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风起江湖  第18章 酒楼(大修)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39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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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肖阳很快就知道了,林月儿竟然是京城一家酒楼、一家钱庄、一家赌坊和一家青楼的幕后大老板。
    每个月,这几家店铺的掌柜都要带着账册来向她汇报,每隔四五天,她也会到这几家店里巡视一番。每次她都会易容,然后带着轩羽,有时也会叫上肖阳,一起去挨个巡视她的店铺。
    这日清晨,深蓝的天空刚刚浮出一点胭脂色的微明,整个圣月山庄隐在乳白色的雾霭中,半梦半醒。庄外已早早备好了一辆精致马车,肖阳和轩羽牵着各自的马匹,静候林月儿的出现。
    薄日将出,天色如纱,先是紫红,忽而变成橘红,跟着又成了金黄,片刻之后,一轮灿烂的朝阳从地平线上升起,千万缕晨曦梳破云霭,洒下万道金光。
    就在这时,庄门“吱哑”一声打开,然后就看见一袭月牙白的精致长衫,似卷着满天霞光,飘然而出。
    朝雾渐渐散去,金色的阳光洒在那人身上,闪动着璀璨炫目的辉彩,剎那间,几乎令人错觉她才是光源的存在。然后……视线触及的是一张清逸绝尘的脸,目光眉彩,奕奕动人,被浅金淡红的光芒轻笼着,一时竟华贵得令人无法直视。
    玉冠束发,发带飞扬,显出一派飘逸秀雅的风姿;雪衣广袖,如云过水,在晨风中飘摇轻荡……
    那种雌雄难辨的魅惑,竟是这般动人心魄!
    风卷着夏日清晨的甜美花香连绵送来,似一波又一波浪潮轻拍上身,轩羽近乎痴迷的目光,仿佛落入了阳光的影子,带着狂热和迷/乱,深深地,凝视着那个光彩照人的身影。
    “好高明的易容术!”肖阳却是暗赞一声,锐利的目光穿透耀眼的金阳,直接落在林月儿精心修饰过的脸上。因为皮肤过于白皙,她涂了一层薄薄的颜料,让肤色变暗了些,又作了巧妙的修饰,减少了女儿的柔媚,增加了几分英气。现在的她,虽然跟原来的样貌仍有七八分相似,但整个的气韵却完全改变了,变成了一位俊采飞逸、风/流倜傥的翩翩美少年。
    她施施然地朝马车走来,身后跟着贴身丫环红绡。及至跟前,轩羽已上前见礼:“参见公子!”言行恭谨,双目却带着燃烧的温度,不时灼灼地停注在她脸上。肖阳也跟着颔首为礼,唇角牵着柔和散淡的笑容,细细打量着她,漆黑的眼眸凝练而深沉。
    林月儿目光自两人脸上淡淡一掠,竟已不再是潋滟的秋水,而是英秀并蓄,清亮过人,顾盼流转间,皆如星子灿然生辉。不经意间触及肖阳眼中一闪而过的诧异,不觉粲然一笑,露出两排雪白的贝齿,连笑容也变成了男子的豪爽,而非女儿的婉约。
    “如何?”她挑眉笑问,“哗啦”一声,展开手中的描金折扇,潇洒地摇了几摇,扇面上丛丛怒放的牡丹鲜亮夺目,说不出的风/流圆转,意态闲雅。
    肖阳目光微微一漾,旋即浮起清浅的笑意,“姑娘的易容术已至形神兼备之境,再难认出你是位女子。”他毫不吝啬地赞道。阳光照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坚毅的下巴,冷峻的轮廓,狂野的气息隐隐散发出来,却又是另一种截然不同的霸气,令人不由自主地心折。
    风,围着两人无声无息地流动;阳光,一点一点镀在身上,仿佛是在精心描摹着一幅至美的图画——
    一个清逸灵动,宛若青空一抹皎皎的月华;一个威武伟岸,犹如九天之上最炽烈的日芒。那样鲜明的对比,却又是那样奇异的调和,四目相对处,竟都有瞬间的恍惚。
    只是,一瞬间。
    就如潮水触着了礁石,又极快地退去。林月儿垂下眼睫,折扇一收,一旁红绡的已上前为她打起车帘,她不再多语,白衣翩飞,径直上了马车。
