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令呢？”
    灵阁门口摆了桌椅，桌上摊着一本册子用来记录往来灵阁之人。一个小老头靠在椅子上，懒洋洋的瞥了来人一眼。
    手令需得白童亲自颁发，何川自然是没有的。
    何川手掌微动，阴阳镰刀顷现。
    小老头脸色微变，手忙脚乱的站起身，低下头恭恭敬敬喊了一声“无常大人”。
    何川神情冷冷“嗯”了一声，收起镰刀踏进殿门，拿起桌上的册子看了一眼。
    小老头小心翼翼的问：“大人有何吩咐？”
    小老头不动声色的看向男人，此人的面貌与无常天差地别，小老头心有顾虑。但鬼使办事，偶尔也会变相。这段时间无常不在，鬼殿为了妖族和兽族的事死伤不少。殿主整日阴沉着脸十分吓人，无常是殿主的亲信，小老头自然不敢掉以轻心。
    进入灵阁之后又有一扇黑沉沉的门，在那之后才是真正存放着魂灵的地方。
    何川望着那扇黑漆漆的门，道：“殿主说那几个收魂使以及鬼差是为鬼殿办事而丧，如今鬼殿心思惶惶，需得将魂灵归还几位收魂使以便投胎”。
    小老头将信将疑，“可是以往都没有归还魂灵投胎。。。。。。”
    何川眼神一厉，“怎么？你在质疑殿主的决定？”
    “哪敢！”，小老头深深俯身，想起白童那随时都要发怒的神情将腰弯的更深了，生怕自己一个怠慢让白童把火气发到自己身上，“小老陪大人一起进去吧”。
    “不用。殿主已经告诉我该如何做，你将门令给我。”，何川朝他伸手。
    小老头摸出一枚黑色令牌放在何川手心，“小老在外候着，大人若有事可以随时吩咐小老。”
    看不到顶的阁楼非常空旷，空中全是莹白浮动的光亮，纯洁的魂灵就像一团团棉絮，却是透明柔软的，有些还在微微游动着。数以万计的光亮就像一片星河。
    何川站在星河下有一瞬间的失神，他竟不知道，那些微弱的光汇聚在一起竟能产生如此震撼的场景。
    一道光亮便是一条人命。
    他轻轻避开那些浮动的光，走到阁楼偏后方的位置，这处的魂灵因为离开主人太久而黯淡了光彩，灰暗丧气。
    何川朝空中伸出手，掏出匕首在手掌割了一刀，缓缓溢出的血液从他手心流出。
    “叮咚”一声，血液滴在晶石铺就的地板上，发出如水滴一般清脆的声音。
    顷刻之间，阁楼里的魂灵全都动了起来，光亮乍现，就像被唤醒一样，蠢蠢欲动的想往何川身边靠拢，却又极其抑制的停在原地，不停扭动。
    何川举着滴血的手一步步往前走，缓缓驻足。
    在他十步远的地方，有一团莹白的光正缓慢朝他游来，好像背负了十分沉重的力量，走的极其缓慢。
    何川看着它，心底莫名抽痛，他往前走去，伸手握住了它。在他的手掌接触到魂灵的刹那，那团光忽然无声炸裂，变成无数荧光落在何川身上，悄无声息的融进他体内。
    ……
    ……
    ——我叫桑路，以后我来照顾你。你这么瘦瘦小小的，以后我当你兄长如何？我有两个兄长，他们对我很好的，我以后也对你很好。
    ——他是我杀的，小川，你记住是我杀的！你别乱说话！
    ——小川，我想我二哥了，我想回家，我想回家。我害怕。。。。。
    ——你别怕，我二哥很快就来接我了。他会来接我们回去的。
    ——你杀了人，我不想要照顾你这样的人。
    无数声音跟画面如潮水一股脑涌进了何川脑海里，他的头被这些记忆充斥剧痛异常，在面前闪过的脸让他恍若隔世，同时也心痛不已。
    这些，都是他不可以忘记的事情。
    桑路，桑路对不起……
    “无常大人，您，您好了？”
    小老头疑惑的看着男人，瞄着被男人双手撑开的阁门，心底有些不安，脚步挪动挡在他面前。
    “让开。”
    与踏进灵阁之前不同，何川冷漠的脸上多了一层怒意，他将那些记忆重新纳进脑海，也将那时的无力，愤怒与恨重新体验了一遍。
    “无常大人，您先把门关上，关门成么？”，小老头揣揣不安，望着这位和白童一样喜怒无常的主心里叫苦不迭。
    魂灵若离开灵阁将会鬼殿大乱，小老头再也等不了，伸手打算推开他去关门，岂料手才刚碰到何川，便被人紧紧攥住了。
    何川凝目看着他，那双眸中的冷意让小老头心里一紧，心里陡升惧怕，颤着声音说：“大人冒犯了！”
    小老头喊完，抬掌朝何川抓去。
    何川甩开他的手，避开那一击，在小老头再次靠近过来前，大手一挥，小老头飞出数丈远。
    镰刀光影闪过，黑压压的大门刻进一道深深刀痕。
    空气寂静一会，大门轰然裂开！
    这一切发生在眨眼间，小老头将将爬起来，就看到头顶飞出数道光亮，迅速往四面八方散开。
    小老头完全吓傻了，瘫坐在地目瞪口呆，怔怔的望着何川，“大人，你，你干了什么？”
    “你只管让白童来找我，惶月谷，我等着他”。
    一向阴暗的鬼殿突然亮如白昼，无数星光汇聚在鬼殿上空，这是鬼殿数千年来，第一次变得这般耀眼璀璨。
    殿中游荡的小鬼纷纷看向那涌出光亮的源头，看到一个穿着黑衣的男人凌然站立，冷酷清俊，魂灵的光亮从他身边涌过，卷起他的衣袍肆意飞扬。
    宛如天神。
    小鬼们吸收了魂灵，那些消失的喜怒哀乐尽数回归，不愿面对死亡的鬼坐地嚎哭，有些小鬼癫狂大笑，而有些小鬼争相逃窜，整个鬼殿数百年都没有这样喧闹过。
    这一场盛典对鬼殿来说是空前绝后。
    这一天留在所有鬼魂的心中，也成为鬼殿经久不忘的奇景。
    司安远远的看着那个男人渐渐消失在鬼殿，眼中闪过一丝什么情绪，在小鬼慌忙来禀报时又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