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强的事件尚且告一段落，没人关心那天晚上发生了什么，肖则铭说服了拓先生修葺苏卡瓦蒂，划为了启示录的根据地，后来杨川宇回忆起此事，只记得在回家路上被人敲了脑袋昏了过去，醒来的时候就已经是第二天天明了，至于其他的事情一概不知。
    林蔚风捧着一个系着藏青色丝带的宝蓝色礼盒，理了理衣服上的褶皱，拘礼地站在肖则铭的房门口，清了清嗓子，小声地嘀咕着什么，不自主地带着细微的手势，像是在做什么预备演习。
    “嘎吱——”门开了，肖则铭穿着一件米蓝色花格亚麻棉外套，内衬素净的白衬衫，敞开的第一颗纽扣间散发着淡淡的白桃味，硬朗的眉宇，清澈的眼眸，轮廓分明的脸庞。
    “嗯？有事找我？”他看到林蔚风有些惊讶地笑了笑，像初春消融的积雪，冷而不傲。
    “啊，我……”林蔚风愣了愣，盯着肖则铭的脸庞看了许久。
    “给我的？”肖则铭瞅了瞅林蔚风怀中的礼盒，浅浅一笑。
    “对！”林蔚风一怔，急忙回过神来点点头，可肖则铭出现得太过于突然，刚才操练许久的台词顿时卡在了脑海中，“那个，就……”
    “需要我帮你开口吗，为了表达对我的答谢？”见林蔚风支支吾吾半天没说个完整的话，肖则铭笑了笑，打趣道。
    “啊，你……你怎么知道？”
    “店里的消息传得可广了，想不知道也难啊。”肖则铭偷笑着，眼神也比往日柔和了几分。
    “好嘛，则……则铭哥，这几天一直受你照顾……”林蔚风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脖子，微红了脸颊。
    “不客气。”
    “你……你等我把话说完呗，我可是练习了很久的。”林蔚风顿时噎住了，有些懊恼地踮了踮脚尖，勉强和肖则铭平视。
    “你说。”肖则铭笑着扬了扬下巴。
    林蔚风清了清嗓子，双手捧着礼盒，紧绷着身子，突然郑重地说道，“不管是之前在长平街上的收留，平时对我的悉心照顾，还是那天晚上的不期而遇，则铭哥，我都非常感谢你。”说罢，林蔚风将礼盒递了出去，脸颊上浮现出一丝红晕。
    “矫情，不过我喜欢。”
    “啊？”
    “我说，我一个人的时候也喜欢想一些文绉绉的话。”肖则铭收下了礼物，看着林蔚风头上顽固翘起的发丝，没忍住笑了笑，本想伸手上去呼噜几下，却又咳嗽了一声缩了回来，“公子翩翩，我心迁迁，近而不得，远而甚思，喜而不露，心自往之。”
    “这段话……”林蔚风摸了摸下巴，隐约记得这段话在修然先生的《赤团花》里有提及过。
    “没什么，随便吟吟罢了。”肖则铭只是笑了笑，看着林蔚风瘦削的脸庞，双眼充溢着淡淡血丝，黑眼圈略显沉重，心里不免有些难受，“我跟店长说了，让你请假休息几天。”
    自那天起，林蔚风几乎没有睡过一天好觉，每每闭上眼的时候，费强那惨白的死状就浮现在脑海中，低下头就能看见血迹斑斑的双手，耳边萦绕着冤魂无尽的哀嚎。
    “谢……”林蔚风点了点头。
    “又说谢谢啊？”肖则铭没忍住笑了笑，在他的记忆里，林蔚风似乎总是把谢谢二字挂在左边，好的素质修养固然是一个人的闪光点，可有时候，过分的拘礼会把人悄悄地拒之门外。
    “好了，我还有事，先走了，小家伙，你在家好好休息，别乱跑。”肖则铭笑了笑，犹豫了一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露出一抹微笑。
    林蔚风点了点头，不自觉地上扬了嘴角，眼前的肖则铭似乎变了一个人，或者更准确地来说，林蔚风似乎更了解他了，在那冰山一般难以接近的面具下，沸腾着一颗火热的心脏。
    楼道间，肖则铭停下了脚步，饶有兴致地打开了礼盒，中央躺着一条黑白相间的领带，素雅的点缀不失风趣，一旁还有一张留言卡，方方正正地写着几行字。
    “小家伙还挺会。”肖则铭笑了笑，罕见地显露出羞涩的一面，觉得这领带与今日的穿着甚是搭配，索性取下直接系上，舒展着眉头走下楼。
    “拓先生，你找我？”启示录的员工休息室内，拓正看着今日份的晨报，桌上放着一杯焦糖玛奇朵，是他最喜欢的口味。
    “你来了。”拓将报纸折叠放在一旁，揉了揉太阳穴，留意到了那条形同斑马的领带，笑了笑，“这领带？”
    “他送的。”肖则铭大方地回答着，在靠窗背着阳光的沙发坐下。
    “不错。”拓只是欣赏地点了点头，似乎早已看出了什么，但有些事情不宜直说点破，“他目前情况如何？”
    “小家伙身体恢复很快，倒是一直休息不好，常常难以自控。”肖则铭的脸色顿时凝住了，有些心怜地叹了叹气。
    那天夜班晚归，肖则铭回到家时只看见一片狼藉，摔碎的瓷碗和花瓶，被撕破的窗帘，一对深蓝色的翅膀不受控制地扑朔，以及跪在地上抱头痛哭的林蔚风……自责，折磨，饥饿，复杂的情感在林蔚风的身体里沸腾翻滚，他痛苦地劈裂着自己的肌肤，仰天哭嚎着，肖则铭不由分说地冲了上去，紧紧地拥住了林蔚风，平复着他的情绪，最终林蔚风在肖则铭的怀里慢慢冷静，恢复了意识。
    “嗯……异族拥有着非同常人的体能素质和自愈能力……”拓微微皱着眉，脑海中浮现出另一个人的身影，“但需要战胜体内的力量才能占据主导权，反之，如果被力量吞噬，就会丧失本性，宛如狂魔，成为下一个悲剧。”
    “我见识过他的能力，如果完全开发潜能的话，将会是一个崭新的存在，只是需要时间。”肖则铭回想起了那晚苏卡瓦蒂的赴约，昔日的富丽堂皇，瞬息化为废土，眼中燃起一丝灼热。
    窗外突然下起了雨，狂风呼啸，扰乱了街上的行人。
    “骤雨来临之前，天空总是宁静太平的。”拓笑了笑，朝肖则铭递了一个眼神。
    “我明白。”肖则铭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