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此情可待成追忆2   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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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天皇上下旨,将楼山公主许配给安乐王世子。
    史书有云。后安乐王世子祁柏迎娶楼山公主,公主大喜,普天同庆,皇上大赦天下,许百姓五年减税丰衣足食。婚礼当天,世子迎亲,望着公主上花轿的身影,突然上了公主的轿子,半刻后丢下一句“你不是她”,世子当场离去,从此消声灭迹,再没出现在京城。
    公主受辱羞愤回国,不日楼山国发兵征讨,七皇子领军令到前线抗敌,遇见军战奇才白姓将军,一举打败楼山,举国同庆。
    其中白将军救下一女名为欣成,收为侍女,将军武功高强深谋远虑,随之辅佐七皇子攻下其他零散小国统一天下。
    回京城那晚,欣成怯怯地走近将军,问道,“回京之后,将军准备如何是好?”
    白将军摇摇头,望着天上的星星,“我并非想回去。”
    欣成一脸惊讶,却也没多问什么。
    “欣成。”白将军忽然唤她,“你知道我为何救你吗?”
    “欣成不知。”
    “因为你那日穿了一身红衣,初看时和她很像。”将军轻轻说着,所以即使你那么暗地里如此,他也回报不了一点真心。将军叹口气便就离开了。
    欣成只听见前半句,一脸羞红。
    后七皇子继帝位,封白将军为开国元勋,问他愿不愿意回来帮他共同守护这万里江山。白将军只是摇头,“我志不在此,只想用双脚走遍大好河山。”说完,他就请愿去当一个小小的县令。
    不久后,帝王迎娶欣成,封为妃位。
    将军所到之处风调雨顺,百姓安居乐业。最终皇上妒忌将军才能,暗地里派人处处打压。
    明冁淡淡地说,“这就是全部。”
    欣成小声问了句,“将军最后怎么去的?”
    明冁耸耸肩,“好像是路过一个水坑,没站稳,淹死了。”
    欣成笑得更加苦涩。“好一个窝囊的死法。”
    “是挺窝囊的,现在想想,颇为有趣。”
    欣成沉默了一会,“将军是因为丹阳小姐才走上了这一条路,也才会救了我?”
    “不错,但并非你现在所想——自那之后我就对丹阳清根深种非卿不可。虽然她的的确确带给我新的世界,比在京城要好得多的人生……那个丫头太傻,这事只怕忘个精光。”
    “将军才是傻。将军那时,就已经爱上她了。”
    明冁一愣,“你说什么?”。
    “既然如此,欣成就告辞了。”欣成故意不说了,给明冁磕了三个响头,就此离开。
    明冁沉默了一会,没忘记叫人替这个凡人女子引路,送她回去。
    夜色里淅淅沥沥的雨声中响起了脚步声,一袭红色打着青绢伞自远处慢慢走来,停在离明冁数步的地方。伞面稍稍抬高,露出女子娇俏的脸,她看到明冁有点吓到,目光四看,最后还是对上了明冁的眼。“刚碰到一个找地狱犬的那谁,是苍展他拐的……我逃走了,不,其实我是来……就……”丹阳眨眨眼,再说不下去了,她皱起眉,小心翼翼地走近一点,“你生气了……”吗?
    ——“将军才是傻。将军那时,就已经爱上她了。”
    明冁苦笑一声,“我当真是傻。”
    “啊,你说什么?”
    明冁冲进雨里,一把揽丹阳入怀,想把她揉进怀里般。丹阳愣了半天,也慢慢把手放在明冁背上,拍拍他的背,“怎么了?”
