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辗转 荷夜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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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手握紧了我的手几分,痛,微微的痛从手指漫来,将我从过往中拔出来。
我抬头,薄怒的看着他。
他嘴角弯出一抹笑,清亮的眼眸微微闪动,说:“想什么想得这么专注?”
我抽回手来,指尖上微微的烫,残留着他的体温。
那张俊逸的脸上收敛了笑意,平寂下来,没有情绪可言,他就这样静静的看着我,似乎要看穿我和凌翊的过往。
我一时无所适从,低头浅饮来掩饰眼眸中的慌乱。
许久,他的手覆上我的胸口,说:“这里明明有人,有牵挂,为何还要淌入深宫这样浑水中。”
“砰……”
一阵的恍惚,酒杯从我手指中滑落,支离破碎地跌落在地。
他果然看穿了,我反倒平静下来。
我不慌,轻仰着头,嘴角浮出一抹清淡的笑意,说:“你的桀骜,你的不羁,你向往的是闲云野鹤,无所牵绊,为何亦要将自己陷入这滩浑水中。”
同样,我们都有各自的目的。
所以,我们各自看破,不要说穿就好。
出乎预料。
“寻人。”
简洁的二个字从他口中脱出,我没有从中听出多余的什么,他看着我,神色淡淡,眼眸却风生水起,他比我想象中的顽固,一心想看我如何应付。
“我亦是寻人。”
我回答的很小心,谨慎着怕他看出多余的什么,与他对阵,我总处于劣势,他总处于我的意料之外,超脱我的想象,不是我太想当然,而是他太狡黠,太会应变,帝王将相,炮马兵卒中,他绝对是一
位运筹帷幄的将相之才。
他向我欺身搂住我的腰,我的手又被他握紧。
魅惑的眼神,邪妄的笑容,摄心勾魂,近在咫尺,温热的呼吸,玄衣上淡淡的舒清味道沾染上我的衣裳,清晰可闻。
一时间的炫目,晕醉泛上面容,我面上的酡红深艳几许。
酒不醉人,人自醉,清冽香寒的潋滟,漆黑苍茫的夜色,我独独醉在风华绝代的面容下。
哐当碎裂的声响,我不经意挥袖扫落了红漆木桌上的美酒宴食,在这笙歌盛宴中并不大,却能一定的惹人注目。
“廷儿……”
我迷糊地寻索着苍老浑厚的声音的源头,首席之下右侧席,慈和苍老的面容,炯炯有神,包涵沉稳,已经不惑之年却依然挺拔的身姿。
——夏洪明。
“承河之乱”,“谨炯之乱”,以及宁亡齐兴,可以说桩桩事件他都有参与。
时势变迁,天下动乱,如今他还是安然的站在这盛宴之上,而夏家比起前朝,风光更是无限,**有夏皇后,宣王的夏贤夫人,外廷之中他稳居丞相之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我望向玄衣男子,夏丞相得意门生楚东廷,才华横溢,诗词歌赋早年四处游历各国,才情堪与宣王比拟,莫非说得就是他?
