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此情可待成追忆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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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阳醒来的时候,自己穿着彻淮山的蓝白色学服,明冁同样的装扮,就好像一时之间回到明冁刚入学的时候,四个人结伴东来西往。“这里是……彻淮山?”
明冁嗯地一声,“我借了姑姑的宝物,潜入宜宁的梦境,造了这场记忆。一来,可以让宜宁姑娘知道一些过往,二来,你也可以亲眼看见这个故事。”
丹阳眼镜一亮,扑到明冁身上亲了一下他的脸,“冁冁你真好。”说完她就兴高采烈地跑向了林子里。
没人告诉丹阳,以前彻淮山是这么高的。
山脚的所有村落还没建成,就这样往上拔高,深入云层,没入天际,绵延的树木高低不一五彩缤纷,密密麻麻地漫山遍野。让丹阳看得直目不转睛。
跟着明冁爬了一半丹阳终于受不了了,她找了一块岩石舒服地躺下了,吁了一口气,“还好这块石头还在。”
“你还认识这块石头?”明冁坐到她身边,手摸摸这块大青石,颇有感触。
“那是自然。我就是在这儿遇见师尊的。”丹阳往明冁身上一靠,“好像是明冁你把我送到此处的吧。那也是该好好纪念一下。”
“纪念姑且放下。有人来了。”明冁警惕,不等丹阳反应,就拉着她上了旁边的一棵枫树,屏声静气地看着。
没过一会,一个红衣姑娘慢慢蹉跎缓行,见到那块青石,高兴地迎去瘫软在地。“唔——真是累死本姑娘我了。”
“是师娘!”丹阳惊讶,长得和宜宁一模一样,不是师娘还能是谁?
“这里是?”
“怕是八千年的彻淮山。”明冁回答了丹阳的问题,除了这个就没有别的解释了。
“八千年前。”丹阳喃喃,八钱年前,丹阳的爹娘才刚刚成亲,继任凤族的大任,追随爷爷打拼的宁遂卸下保护九黎的大任,决定不当个将军在人间游历,后来进了生晓路当了一个老师。丹阳早听过间问说过,就在师尊去北海回来的那一天,见到了是个凡人的师娘陆繁花。
“你很像她,丹儿。”明冁搂住发愣的丹阳,“看来,执墨这个时候就已经到了彻淮山。”
不用他说,丹阳也看见了,繁花歇在青石上,不多时已经从怀里掏出一块婴儿拳头大小的水蓝色石头放在手上来回丢着玩,那石头一上一下,每次都能被她接住。
她这样来回玩了几个时辰,眼见夜幕,直接就着月光,啃了两块干饼子和衣睡下了。等到三更半夜,宁遂腾云到这儿正想好好休息,却见一个衣着打扮不俗的小姑娘占了位置,嘀咕着也不怕被野兽吃了,又惊又怒地拐了小姑娘去了山顶。
丹阳傻了似的看着自家师尊绝尘而去,“他不是说这里受九黎结界影响,不能用法术吗?师尊这个骗子。明冁我们也飞过去。”
明冁失笑,这个时候,可还没有九黎的四方结界。
两个人一同加快去到彻淮山顶。
这时候的山上已经有了学生一天听学的书院,练武的校场和那口大钟,只是少了不少供学生住的小楼,多了不少棵丹枫。
丹阳领着明冁往共阶山楼去,看着这扇叶似火的红枫,颇有些怀念,“师尊是这天上地下唯一一只毕方鸟,他就爱这火红火红的颜色,本来这里枫树很多,等我们云游归来就少了许多,为此师尊还和几位师叔大打出手了呢。”
明冁想象一下那个场面,“那定很壮观。”
“那明冁可有喜欢的?”丹阳捡起一片枫叶问道,“见你身上梨香不散,难道是梨花?”
“梨花缤纷似云幻雪,的确见之忘俗。不过,我身上的梨香从我娘那儿得来的,她本身是一树梨花。墙角数枝梅,凌寒独自开。丹儿,我是爱梅的。”
丹阳哦哦两声,脸上不由得红了起来,“梅花。”
“丹儿喜欢什么?”