    “没什么?”明冁故作轻松地说,“只是发现我真的是很喜欢你。”
    丹阳哦了一声,勾起唇,“知错就改,为仙诚实,先生进步很大哦。”
    明冁好笑地呵了一声,“你倒是会得寸进尺。”
    丹阳沐过浴,群身一团白汽地赤脚走出来,一眼就看见明冁盘坐着,一头长发湿漉漉地散在地上,不知望着院子里的树还是雨。好像这人洗完澡都不擦头发的。
    脑中忽然闪过一个画面,明冁曾在灰暗的灯盏前,也是这么一副湿漉漉性感的样子翻看着什么书。丹阳突然有点心痒难耐,回头拿了干巾凑到明冁背后,开始擦他的发。
    一束一束,慢慢的干了。
    明冁从肩上向后伸出左手,等着丹阳把手放在他手心,拉到怀里,紧接着下巴抵在丹阳头上。丹阳僵硬着,很快就适应了,身子软了下来也自然地往后靠了靠。
    这时候丹阳才知道明冁在看什么。
    浮在半空的一块玉佩,上面是一只在梨花中昂头嗅花的白虎。丹阳伸手抓住那块玉佩,“我好像知道这个。”
    “是你哥哥给我的。听说你那时候也控制不住火力,宁遂师叔就送了你一堆玉石,你费了好几个月功夫雕出了这个,被你哥哥捞了去。”
    “好像记得——”丹阳眯眯眼,垂下手把玉佩覆在明冁的手上,“最近总能记起些东西,彻淮山,生晓路,兰山阙,师尊,师兄,师叔们,九黎,青阳,碧云,墨云,青岚,查流苏……有点模糊不清的,却也不是什么也不记得了。当然还有你。”丹阳轻轻笑,抬手捏捏明冁的脸。
    明冁有点无奈,“敢这么做的只有你一个了。”
    “哪又如何?当高高在上的战神久了总会有些洋洋洒洒,这般也好。”丹阳嘿嘿一笑,随即昂起头眨眨眼,“说来,我们何时回去?”
    “等等吧!此来魔界,一为除魔,二为寻物。”
    “找什么?”
    “逆罗香,听说过没有?”
    “不知道,值钱吗?”
    明冁瞧瞧丹阳的额头,“此香可迷乱心智,号令魔兽。是每一任魔君都有的东西。也有说法是,有了这香,就是魔君。”
    “……”不知道要这种危险的东西干什么,“天上那么多仙,为什么非得你去?莫不是你姑父要你当魔君?不做西方白虎了?”
    “怎么可能?只是借来以防万一……丹儿?丹儿?”
    丹阳打了一个哈欠,鼻尖梨香泛泛,渐渐明冁说什么也听不清了。
    丹阳再醒来,外面光芒正起,自己睡在地板上,身上还披着一件白袍。丹阳揉揉眼,依稀记得昨天是和明冁一起的,“这么快就去找逆罗香吗?”
    四海九州,有三件宝物最难拿到,一为逆罗香,没人知道在哪,二是点星盏,知道在哪也拿不到,三是梦名册,拿到了也不认识——
    丹阳喃喃,不知道明冁能不能从魔尊那儿骗到手。她发着愣,外面就响起敲门声。继而就传来开门声。丹阳一看,是不认识的女子,她穿地很少,上面只裹了抹胸,挂着许多闪晶晶的亮片,下面就是一块布围着,开叉的地方随着走路正好能看见一条长长的黄色美腿。
    新霁笑盈盈地端着水盆进来,才说一句“仙君可起来了”,表情就变了,“你是昨天那位,你怎么在这?明冁大人呢?”
    丹阳摆摆手,表示一点也不在意。“明冁不在,难为你白跑一趟了。”丹阳身上就一件杏黄色的裘衣,也懒得梳妆了,随意把明冁的白袍穿上就站起来伸个懒腰,回头一看新霁还在,不觉皱皱眉,“你还有事?”
    “哦——”新霁一脸尴尬,“这,你还没告诉明冁去了哪。”
    “你要拿着水盆去找他?”丹阳瞄一眼新霁的脸色,给了她一个“你真有勇气”的表情,端着水盆就去找人,这个事她都没做过。“我也不知道,总会回来的,你要去找我也无所谓。”
    新霁脸色一变,转转眼珠子气呼呼地走了。
    丹阳默了一下,“还真要拿着水盆去找?留给我用多好?”
    魔界难得下了这么一场雨,弄得地面湿漉漉的稀松有度着实可喜。
    明冁回来的时候,就看着丹阳光着脚一身黑泥在园里忙活,才想起来这丫头是个爱草成痴的主。
    “啊,明冁,你回来了。”丹阳望向这边,瞧见明冁便兴冲冲地奔过来,“正巧我的紫萝蒲也种上了。”
    “紫萝蒲?此物盛景,又是疗伤圣物,但却难得,你从哪里得来的?”