    赶车的依然是那刘二子,他娴熟地舞动长鞭,发出清脆的响声,伴着一声骏马的长嘶,马车朝前飞驰而去。肖阳和轩羽也跟着飞身上马,紧随其后。
    一路风景如画,看不尽的田园村落,赏不够的青山绿水,不知不觉已至京城。
    云州城乃四方建筑,分外城、里城与宫城三重。马车越过横跨护城河、宽阔可容四车并行的飞云桥,自南门悠游入城。只见处处人潮熙攘,柳摇花飘,酒堂茶馆盈街,高楼轩阁错落,城富民丰,买卖和盛,一派盛世繁华之景。
    马车没行多远,便在一个酒楼前停下。此楼不比他处,格外显得气势恢弘,富丽的楼阁高耸于街首,前边出檐朱廊临着闹街,挂着六盏亮红纱琉璃灯笼,泥金赤匾龙飞凤舞写着“天香楼”三个大字。时近正午,门口进出的客人更是络绎不绝,车如流水马如龙。
    这里,就是京城最有名的酒楼。
    它的出名,不仅因为酒香菜好,更因为在这里只要有钱,就能吃到任何你想吃的东西,当然越珍稀的东西要价也就越高。
    曾经有个无赖指名要吃王母娘娘的蟠桃,“天香楼”的要价是一千万两银子,他当然拿不出,却还想闹事,结果被痛揍一顿后丢在臭水沟里,此后再没人敢来生事。
    当然,也有人拿足够多的银子吃到了自己想吃的东西。例如:有人用七千两银子吃到了东海鲨鱼肚子上的一块肉,也有人拿二万两银子吃到了天山雪莲炖鸡,甚至还有人拿十万两银子吃到了仇人的一只耳朵。
    客人想吃的东西千奇百怪,但只要世上有的,“天香楼”都会千方百计为你寻来。有些交易是秘而不宣的,所以楼上有个雅间,专为那些有特殊要求的客人准备。
    林月儿等人走进“天香楼”时,正好看见有人从二楼雅间出来,是一名头戴面纱,体态婀娜的女子。酒楼的王掌柜跟在后边,看见林月儿,忙屈身行礼。
    待那女人走远了,林月儿随口问:“这人想吃什么?”
    王掌柜垂手躬腰,凑近林月儿耳边,低声恭敬道:“回小姐,她想吃西域进贡的圣颜果。”
    他的声音压得极低,在人声鼎沸的大堂,就像一滴水珠悄然淹没在大海里,除了近在咫尺的林月儿,旁人再难听见。然而一旁的肖阳却蓦然一怔,他听力极为敏锐,王掌柜形同蚊蚋的声音也一字不拉地钻进耳中,激起了朵朵惊疑的浪花。
    圣颜果如今正是京城人茶余饭后津津乐道的一个热门话题。它是龟兹国进献的贡品,一共只有十枚,据说有驻颜的奇效,在当地被奉为圣果。皇帝将它们全部赏赐给了自己最宠爱的萧贵妃,可见萧妃圣眷之隆。
    这女人竟然想吃圣颜果,连肖阳都觉得她的胆子未免太大了点儿。
    林月儿却只淡淡问了句:“要价多少?”
    “十五万两银子。”
    林月儿微微颔首,不再多语。似乎在她看来,进入守卫森严的皇宫,盗取一枚圣颜果,也不过如吃饭一般平常。
    几人跟着王掌柜来到二楼临街的一个雅间,这是林月儿专属之地,外人皆不得擅入。推开门,阳光正从梅花竹叶的镂花长窗斜斜射进,仿佛开了满屋金红灿烂的花朵。地面铺着五彩绒毯,壁上悬着名人字画,角落墩着半人高的汝窑花瓶,供着新摘下的红蔷薇,热烈而妩媚的红色。当中一张花梨木大理石方桌,摆着成套的白玉瓷器,一杯一盏无不精致华丽。
    红绡先走了进去,打开雕花的窗户,探头往外看了看。下面人来人往,热闹非凡,正是京城最繁华的正阳街。
    “得得得”,远处突然传来一串急促的马蹄声,街上行人纷纷闪避。阳光太过刺眼,红绡微微眯起双目,就瞅见一骑剽悍的黑马正朝这边急驰而来,马上是一位身着墨色武士服的男子,灿金的阳光笼罩着他,像一团赤烈的火焰,看不清面目,却能感受到那矫健的身姿正源源不断散发出的热量与活力。
    转眼间,神骏已奔至楼前,突然“兮溜溜”一声长嘶,强壮有力的前肢高高扬起,硬生生煞在了“天香楼”前。
    马上的骑士扬起脸来,鲜明的五官,英挺的眉宇,仿若夏日骄阳般意气风发,一双乌黑的眼睛睁得又圆又大,满是惊喜的亮光,“红绡!红绡!”他挥动乌金马鞭,冲着红绡欢声招呼。
    红绡看清他的样子,忍不住举起绣花手帕,掩嘴一笑。
    那人更大声地喊道:“红绡,你家公子在么?”
