆圆的脸上满是脏污,便掏出绢子为她擦拭干净,并拍掉了她身上的树叶和尘土,过后对她打着手语。青枝“啊”了一声,小声嘀咕道:“师父今天怎么那么早就回家了?”李家翠佯装恼怒,食指点过她的前额,接过她怀中的干柴便拉着她的小手走下山去。
回到家时沈修元已端坐在堂屋,他今年已经五十有二,由于长年修身养气使他看上去比实际年龄年轻许多,头发依然黑亮光泽丝毫不显老态。沈修元面容青攫,腹有经纶气自华,炯目有神,又有几分不怒而威的气度。
青枝走到门口有些怯怯然,李家翠扯了扯她的小手似在给她壮胆。青枝进了堂屋低头唤了声:“师父”。沈修元“嗯”了一声问:“你不在家做功课又跑到哪去野了?”,青枝小声回答道:“我去后山帮师娘拾柴了。”“哼,你师娘何时舍得让你拾柴”。沈修元冷哼一声,语气有不容置疑的反驳。
李家翠忙对丈夫打手势劝他不要这般严厉,沈修元摆摆手:“你莫再宠坏了她,这孩子虽有慧根,但难化愚顽,如不严加管教引上正途,只怕日后是个兴风作浪的主。”李家翠低头不再争辩,丈夫说的不无道理,青枝从小就异常聪颖,比同龄孩子早慧许多,半岁便能开口说话,一岁就能背诵诗文,但她性格反复无常,老是做些稀奇古怪的事情。有时会为了一只死去的小鸟伤心难过,有时她又抓些昆虫和小鱼将他们扯断翅膀或者开膛剖腹。
她记得有一次,青枝拾到一只受伤的小鸟带回家养着,过几天她却撞见青枝用尖利的小木棒刺入小鸟眼中,脸上尽是残虐的快感。当时她吓坏了,却又不敢生张,她觉得眼前的青枝就像变了一个人,一点也不像平时那个可爱善良的小女孩。她还注意到,青枝变得残暴的时候,双眉正中的观音痣就显现出乌黑的颜色。
青枝见师父面色不慈,嘟着嘴委屈道:“师父,您布置的功课我都做完了”。“哦,那你倒背诵一遍给我听听,如若相差一字我今日便不饶你。”青枝昂起头胸有成竹的诵念:“人之一身,内而五脏六腑,外而四肢百骸;内而精气与神,外而筋骨与肉,共成其一身也。如脏腑之外,筋骨主之;筋骨之外,肌肉主之,肌肉之内,血脉主之;周身上下动摇活泼者,此又主之于气也。是故修炼之功,全在培养血气者为大要也……。”青枝口齿清晰一字不落的将《易筋经•膜论》背诵完,李家翠悄悄对她竖起了大拇指,青枝有些得意的笑了。
沈修元抿了一口茶只当不见,不愿助长她的傲气,冷然道:“你这孩子天赋异禀,有过目不忘的本领是你的造化,可是光能背出书中的文字并无意义,‘膜论’何解你可领会?”。
青枝对他鞠了一躬,正经道:“师父,青枝拙见如有不妥还望指正。”“说来听听”。
青枝站直身思索片刻道:“此篇所言,易筋当以炼膜为先,炼膜以炼气为主,不可为脂膜之膜,乃筋膜之膜也。脂膜,腔中物也。筋膜,骨外物也。筋则联络肢骸,膜则包贴骸骨。筋与膜较韧,膜软于筋;肉与膜较松,膜劲于肉。膜居肉之内,骨之外,包骨衬肉之物也。其状若此,行此功者,必先使气串于膜间,护其骨,壮其筋,合为一体,乃曰全功。”
青枝一口气说完,眨着眼晴看向沈修元,等待着他的评论。李家翠忽然“扑哧”一笑,师徒俩都诧异的看向她,李家翠对沈修元比划道:“她刚才一副老学究的作派真是像极了你。”沈修元老脸微红,没想到妻子会揶揄自己,清了清喉咙说到:“你快去弄晌午饭吧,我不罚她便是,你在此,她便有侍无恐了。”李家翠忍住笑,对着青枝打手势叫她不要再淘气,青枝乖巧地点点头,李家翠这才转身去了灶房。
沈修元沉默不语,这篇《易筋经•膜论》他八岁习得,到十岁方能领悟一二,然而青枝年仅六岁,昨日传授今日便已通篇领会。这孩子悟性绝佳,天纵之资,可惜体内有邪灵侵扰,自己并无十分把握将其净化,若是误入歧途,一身绝技反成祸害,思及此不由得叹息出声。
青枝见师父脸色阴郁,以为自己说错话惹他不快,立即跪下:“师父,青枝狂傲,以后再不敢偷闲躲懒了,定会听师父的话好好修行,请师父莫要生气了。”沈修元收回心神看着地上跪着的小人儿,见她眉心一点赤红圆润,眼晴清澈无波,灵动的双眸仿佛能将世间所有的妖邪粉碎。沈修元喃喃自语:“罢了,自古邪不压正,将来祸事由你而起也必由你而终,上天既然给了你我师徒的缘份,我便将它修得圆满吧。”
