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部 缘来缘灭 第三十四回 如隔重山(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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竖日,
凌志轩里,经过昨夜的抵死缠绵,泽魂那种怪怪的感觉被冲淡很多。
门上‘扣扣’有规则地三声,泽魂知道这几天要等的人到了。
“人来!”
那个侍卫装扮的中年男子走了进来,恭恭敬敬地跪下,低唤一声,
“主子!”
“轻鹰,你可要我等久,你到这儿没人起疑??”
“属下知罪,但最近风声近,属下不敢妄动!殿下,近一个月来,守在东城楼和南城楼的士兵有好十几个因为宁州事件涉及到的大臣辞退的原因都换成了一张张从来没有见过的新面孔,洛阳城中来了不少的乞丐难民,不过待属下暗中去查探时,却发现这群乞丐难民都不见踪影。几日前,三皇子的娘家张右相称抱恙在床,不少人频繁出入右相府,有一部分人据探子回报是江湖中的人!五殿下三天前已经被派遣出宫办事,他娘家守北门的夏统督是一个老实认死理的固执的热汉子,属下恐怕很难劝服!!”
“这事我自有主意,你好好干你要干的活就行!”
泽魂看着外面的秋色,慢慢道。
“殿下,你身边有三皇子的人,要小心提防!”
“哼,那个小人我还不放在眼里,倒是你要注意,注意你的一举一动,免得他们起疑!”
那中年侍卫眼睛一亮,叩谢道,
“谢殿下!!”
梳洗完毕后,泽魂到西厢,陈御医抚着白胡子正在给昏迷中的柳逸复诊。当见到自家的主子站在床边一声不吭,脸色沉如古井,吓得就要跪下,却被泽魂阻住,淡淡问,
“他到底怎么样?”
陈太医刚刚捏完一把冷汗,听到他这样一问,倒是立即恢复太医的态度恭谨回答,
“柳公子他右脚脚踝处脱臼,额头两处撞伤,出血严重,体内失水过多,又两日两夜未曾进食,再加上柳公子应该曾经习武现在散功后身体底子比平常人要差一截,臣恐怕他醒来需要一些时间,想要以后健健康康的,就更加要注意保重身体,吃食住行方面都要有所限制!”
泽魂听到他这么一说,心的某一处似乎柔软起来,语气不觉变得温柔起来,三分的无可奈何,
“狐狸眼啊,狐狸眼,我该拿你怎么办??”
当接到柳逸完全苏醒过来的消息已经是两天之后的事,下人来禀告时,泽魂不觉暗松了一口气,就令下人要好好侍候,又吩咐厨房炖了不少补品做了不少的美食给他送过去。
在接下来的几天,泽魂都刻意要躲开柳逸,虽说日升殿比不上苏王府那般大,但倘若主人想要躲开某人,还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下人在这几天倒是向他汇报柳逸几天的情况,
“柳侍卫今天精神好多了……”
“柳公子跟游太傅学习,认真多了……”
“六殿下中午时候又过来找柳公子……”
所以当那天,刚好回到日升殿准备休息一番的泽魂遇到跟在游太傅身后眯着眼睛走的柳逸时,泽魂心中一直萦绕在心头那一点点内疚让他不知所措。一时定住,双眼直直地望着那有点熟悉又有点陌生的狐狸眼。
他的脸色稍嫌苍白,但比起自己拉他出密室的那天真的好太多了,身上一件浅绿色的丝绸长袖衣却更显得他单薄,似乎是岸边那随风飘着的柳叶。
一时愣住,直到游太傅过来作躬问好,他身后的柳逸也学着他的样子,微微一鞠躬,嘴角边扬起的浅笑,七分疏离三分谦恭有礼,
“八殿下!”
泽魂如同雷震,都忘了当时自己是如何回答,浑浑噩噩地回到凌志轩。
这个是狐狸眼??他不是应该上来就和他吵着,闹着,对着自己一双得意的狐狸眼尽是狡黠想着什么坏点子??!!
不正常,真的不正常!!
的确,狐狸眼已经跟着游太傅学习有两天的时间了,也没有听到任何一点关于他捣乱乱闯皇宫的消息,这个岂不是很好吗??