    “谁呀?”林月儿摇着扇子问。
    “还有谁?雷家那个傻小子呗!”
    林月儿踱到窗前,那人一见她,兴奋得直挥手,刹那间,所有阳光似乎都聚集在他脸上,“林弟,是我!”他一边喊着,一边已从马上跃下,将缰绳丢给站在“天香楼”门口的伙计,自己“蹬蹬蹬”地奔上楼来。
    林月儿微一沉吟,便指着肖、轩二人,对王掌柜吩咐道:“你带他俩到‘竹轩’去,好酒好菜地款待,不可怠慢。”
    王掌柜答应着,冲二人欠身一礼:“轩爷、肖爷请!”
    轩羽脸黑得像锅底,动动嘴唇,想要说什么,终究没说出口,一跺脚,跟那掌柜走了,肖阳也紧跟在后面。
    二楼厢房共有十二间,分别以梅、竹、兰、菊等各种花木命名,十分风雅。这“竹轩”与林月儿所在的“梅苑”分据楼道两端,相距甚远。
    两人跟着王掌柜,穿过长长的走廊,两边厢房中不时传来客人行酒猜令之声,听在心事重重的两人耳中,只觉得烦扰,就连脚下绵软的红毯也仿佛变成了泥沼,一下一下黏着脚底,令每一次举步都变得滞重无比。
    终于到了“竹轩”,此处正对着后院,推窗便可见丛丛翠竹,甚是清幽雅静。王掌柜见两人神色不豫,也不敢多话,待酒菜端上来,就知趣地告退了。
    轩羽闷闷地坐下,一把抄过桌上的双鹤银壶,壶身一倾,清冽的酒液争后恐后地注入青瓷酒杯,“哗哗”的声音在一室静默中竟有几分触心的响亮。
    因倒得太急,溅出不少,他也不顾,仰起脖子,一杯直灌入口,一股辛辣顿时像团火球般在胃里炸开,几乎要呛出泪来。他却大叫一声“好酒!”俊脸染了酒意,神情越发狂放,径自满上一杯,又一饮而尽。
    “刚才那人是谁?”肖阳突然问道,墨玉似的眸子幽沉沉的看不清情绪。
    轩羽不答,一杯接一杯地喝着酒,端杯的手渐渐泛起了青色,脸色更是黑沉冷凝,就在肖阳以为他不会回答的时候,他却将酒杯重重顿在桌上,通红的双眸如凝血光,恨声道:“那人就是震北将军雷霆的儿子雷振宇。”
    肖阳剑眉蓦地一挑:“震北将军的儿子?”
    无怪肖阳诧异,提起震北将军的大名,天下可谓无人不知。他是东煌国的肱股重臣,更是用兵如神的常胜将军,曾率大军多次击退北越的入侵,巩固了东煌的地位,维持着以沧河为界,南北对峙的局面。
    林月儿和他的儿子竟然认识,而且好像还很熟稔,看她的态度,似乎在刻意结交那个雷振宇……
    肖阳墨眸更显幽深,突然提起桌上的酒壶,满斟了一杯酒,举起对轩羽道:“一人独饮有何乐趣,轩兄弟,来,我敬你一杯。”
    两人各怀心事,酒浇块垒,犹如火上浇油,满腹的愁闷随着酒意疯狂滋长,却,只有压抑,死死地压抑——
    越是压抑,就喝得越多,喝得越多,就醉得越快。
    渐渐地,轩羽的视线已经开始模糊,只听得耳边竹风细细,人声渐远,不知不觉竟已醉倒在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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