    “前几天月儿给的,她说在魔界能种——逆罗香拿到手了?”
    “哪有这么容易?”明冁好笑地看着她脸上数个泥点,从袖子里掏出条帕子就开擦,“魔尊说,逆罗香早在千年前对付寒岩魔兽时用完了,新制的也得两百年后才能用。”
    “那家伙是不是在甩我们?”丹阳哼了一声,就被明冁皱起眉的样子唬住了,她好好昂起头让明冁擦个够,自己继续叨叨。
    “亏得明冁你帮他们除去了肥遗,居然这么不给面子,要我说,魔族的就是一群白眼狼!”
    “他们就是不给,你能如何?”
    “嗯……”丹阳想了想,“魔尊好像是有个女儿的——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
    “绑了他女儿,逼他交出逆罗香啊!”
    “干净了——丹儿,”明冁无奈地敲了一下她的脑门,“你这是给他们造反的机会呀。”
    “这倒是——那得从长计议才是。”丹阳明白地点点头,很快地就想起来另一回事,“说来,你那个人间的老相好走了吗,你打算怎么办?”
    明冁摇摇头,欣成早该渡入轮回,经历数十世,对昔日的事在不会记怀,但他没想到欣成竟这么放不下,甚至动用禁术活下来,“她现在的身体受不了人间的阳气,在魔界只怕也只能呆上十年。”
    “你想救她?”
    “她执念太深,现在已经回去了,之后怎么样,看她的造化。”
    “原来如此。”丹阳,“执念呀——若是我爱上一个人,他不爱我,我也要在暗处用生生世世护着他周全,直到我死了才告诉他真相。”
    明冁一震,良久,他才问为什么。
    丹阳脸上一派风轻云淡,毫不犹豫地就答,“自然是为了他后悔没看上我呀。”
    这个回答倒是出乎意料,明冁叹气,若爱上一个人,这话说的她还未喜欢一个人似的,明冁也不知是高兴还是沮丧,只觉得自己在丹阳心中的兄长师父的位置是该改改了。“丹儿……你就没想过你心仪的人也心仪你吗?”
    “世上哪里来的这般好事啊。”丹阳捉住明冁的左手,似是对他手上这个红绳很感兴趣,她看了看纹路,便悻悻地放了手,脸上不太好看。“正因为心中所爱恋着他人,才道这世上的两情相悦艰难。”
    “……你又是看着哪儿的书这般多愁善感?”明冁无奈地吻吻丹阳的额头,他没看见丹阳脸上一阵红,直接将她揉进怀里,“丹儿……”
    “嗯?”
    “明天记得早些回去,等我完事了,就去找你。”明冁拍拍丹阳的后背,小声地说,“睡吧。”
    丹阳听话地很,大早上爬起来,顺走了明冁留得那块玉佩就跑下了凡间洛阳。
    到了人间的时候,已经是五月份,但凡到了这时候,街上走动的人就少了许多,忙着做种稻谷子”双抢”的汉子都围在店铺前啃着西瓜,丹阳四处一逛进了家面店,叫了碗细长的面就一直发呆。
    双抢呀双抢,先抢着收早稻又忙着种晚稻,也亏得种地的百姓每年来这么一次。
    “哎呀,早稻子俺是才收完,眼看这天热得不像话,不知道晚稻子可种的完不哟。”一个晒得黝黑的老汉直叹气,“人老了不中用了,家里那娃子还不争气……唉!”
    坐在老汉身边的人面面相觑,胡乱地安慰几句也就是了,听得别人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小二上了面,也站在旁边听了一会就直摇头晃脑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
    “这是怎么了?”