就是好才不妥,大大的不妥!!
竖日,
泽魂早早退了巳时的课,悄悄一个来到了颐和轩内。
颐和轩的大厅中,
游太傅在上面精神矍铄地东南西北,天上地下串讲一番,柳逸一手托着下巴,双眼眯着打瞌睡,嘴里倒是偶尔发出几声类像赞同的‘嗯’‘哦’‘知道啦’,一旁的末剑则在倚在柱子上光明正大打着呼噜。
这一对主仆!!!
看到这样正常的柳逸泽魂的心慢慢放下来,然而下一刻,柳逸头一点,整个人蒙蒙松松地睁开眼四处瞧了一眼,见到窗外的泽魂,先是一愣,然后嘴角边一抹浅笑,霎那间整个人好像被水当面浇过来,下一刻,就见到柳逸双眼紧紧地看着游太傅,大大回答了一声,“知道!”
不妙,不妙,大大不妙!!
泽魂似是被人当面甩了一个耳光,又响又亮,心中忽地难受得很!哪怕自己在心中再三强调管他的,那用管他!!
午时,泽魂命人在凌志轩摆上一围饭菜,糕点和包子甚至是差人到西岐大道即场买回来的,泽魂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但感觉上自己就应该要这么做,他,……他无论如何也得这般做,他要告诉自己,狐狸眼还是以前的狐狸眼,这样就能够放心了……,一定可以的。
下人带着刚刚下课正准备要出宫的柳逸到凌志轩的门前,就告退了。
柳逸站在门外,听到下人通报一声后才进入大厅中,对坐在桌子上的泽魂作躬行礼后,就站在离他一张桌远的椅边。
若是说以前只是怀疑,那么现在就是确确实实地知道,狐狸眼他,他……不理他了。以前的狐狸眼见到桌上的美食,都不用打招呼抢来吃就是了,那会这般客气!!?
对,就是客气!!!
泽魂心中情绪汹涌,脸上还是一脸平静,淡淡道,
“你坐下吧!”
这样狐狸眼总该会明白他的意思吧。
柳逸搔搔头,似乎有点不好意思无奈道,
“八殿下找草民不知道是何事?你有话直说就行了,我站着就行!”
泽魂拉不下面子说‘跟你一起吃一顿饭’,仔细一想,柳逸入宫也有十来天了,自己却真的好像连一顿饭也没有跟他一起吃过。但要他泽魂明显示好伏低,那也是不可能的。
泽魂故意沉下脸,怒道,
“叫你坐下就坐下!”
“哎,你堂堂一个皇子跟草民坐在一起,会让下人说闲话的!”
柳逸想了想,认真道。
泽魂气不上来,想当初是谁还敢跟他顶嘴?!
“为什么叫我八殿下?!”以前你明明都不是这么叫的。
柳逸一滞,然后觉得好笑般反问道,
“难道你不是八殿下吗??……”
话未完,就被兴奋冲进来的谢谦益打断,
“柳大哥,柳大哥,呃,小魂!”
泽魂淡淡回了一个礼,而柳逸却在见到谦益那一刻双眼发光,快步迎了上去,一把抱住他,
“绵绵,你终于到了!!哈哈,银两准备好了没有!”
“好了,我拿到了!不过……”绵绵先是快乐一声回答,随后像想到什么似的苦着脸,
“不过,我怕到时不够我们三个!”
“小魂去不去??!”
“八殿下正准备用餐,咱们就告辞吧,我们也去吃一顿好的!”
谦益就向泽魂告辞,两人一同出门,末剑笑意洋溢地跟在他们两个后面也出了去。
走廊上,三人欢声笑意传到远远的地方,传到泽魂的耳中,
“不够的话剑剑不吃就行了,或者吃完之后留末剑在那里打杂就行了!”
“这样不太好吧,末侍卫岂不是很可怜?!”
“俺、俺不吃就好……你们吃你们的就行了!”
泽魂一阵酸痛,自己竟然觉得有种受伤,被抛弃的感觉,虽然他心中一直不肯承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