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状态 亚状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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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墙头这绰号也没有叫多久,后来就有了“亚状态”。这文章的题目就叫亚状态,其实这亚状态不仅是指一种精神状态,也是指芦根强这个人。
这事说起来自然要怪墙头自己,叫一个人亚状态,也不是什么人都能叫得出来的。一般人不知道什么是亚健康状态,小县城里更不可能随便什么人都会知道亚健康状态,还能据此发挥,创造出一个亚状态。可见叫他亚状态的人不俗。
这事得从墙头那奇异的怪癖说起。
墙头自从有了看墙的习惯之后,就感到日子好过了。他可以将一个墙上的水渍,看作成许多不同的乳房,他既可以把它看成是杨贵妃的乳房,也可以把它看成是玛利莲•梦露的乳房,或任何港台明星的乳房。假如日子就这样过去,那也不会出现这样一篇怪胎文章,人世间也无非是过往了一个默默无闻的小人物而已。墙头就是想这样默默无闻的过一辈子。但就是这样,老天也要和他过不去,世道就是这样,喜欢和小人物过不去。在我们的墙头过得好好的时候,县里富裕了,县里盖起了办公大楼,一整幢七层,比过去的省委大楼还要好。
按说盖了新大楼,是应该人人都高兴的事。别的不说,就说我们墙头,也分到了一间明亮宽敞的房间,挂上了问讯室的牌子。他现在一个人坐在那办公桌后,靠在椅子上,就很有点满足感。可是当他一坐稳之后,却感到有一点不对劲,怎么的也感到不对劲,不对劲什么呢?他发现少了点什么。是啊,他少了过去的那一堵墙。过去的那一堵墙是陈旧的,是斑驳的,是黄黄的,因而有许多水渍,这正是他的精神寄托。现在这墙叫什么墙啊?用墙粉喷得象一片雪原,平展得象一张纸,那么骄傲地白着,让他再也看不到了一个乳房。
杨贵妃没了,梦露也没了,现在他不知道该看什么?
这日子就变得漫长,也变得难熬起来。
一个人没有了精神寄托就等于又把他杀死了一次,尤其是到了下午,他几乎没有事干,没有事干,他就更需要有点事做,来打发这无情的尴尬。
这样,他不死不活的过了几天。一天,实在是熬不过去了,就象是一个人想性交,恰巧又有一个女人送上门来,你说,他还熬得下去吗?他实在熬不下去,看着那雪白的墙就象是女人体,他就不相信,在那墙上找不到一点瑕疵,他就找不到一个女人的乳房来!他不相信现在到处都是豆腐渣工程,就这县委县人委大楼是优质工程!
先是集中精力来瞧,伸直了脖子,瞪直了眼睛,可那面墙真是县委县人委的墙,硬是没让他找出一点瑕疵来,就象纯洁的少女一样,洁白无瑕。
可他就是不相信,就象他不相信现在的女人一样。他总是相信那些装纯,装亮的女人其实都是风骚的女人,只要给她们一点钱,没有不上床的。“我就不相信!”他嘀咕了一声,左右看了看,确信没有人注意到他,就站了起来,然后迟疑了一下,然后朝墙走去。
现在,他开始仔细地打量起这墙来,一寸一寸地。象要抓一个女人的把柄,他的精神高度兴奋。他集中精力,全神惯注,研究每一寸墙,他硬是想从这雪白的墙上找到杨贵妃的乳房,当然港台明星的也好,他喜欢……。
如果找到了,他就要把它记住……。
他已经到了心无旁鹜的境界,到了六根具净的境界。现在他弯下腰来。
这时,一个人走了进来,他没在意。那人是个女的,她走了进来,便注意到了这奇怪的墙头,她不知道他在干什么?又在看什么?就走近墙头,看了看墙头,然后看了看墙。墙头看了看她,是个中年妇女,他不认识,以为来办事的,就没理她,继续找他的乳房。
“继续,请继续……”很象一句电影台辞。
这妇女见他这样,便也弯下腰来对着墙看,一边看一边看看墙头,始终不明白这墙有什么奇特的地方,竟这样地吸引了这样一个人。但她相信,在政府部门干事的,应该都是社会精英,一个社会精英会这样聚精会神地来看这墙,那这墙就一定有不平凡的地方。比如牛顿,在常人认为平常的地方,牛顿就看出了不平凡。她相信这墙上一定有什么她看不到的东西,而这个大智大慧一定是看出来了。
她于是蹲下来,左歪歪头,右歪歪头地瞧,并在思考。
这时,县里的李秘书跑了进来,一见这女同志就要开口。这女同志摆了摆手。这李秘书也是个女的,见这女同志摆手,就立在一旁。不过,她也奇怪,就插进头来瞧。墙头就看见了她。墙头一见是李秘书,立即热情地直起身来,有点不好意思了:“是您,哦,李秘书,您办事?来,来这边……”
这时,那女同志也站直了身。
李秘书就忙对他摆手。
墙头不知道她干什么?所以讲,这墙头也是被生活弄得有点愚了,他竟没有察觉到异常,还一个劲地对这李秘书大表热情。这可把李秘书急坏了,这能当秘书的人多机灵,见这墙头硬要把自己往死地里拽,哪里还顾得了许多?就立即对那女同志讲:“刘县长,吴县长找您哪!”
“刘县长?”墙头一下子呆住了,他没想到这中年妇女竟是新来的刘副县长。知道自己出大错了,立即涨得一脸通红,说话也结巴起来:“刘,刘,刘……”
“你这是干什么?”刘县长可没给他一点面子。到这时,她似乎有点明白这问讯室的同志在干什么,因为这刘县长是个诗歌爱好者,因为她接着就克了这样一句话:
“你是不是在做臧克家生病时做的事?”
刘县长是有点生气了,因为她发现自己被愚弄了。
“臧克家?”墙头不知道臧克家是谁。但他马上习惯性地回答,“是,是,是……。”
臧克家写过一首诗,写他自己生病住院时,因无聊,整天看天花板数日子。墙头这回答惹得李秘书忍俊不住,李秘书恰巧就知道臧克家,而且也知道臧克家这首诗,当然也就知道刘县长所说的意思。当然她不敢笑,但那表情却是掩盖不住的。这自然就出了刘县长的丑。刘县长非常愤怒,转过身就走,她本来是来想熟悉一下各部门,以示亲民。可她就是没想到这县政府竟会有这样的冗员,而且竟会让自己上当,并跟着出了丑,她气不过。临出门时,就迸出了这样一句话:“亚状态!”
“亚状态”在她口里就跟“王八蛋”差不多,但她是县长,又是文化人,所以说起话来,文皱皱的。
“亚状态?”墙头一时还不大明白,但他知道这是骂人的话,就陪着干笑,说:“是,是,是亚状态。”他已吓得舌头都转不灵了。
李秘书这时也发现自己有点不妙,知道自己竟会让这墙头拽进了一个说不清道不明的尴尬境地,竟会让自己看见了刘县长出丑,也正恼恨着。正有气没法出,也就骂道:“你这个人,怎么这样的啊?——你到底想干什么?刘县长,刘县长……”她一边叫着,一边忙跟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