“我什么都爱。这世间万物,各有千秋各有姿态万千,每一样我都爱不释手。我还在九黎建了一个园子,里面尽是奇花异草珍禽异兽,明冁,你该去看看。”
“……我会的。”明冁的情绪低落起来,丹阳奇怪地看过来,慢慢地两个人连脚上的步子也停下了。明冁划过丹阳的眉眼,轻轻道,“我才知道,丹儿你才是心怀天下之人。”
“……”丹阳眨眨眼,想要辩驳,又不知怎么说,她垂下睫,拉住明冁的两根手指,“天上飞的比较寡义薄情嘛……明冁。我不会离开你。”
“……”明冁没回答,只是摸摸丹阳的头,反牵住她的手,“我们走吧。”
共阶山楼还在,比丹阳记忆里的那栋精致的小楼要大要粗,灰扑扑挂了个挂条,写着共阶山楼四个字。楼内只有一间屋子亮着灯,沁人心脾的茶香从敞开的窗户飘出来,钻进丹阳的鼻子里。
丹阳贪婪地猛嗅一番,不由得嘴馋的咂咂嘴巴,“形似雀舌露白毫,翠绿匀嫩香气高,滋味醇和沁肺腑,沸泉明瓷雪花飘。是上好的碧螺春呀。师尊就是小气,总是自己躲起来喝这等茶,一点都不愿意分给我们。”
明冁皱起眉,装作随口一说,问道,“丹儿喜欢碧螺春?”丹阳点点头,连说着家里除了碧云和娘亲都喜欢喝碧螺春,“三姐她比较喜欢倒腾新茶嘛。”
“那,梨花落呢?”
“梨花落?”丹阳想起来了什么,“那个香则香矣,可惜太清苦,我不太喜欢,但是我喝。”丹阳说的一派轻松,心里却回味了一下那个味道,明明就是喝过一次,为什么还能记得呢?还是十分熟悉的苦涩温暖的味道,仿佛是一片炙热的泉水轻柔地包住了自己,熨帖了心里空荡荡的地方。
“丹儿?丹儿,丹儿!”
“啊啊……嗯!怎么了?”丹阳回过神,看向明冁,见他指指一片小枫林,丹阳明白下来,跟着明冁进去了。
他们在林子里划出一个不大不小的茅屋,暂时住下了,而明天就是繁花拜入师门的时候。
生晓路诺大的礼堂前,太虚瞧着底下跪着的小姑娘啧啧两声,“不错呀,宁遂师弟,这数年不见,回来就赶上了拜师大典,还拐来一个凡人当徒弟。啧啧,委实好福气。”
这话说的宁遂实在冤枉,他可没有兴趣收一个凡人小女娃当徒弟,主要是今早上这丫头醒来死活要给他当徒弟,说什么——他救了自己全家,虽然她家里人现在都死了,如今自己无依无靠正好来这里给他当徒弟好好报答,宁遂还真不记得自己救过这么个固执的小丫头,再说她家里人都死了,自己这个大恩不报也是平常的。
“丫头呀,我宁遂只是个一条腿的鸟儿,你这是何必呢?”
“不,”小丫头倔强得很,“繁花仰慕毕方大人已久,一定要给您当徒弟。”
“这……”宁遂无奈地看向自己的几位师兄弟。
“那就收着吧。”“反正挺有趣的就收下吧。”
然后,繁花就成了生晓路门中第一位凡人徒弟。
“这也太随便了吧。”丹阳和明冁坐在一颗近水的红枫上,两个人光着脚悠闲的拍打着小湖的清水,“没想到师叔他们这么无聊,这就把……你觉得如何?眀冁。”
眀冁皱皱眉,“那个女孩很危险。”
“唉?”丹阳还是第一次听说会有一个凡人危险的,不过眀冁的话一向很准,“既然这样,我就去会一会她好了。”
繁花如愿搬进了共阶山楼最高那层,属于神鸟毕方和他的徒弟的居所,她领了衣服和灵剑伤药,收拾了一下床铺,走向了旁边的房间。
宁遂的房间向阳,一拉窗就可以看见那如火如丹的枫叶,里面的东西简单,只桌椅和一张吊床,以及桌子上的茶具,烛台和一把灰扑扑的剑。繁花犹豫了一下,伸手摸了一把那把剑,随即拿起它拔出一条缝,一片金红色的光从剑鞘里渗出来,像雾一样渐渐上升形成一个人形,慢慢清晰,变作一个白衣披发的女子,她光着双足,一条红绳绑在左手腕上,一张白皙的脸上画着艳丽的红妆,一朵红莲开在她的眉心,像开在一片茫茫的雪山,屹立娇艳高贵。
她睁开眼,啊了一声,声音好似从远方飘来的,混着风声雨声,沙哑地像个九十的老人。“这不是宁遂新收的弟子吗?”