“恩师。”
他放开我的手,抽离暧昧姿态。众人指手画脚,议论纷纷,他全视为无物,步履轻快向那权利的最高峰行去,面对宣王,他脸上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放浪不羁之色,只是面向夏丞相时目露淡淡恭谨。
原来,他真的就是楚东廷。
灯火迷离,我俯在酒案上,并未看清宣王的面容,只是他位居万人之上,一袭繁锦的湛蓝衣裳,包裹着刚毅的锐气,由是显眼。
倾国皇权,尽操吾手;逆吾王道,定杀不留,这句话在他淡定举止间尽数诠释。
万人皆对他拜倒臣服,无人敢抗拒他的权威。
风袭玄衣,衣诀猎猎作响,楚东廷并未向宣王行礼,孤立于宣王前,平视宣王之,同是天之娇子,气势相较宣王毫不逊色。
风云天下出我辈,一入江湖岁月催。
宣王对他甚是纵容,古往今来全赴一场酒醉里,皇图霸业尽诸二人谈笑中。
※※※
夜风牵愁,透彻的寒吹散了醉意,一池柔荷花在池中曳曳伤怀。
宫苑富丽豪华,荷宴声色犬马,一切有条不紊的继续。
荷宴,必不可少的吟荷颂歌。
夏贤夫人的飒爽离忧,伊谨夫人的水墨厚重,沈彤夫人的柔情哀愁,王蕙嫔的雅贵雍容,尹嫔的明朗透彻,兰漪容的细雨春柳……等等意境无疑是女眷中的翘楚。
只是,这些女眷安居宣王幕帘之后,众人无缘瞻仰面容。
王太师说:“素闻夏丞相幺女,羽如小姐善音律,尤工绿绮,不知夏小姐可否奏乐一曲,以娱宾众。”
一阵私语后,空旷的大地上蓦地静下来,久久回荡着王太师嘹亮的声音,众人唯恐牵连进太师丞相间的党争。
夏丞相笑说:“娱乐宾众,那是歌姬舞伎份内的事,王太师莫不是嫌弃宣王殿宴上的歌姬舞伎技艺不精?”
幕帘后响起王太师之女王蕙嫔的声音,她笑,刁难道:“歌姬舞伎这等下贱之人又怎堪于夏小姐相较,再好的技艺在夏小姐面前亦要失色。夏小姐琴技清雅,莫不是夏丞相嫌鄙王爷庸俗,故不肯请
夏小姐献艺为王爷封王助兴?”
宣王不语,面色不改,挑杯浅饮。
夏贤夫人低语:“按照律例,三年一选秀,平日家妹惯养家中,三月前初入掖庭,一时难适新境,导致身体不适,正在调养中,望请宣王见谅。”
宣王淡语说:“本王封王,父皇特赐恩典,准许本王在**中挑选三名未进御的妃嫔充入王府,来日方长,宣王府的梦竹轩为夏小姐空着,**。”
夏羽如寡淡说:“谢王爷恩典。”
一句话,尘埃落定。
哐当一声从幕帘后传来,酒杯砸落在地,王蕙嫔愤愤不平说:“臣妾失手,惊扰了王爷,请王爷恕罪。”
宣王:“无妨。”
伊谨夫人:“王爷宽宏,臣妾准备了轻鸿一舞,替蕙嫔妹妹谢王爷。”
沈彤夫人:“轻鸿,单听名字就别雅,谨姐姐深居简出,妹妹平日都未听姐姐提起,今日定要好好观赏。”
王蕙嫔狠厉说:“沈彤夫人,难不成谨姐姐事事要向你报备……只是谨姐姐,轻鸿一舞……也不差这一时,改日请王爷到姐姐房中观赏也不迟……”言及伊谨夫人,王蕙嫔缓柔下来,面露担忧。
已过花甲之年的伊将军目露深邃:“惜珊,你可要想清楚……”
“父亲,蕙嫔妹妹,你们过虑了,不是我要舞,是我要向宣王引荐一人来舞轻鸿——柳选侍,柳霜音。”
已思过一月的莹姬,如今的尹嫔惊愕说:“那不是这一届甄选的妃嫔么?”