    “哦,姑娘不知道,”小二轻轻叹气,“还不是老瓜的孙子小瓜的事,姑娘没听说吗?小瓜三天前,”小二忽然压低声音,“死了。”
    丹阳一愣,“……”
    “在大田里被发现的,身子都僵了,大家伙出了钱给小瓜置了地埋了,可老瓜非不信,总说他孙子还活着……可怜哟可怜。”小二说完一阵唏嘘又去招待客人去了。
    丹阳眨眨眼就开始吃面,吃了面把铜板往桌子上一拍就走,那边的四个啃瓜的也早散了。
    出了店铺,天更是热了,街上只有一个四人抬得的轿子匆匆而过,掀起一片黄尘,紧接着一只手拉着丹阳的袖子,吓了丹阳一跳。
    往旁边一看,一个才到丹阳腰际的男孩一身湿淋淋的水田黄泥,发上也是泥还渗着血水,一双眼睛污浊不堪直勾勾盯着丹阳。
    “姐姐~”他声音沙哑飘忽不定,如同是古稀之年的老妪一般,“我想走~我想走~可,爷爷,不让我走~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哇呀——出来吃个面居然还碰上缚灵,丹阳觉得自个运气真是不一般地好了。丹阳抬手摸摸男孩的头,沾了一手泥巴。临时善心大发,“找棵柿子树。柿子树能通向冥府的,你会回去的。”丹阳顿了顿,“你是小瓜?”
    那男孩没回答,摇摇晃晃虚虚实实地飘走了。“……这年头连鬼也这般不知感激了。”丹阳唏嘘不已,转身就去找堇月和苍展去了。
    丹阳不在就那么一会,堇月和苍展已经办起了一栋茶楼,取名叫做玉宇琼楼,堇月安心地给客人泡草药茶,不少人都说喝了这个茶,腰不酸了腿不疼了,胃口也好了,睡觉也香了,可惜这些人是没看见堇月用什么材料泡的茶,反正苍展是一口都不敢喝。
    苍展继续写他的书,交给茶楼里的一个山羊胡子师傅说书,久而久之,这里也有了一点名气。
    丹阳回来就被安排成了茶楼里镇楼的人,反是看见有闹事的都给扔出去,这个时节闹事的实在少见,倒是有媒婆过来给堇月和苍展说亲的,也不知道那些人怎么觉得他们三个乃是兄弟姐妹,分明一点点都不像。
    紧张了几天之后,丹阳发现自己根本无事可做,就悠哉悠哉地坐在小楼里,一晃就几年过去了。某日夏天,瓜果新鲜,香茶缭绕,还有可人的小丫头给自己扇风,“人生如此,夫复何求!”
    “去去,你那南方神宫可不比这差多少,怎么一点公主的气派都没有?”苍展淡淡地让丫头离开,把石砚推过去,“给我磨墨。”
    “你倒是不急。悠哉悠哉地写什么话本子呀?不担心月儿跟别人跑了?”丹阳往砚里到了点茶水就开始磨,看得苍展一阵皱眉。他懒得提醒丹阳,只好专心写书,一会一本就写好了,往丹阳那儿一甩,才答。“此处凉快,”
    “这话听着耳熟呀。”丹阳回忆回忆,似乎哪年冬天,苍展也是凑到她这写书说什么“此处暖和”。“你倒是知道享受。”丹阳叹气,拿着书就开始翻看,“这会又是个什么故事呀?”
    苍展瞟了一眼她,伸手从她手上抽出新本,放在桌子上,“还没写完就别看了,我存了一千年的书看完再说。”
    “……”丹阳先是一愣,随即便笑了,“行,你给我吧,我慢慢看。”
    “你说给你看就给你看吗?你求我吧!”
    “……你是找抽吗?”丹阳狠狠踢了他一脚,“不给拉倒。我跟月儿告状去……”
    “行行行,我给你,给你还不行吗?”苍展瞪她一眼,不情不愿地掏出一条玉简送给丹阳,“我特地存进去给你看的,亏我辛苦把这些年的书都留着,你居然都不求我一下。”
    丹阳心满意足地收下了,转手丢给苍展一块玉佩。
    “这是什么?”苍展奇怪地看了看,这是一块水色见方的美玉,除了上面雕的龙不伦不类,活像长了脚的蚯蚓,就没有什么问题了,“就这?”
    “我亲手雕的,不要就还给我。”
    “要,怎么不要。”苍展得意地把玉佩收起来,决定一会就找个穗子把它挂在腰上,好好跟月儿和明冁显摆一下。
    等一会儿,苍展回头看丹阳正津津有味看书。“怎么,第一回觉着我这个难友不错吧?在等几日,月儿把钱存了,咱们这就出发回师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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