繁花惊讶地瞪大了眼睛,“你是,师父的恋人?”
女子咯咯地笑了,“我名为丹阳,是这把丹枫的剑灵。”她绕到繁花身边,“你叫什么?”
“繁花。”繁花惊喜地看着丹阳,伸手就要抓丹阳的白衣,那裙摆就像云缥缈,一碰就散了,“丹阳姐姐,你是一直跟着师父的吗?为什么剑叫丹枫,你就叫丹阳呢?师父可是有心上人?长什么样?是不是很厉害?”
“额……”
“怎么样?可以告诉我吗?”繁花高兴地眨眨眼。丹阳觉得自己要装不下去了,她呵呵一笑,又回到剑的上面,“你喜欢师尊?”她不过随便一问,繁花竟然红了脸,都囊着点点头。还问丹阳如何知道的,难道是神仙都能看通人心,“若是师父知道了,我该怎么办,不会被逐出山吧。”
原来是二八少女芳心萌动,赶上山来拜师学艺连同窥伺一下自己的师父。丹阳明白了,她语重心长地拍拍小姑娘的肩膀,“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姑娘还是想开点吧。”
“丹阳姐姐可会帮我?”小姑娘泪眼婆娑。
丹阳忍住笑容,颇正经地点点头。
宁遂觉得自己收得这个徒弟,莫不是有点失心疯。每日一大早,起得比采药的太虚还早,就到校场口去敲那口子大钟,咚咚咚,闹得这整个彻淮山跟着抖了三抖,紧接着师门上下都来找他。
下至当厨子的大壮扫地的小童,上至自家的师兄林间的神灵,一个个头晕眼花地来找他,铮铮铁骨地要来告状呀。说得是天花乱坠唾沫星子横飞,指认宁遂教导不严有辱斯文呀。
然后第二天,繁花就去问了丹阳,借着自己半吊子腾云驾雾的本事,借到跑到独脚牛夔借了毛鼓,跑到校场使劲地敲,霎时间天地变色,雷电交加,大雨倾盆,繁花敲一下,那雷电就打下来一条,吓得那些告状的一个个纷纷到宁遂那儿求他管管繁花吧。
宁遂一阵好笑,“你们如是要阻止他,何不自己来呀?”
“哎呦,哪个没去试试呀,”厨子大壮纵哭无泪,“那丫头不知道有什么保护,我们几个根本进不了她的身呀。”
宁遂皱起眉,他怎么不知道繁花有神灵保佑呢?他看看自己桌子上没了影的剑,明白了。
当天下午,宁遂这就打着一把伞去接自己那个任性的徒弟了。
繁花全身湿透,红裙湿答答黏在身上,黑发落在背后,漆黑地像一片瀑布。她见到宁遂,高兴地迎上来,唤了一句师父。
宁遂不客气敲了一下她的额头,“怎么又来胡闹?”