伊谨夫人击掌说:“正是。”
冉冉地,凌空飞下一白衣女子,白纱裹面,丹唇娇颜似现非现,撩拨众人无限遐想,手如拈花颤动,撩动这白纱长袖,似断非断,缠缠绵绵,如白云浮动。
“参见王爷。”
娇柔的声线,如绵绵细雨拂面。
宣王说:“起来吧。”
柳选侍切切起身,杏目柔转波光,千娇百媚。
“从四品城门领柳显卿叩见王爷,不知鄙女可污了王爷眼。”很快,宣王之下,匍匐了一个灰溜溜的身影,一脸讨好谄媚之色,引发哄堂大笑。
宣王淡语:“柳城门领,你先归席,观赏柳选侍的舞姿后,本王自有定论。”
“是是是……下臣遵命。”柳城门领灰头土脸的退回席位。
先前没察觉,令我疑虑的是,白衣女子的衣裳和我衣裳式样、衣料,竟同出一辙,而后宫嫔妃的衣裳和我与她衣裳的色泽式样均不一样,这让我和她在众人中愈加的醒目。
而我头上的梨花簪更是万中无一,是巧合,还是有人蓄意安排。
若是蓄意安排,那是会谁……
我本想以旁观者的姿态看下去,可偏不叫我如意。
沈彤夫人:“有舞无乐岂不是憾事。”
夏羽如那张淡傲玉砌的面上,强忍着鄙夷,冷冷地向沈彤夫人、夏贤夫人望去,说:“羽如身子以无碍,愿献绿绮一曲,不过烦请楚公子以萧伴奏。”
她望向楚东廷时,仍是淡傲之色,只是细看之下,不难看出那眉目之间泛滥着真切挚情,还有淡淡的不舍。
楚东廷蹙眉:“师……夏小姐,你这又是何苦。”
夏丞相沉闷地叹息一声说:“廷儿,你就为羽如伴奏吧。”
楚东廷舒展眉头,思绪一转,笑说:“诗词歌赋,向来词曲相连,无词何来曲,东廷想请黎良媛献词。”
遥遥地,他望向我,眼眸中满含戏谑。
夏丞相望向宣王然后望向我说:“那就请黎良媛献词吧。”
我依言,鬼使神差的踉跄上前,映着月光,梨花簪子闪动着明丽的光泽,我心中一紧,有种强烈不可名状的感觉,但却扑捉不住。
“黎儿……”
“赵淑妃……”
惊讶,惊异,惊叹,颤抖,众多声音叠起,我扑捉不住源头,均似是在唤我,可又不均不似在唤我,微微惊恐在我心口出滋蔓,无一处熟悉,无一处的温暖,我迷失在陌生的繁华中,陷入冷冽狰狞
的局中。
打乱我的全盘的计划,我看不穿,看不透,迎接我的是什么。
思极了凌翊。
春心莫共花争发,一寸相思一寸灰。
一寸相思一寸灰……
我遏制住满心的惊颤,不自发的我吟起李商隐的诗来。
飒飒东风细雨来,芙蓉塘外有轻雷。
金蟾啮锁烧香入,玉虎牵丝汲井回。
贾氏窥帘韩掾少,宓妃留枕魏王才。
春心莫共花争发,一寸相思一寸灰。
我低头敛首,宣王遥遥高坐,神色淡淡,只是攥紧玉杯几分,他道:“下去。”
楚东廷察觉众人的异样,笑容变质几分,眼眸荡漾几许异样的波光。
我落荒似的回归席位。
箫声悠扬逸长,琴声悠悠婉转,萧琴和之,绕梁三日,久久不绝。
白衣飘渺,陡然降落,起起伏伏,手如拈花颤动,身形似风轻移。
好熟悉的舞,不对,不该是这样的,朦胧地,我脑海里翻转了一只舞,一道轻鸿的身影,娉婷漂游,一切皆化为无物。
舞毕,萧止,琴音淡。
楚东廷:“烦请王爷应予东廷一请求。”
宣王疑惑:“楚公子豪放不羁,飘逸洒脱,视高官厚禄为无物,夏丞相屡屡劝请你为朝廷效命,公子都全然推脱……如今究竟是何物,令公子求请本王?”
楚东廷嘴角弯出一抹深意的笑:“若是俗物,东廷又何以烦请王爷,东廷想让王爷将黎良媛赐予东廷。”
宣王面色稍改,握紧玉杯:“黎良媛,是父皇赐予本王充入王府的姬妾之一,所以不可。”拒绝地彻底。
楚东廷不以为然笑说:“那恕东廷冒昧。”
宣王:“封侯拜相公子不屑,楚公子可别有所请,只要本王力所能及的。”
楚东廷:“东廷别无所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