听了师父的喃咕青枝懵懂的看着他,沈修元伸手示意她站起来:“你刚才解得很对,以后只要照这个要领好好练习必有所成。”青枝心花怒放,大着胆子问:“师父,那你何时才传授我拳法套路啊”。
沈修元摆摆手道:“欲速则不达,你可知中华武术古来便有内家与外家之分,外家注重功法套路,讲究一击即中,然而外家功夫无论你多快、多准、多狠都会有极限。武术的最高境界不是怎样克敌制胜,而是如何将人体的潜能发挥至无限大,要做到这点就必须参悟宇宙苍生和人体构造。为师现在所授的正是内功心法,有了雄厚的内力才能使功法套路发挥到最佳状态。”
青枝兴奋的点点头:“原来是这样。”沈修元继续道:“能清虚则无障,能脱换则无碍。无碍无障,始可入定出定矣。知乎此,则进道有其基矣。所云清虚者,洗髓是也;脱换者,易筋是也。”“洗髓?”“正是,待你《易筋经》学有所成,为师还将传你《洗髓经》,你生来戾气颇重,必先净化心志,使其清明方可免除走火入魔的凶险。你明白了吗?”青枝用力地点头:“明白了。师父,我今后一定好好修行内功。”“嗯”沈修元终于面色缓和露出难得的浅笑。
“师父啊,你有没有一种爬树的功夫?”“爬树?”沈修元见她两眼闪烁调皮的光芒,沉声道:“你要爬树做甚?”“那个,后山有好多小松鼠,我看它们可爱极了,想抓一两只回来送给师娘养。”
沈修元一听摇头苦笑,终究还是个孩子。“你这妹伢,给你三分好脸色就现了形,自己贪玩还扯上师娘做幌子,你师娘最是心慈,怎忍心让你抓来拘养着,它们本就属于大自然又何甘成为笼中物。佛曰众生平等,并不单指你我人类,凡是世间一切有生命的生物都是平等的,切不可随意伤害生灵啊。”
青枝吐了吐舌头,扁嘴道:“我,我没想伤害它们,就是想跟它们玩来着,山门孤寂,从小到大除了师父、师娘我就再没见过第三个人了。”沈修元一时语塞,可怜这孩子出生至今都没出去见过世面,他是怕她戾气未消,若受了外面世界的侵扰,心思多了就更不好静心修性了。
“罢了,爬树的功夫为师没有,但是我传授你一门轻功便是,有了轻功,一跃便能上到树梢,勿需爬那么费事了?”“真的么?那太好了。”青枝眼中重放光彩,沈修元点点头:“你随我来吧。”
师徒俩走到屋外的小径上,沈修元指着一棵小树说道:“你且试试双脚跳过这棵树”。青枝见小树及膝便卯足劲跳了过去,沈修元摇摇头:“双脚不可碰到它。”青枝咬牙又反复跳了几次,有些气喘道“师父,我老是碰着树,跳不到更高了。”
沈修元让她停下歇会,对她说道:“你将丹田之气往上引提,全身放松,自然站立,舌舔上腭,贯通任、督二脉,需百念俱弃,采用逆式呼吸,如此再试一次。”青枝照着做,顿觉身轻如燕,双脚一跳轻松跃过,不仅没碰到树并且离它还有很长一段距离。落地后她兴奋大叫:“哇,好棒啊,师父,这功夫叫什么名啊?”沈修元被她的活泼所感染心情渐好,慈蔼说到:“这是衡山派的独门轻功,叫‘梯云纵’。”
青枝勤勉的反复练习,没察觉沈修元已离开,待她再看到师父时发现沈修元的手里多了一副东西。“师父,这是什么?”“这是为师小时候练轻功时戴的铁圈,若想学会轻功,从今天起就要戴上它,除了洗澡睡觉其他时候都不可取下来。”沈修元说完替她戴好,青枝低头看着这副脚铐,见它薄铁制成很是奇巧,戴上去紧贴小腿肚不现臃肿,大小还可调节,重要的是不会蹭的肉疼。
她抬脚一试,顿觉双脚像灌了铅,沈修元瞧她皱眉的模样,试探道:“如何?别看它薄而小巧,但圈内有实铁,可是重得很哪,你若怕苦,不练也成,为师不强迫你学这门功夫。”“不行不行,我一定要学,我不怕苦的。”
沈修元点点头,看着她笨拙的挪动小脚,“你现在再试试跳过这棵树。”青枝提起一口气,双脚奋力一跳,“哎哟”一声被树绊倒,沈修元扶她起来,呵呵笑道:“今天起你便日日带着铁圈到这跳树,这棵树越长越高你也就跳得越来越高,为师只能教你口诀,剩下的就看你自己的恒心和毅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