“是那些神仙先向师父告状的,明明我就是晨昏定省,敲钟叫师兄姐们起床早早修炼,谁知道他们全都不领情还指认师父教导不佳。师父不在意那是您大度,我身为师父的徒弟,自然是不会让那些神仙欺负你的。”繁花笑着,那样天真烂漫的笑容,好似早晨出雾的薄光,照亮了一切,让宁遂心里一动,不禁也笑了。
他摸摸繁花的头发,“回去吧。”
繁花眼睛一亮着,重重点点头。
宁遂是这世上唯一一只毕方鸟,他辅佐了黄帝平定**大地,等皇帝去世,他就带着轩辕剑会交给铸剑师,自己独自在人世流浪,直到遇见了凤族之主,丹阳的爷爷。
宁遂进了九黎镜内,成为五色宫中一位将军,直到丹阳的爷爷神隐,他又到了彻淮山,遇见太虚几位闲得无聊要办学院的神仙,自此就在这里学习如何教导学生,成了生晓路的先生。
“所以,就师尊这前面的经历,他正需要一位活波的姑娘进入他的生活,给他并白无常的日子添光。”丹阳振振有词,“这就轮到你出场了。”
“是。”繁花淋了雨,跟着宁遂回了小楼就昏倒在地,如今面色苍白地躺在床上,听着丹阳的话激动地应声,“我会用尽一切代价,让师父对我另眼相看,你就放心吧丹阳姐姐。”
“嗯嗯。”丹阳高兴地摸摸繁花的头,“孺子可教也。”
装眼间,繁花已经在这里已经三年,丹阳平日里也就教教她法术,带她去偷喝宁遂的好茶,然后和明冁商量着怎么离开。
但是这里一点破绽也没有,山是山水是水,人们来来往往,日出日落,仿佛这里真的是现实,不是记忆一样。
“难得我真的是和师尊一辈的仙吗?”丹阳躺在一棵枫树上,晃着自己的一条腿轻轻念叨着,明冁坐在另一枝衩上慢慢睡过去。
老虎在盛夏下午总是稀罕寻个凉快的地睡觉的,丹阳才知道。“月儿也喜欢。”丹阳想起堇月喜欢晒太阳的事,才第一次觉得明冁和堇月真的很相配,连相性都那么合。
“但也不是相性合就该在一起呀。”
丹阳闭上眼,也睡着了。夜魔降临,细细的哭声若有若无传出来,丹阳睡得迷迷糊糊地醒了,睁开眼才发觉自己正靠在明冁身上,两个人一起坐在一枝衩上。“明冁?”
“嘘——”明冁捂住丹阳的嘴,示意她看下面。
繁花难得换回了她自己那一身红裙子这抱着酒坛子喝得昏天黑地,不省人事,方才还在哭,现在却在对着一只小刺猬笑,颇像无常勾魂女鬼索命。
丹阳惊讶地张开了嘴巴,啃啃巴巴地问,“她这是怎么了?”
“摸约是被甩了吧。”明冁引着丹阳看向另一边,她那个师尊正站在一棵枫树后面,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无奈地将繁花瞧着。
丹阳汗颜,这哪里像是把人家姑娘甩了?“这这这,这是,演了哪部戏……桃花扇还是小辞店?”
很快,繁花就醉倒了,这下宁遂怎么说也躲不下去了,他扶起繁花准备把这姑娘送回去,谁知道繁花还醒着,半睁着眼睛抱住了宁遂的大腿,“姐姐,他有喜欢的人了我该怎么办?你说怎么办?”
丹阳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她和师尊,繁花是怎么能弄混的?可惜她现在不能出去,师尊那时候可是不认识丹阳的,乱了套可就得不偿失了。
丹阳这边纠结着,宁遂那边也挺纠结,听着繁花的话,小丫头是春心萌动又错付东流了,他怎么不知道繁花看上哪家公子哥了?宁遂看着丫头醉的厉害,顿时起了玩心,索性坐下来,好好审问一番。
繁花躺在宁遂腿上,一个嗝又一个嗝冒出来,“我,今天听太虚师叔说,他有心上人了,在九黎里呢,呃!姐姐你说,我是该接着喜欢他呢,还是,呃!接着喜欢他?”
“呵,丫头你就那么喜欢他?”
“喜喜欢,从第一面见起,我,我,我我就,喜欢!他!”繁花像是想到什么,眼泪哗啦啦落下来,“可是他不喜欢我呜呜呜……”
“……”宁遂,“啊啊啊,好好好,这不一定嘛,说不准他喜欢你对不对。”宁遂手忙脚乱,只能摸摸繁花的脑袋安慰着。
“真的吗?他真的喜欢我?”
“可能,吧?”宁遂拍拍小丫头的肩头,“要不,你告诉为师,我帮你参谋参谋?”
“……”繁花猛得摇头,埋进了宁遂的腰腹。“师父一定不会看上我,姐姐你就别安慰我了。”
宁遂僵住了。
“哎呀!”丹阳捂脸。根据丹阳看得那么多话本,人间的才子佳人总是要有个不一样的回忆,里面或繁华似锦或秋风瑟瑟,或万条垂下绿丝绦或十轮霜影转庭梧,总之是各有各的凄美。但这么个没品的表明心意选在这么个漂亮的枫林里,丹阳都不知道明天该不该告诉繁花了。
明冁看得兴致正高,不过在看下去怕是要被发现了,他笑着轻点丹阳的眉心,“回去吧。”
丹阳点点头,叹了口气,繁花呀繁花,明天你听了可不要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