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北望头疼欲裂，微微地睁开眼睛，刚想挣扎站起来，却被人狠狠地扇了一个巴掌，只听有人狂喜道：“看，他醒了，他醒了！我说扇他几个巴掌就会醒来吧，哈哈，拿钱来，拿钱来……”
    脸上火辣辣的疼，莫名其妙地被人抽了一个巴掌，心头怒火中烧，他想爬起来和那人拼命，却怎么也站不起来，整个人好像虚脱了一般。
    “真他妈倒霉，给你！”一个穿着补丁衣服，拄着拐杖的瘦弱男人掏出几枚硬币丢在了另一个人的破碗里面，然后怒气冲冲地走到凌北望身边，提起脚，猛地往他的腰上踢了几脚。
    凌北望怒目圆睁地看着他，将他的样子深深地刻在了心里：尖嘴猴腮，下巴上留着一撮山羊胡子，面黄肌瘦，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再加上他那一身乞丐装，还有那油光发亮的打狗棒，左手还端着一只破了口子的瓷碗——这不正是标准的乞丐行头吗？
    现在还有这么敬业的行乞人员？凌北望憎恶的眼神，慢慢地变得有些怜悯起来。
    那个乞丐觉得刚才踢得还不够过瘾，又看见凌北望瞪着眼睛看他，抡起拐杖便要朝身上打来。
    凌北望一看情形不对，不知道哪里来了力气，便连着滚了几圈躲过了棍袭，破口骂道：“你有神经病啊？”
    那个乞丐一听，阴笑道：“你个瘪三，我好心把你从黄浦江里捞上来，你却害得我输了三毛钱，你说我要不要打你这扫把星？”
    凌北望仔细回想了一下之前发生的事情：那肥婆胡小姐以为我是鸭子想非礼我。我逼急了踹了她一脚，她就用红酒瓶砸晕了我。后来她怕我报复，便用钱收买了刘广源，将我……扔进黄浦江……
    凌北望看了看对面的乞丐，心道：难道真的是他救了我？就算是这样，他也不能因为三毛钱那么打我啊？
    乞丐见凌北望阴晴不定地望着他，将手一伸，说道：“赔钱。”
    凌北望掏了掏裤兜心道：昨天买了一包熊猫八十元，应该还有二十元呢，咦，钱呢？
    乞丐看他满脸窘样，说道：“你不用找了，你全身上下我都找遍了，一分钱也没有！”
    凌北望一愣，说道：“那你还问我要钱，不就是三毛嘛。”
    乞丐一听，用拐杖指着他，怒道：“你的贱命都是我救得，还敢跟我顶嘴？你以为我那三毛钱讨来容易吗？”
    那个扇了凌北望巴掌，又赢了瘦乞丐三毛钱的胖乞丐，眯着眼睛，笑着说道：“昌哥，你发什么火呢？你看他现在生龙活虎的样子，要是介绍他去码头扛包，一定能赚不少，还怕他会不还你嘛？你把他打死了，多可惜。要不这样，我把这三毛钱还你，你把他给我，怎么样？”
    凌北望咋一听，怎么把我当做货物一般地让来让去呢？而且价值只有三毛！
    那个叫昌哥的瘦乞丐眼珠子一转，嘿嘿一笑说道：“胖子，你当我是傻子吗？三毛钱让给你，岂不是太便宜了你？你说的不错，这人留着还有用，至少能给我赚回几块大洋，嘿嘿。可是，前几天我得罪了码头的账房，恐怕不能把他弄进去了，不过，打瘸他一条腿，让他跟着我讨饭，会让更多人同情我们吧？”
    凌北望吓得往后退了退，打瘸他一条腿，那还得了？这社会难道就没有王法了吗？对了，这是什么地方啊？刚才听他说，他是从黄浦江里把我捞上来的，那这里是上海没错了啊。
    他环顾了一下四周，却发现周围并没有之前那样繁华，只是横七竖八地几间破房子，感觉像是难民营。
    “小赤佬，你现在可以选择打断你的左腿，还是右腿了。”昌哥邪笑着朝他走来。
    “等等！”在那千钧一发之时，凌北望说道，“我们做个交易怎么样？”
    “你有什么资格跟我做交易？”
    “我欠你三毛钱是吧？只要你不打断我的腿，我保证能帮你赚回三十元。”凌北望也顾不得那么多，便随口允诺。
    昌哥狐疑地看了他一眼，然后朝胖乞丐看了看，说道：“你凭什么能赚回那么多？”
    凌北望灵机一动，附在昌哥的耳边，轻声说道：“其实，我是上海朱家的大少爷，因为得罪了某人，被他们扔下了黄浦江。”
    昌哥神情一凝，皱眉说道：“朱家？我在上海行乞十几年，就没听说有大户人家姓朱的。”
    凌北望忙道：“我和父亲是前几天才从苏州把丝绸生意做到上海来的，因为……你也知道，上海某人的势力太大，不好得罪的，所以……”
    “原来你还是大户人家的少爷，怪不得看你细皮嫩肉的。对了，你刚才说的那个某人，难不成是上海黑帮龙头巫正泰？”
    凌北望故意做出一副惊讶的表情，说道：“那可是你说的，我什么都没有说。”
    昌哥的表情也非常震惊，心道：他竟然是巫先生要的人，要是让他知道我救了此人，说不定就连小命都保不住了。我不如卖个人情给巫先生，那可能还可以得到几块大洋的赏金。
    凌北望看昌哥的神情应该是相信他所胡编的事情了，不禁暗擦冷汗，心道总算保住了一条腿。
    他让昌哥找来纸和笔，写了一封信，对他说道：“只要你把这封信交给我父亲，他一定会赠你三十元。我会在这里等你，你要是不放心的话，可以让人看住我。”
    昌哥高兴地攥着那封收信人是“朱大伟”，署名是“朱常在”的信，威胁道：“你可别骗我，不然打断你两条腿。”
    把狠话撂下，他便叫上那个胖乞丐出去合计着该怎么做成这笔买卖。
    最后，凌北望被他们推进一间破屋子，要是没有猜错的话，应该是他们的乞丐窝。满屋的臭味，差点让他不能呼吸，仔细往地上一看，竟然还能看见虱子，蟑螂和老鼠。
    夜色降临了，凌北望心中算计着昌哥现在应该正气急败坏地往回赶，因为他给的那个地址本来就不存在，而且那里有没有姓朱的大户人家也说不定。刚才看门外的那个胖乞丐已经开始打瞌睡了，他必须在昌哥回来之前逃出去。
    凌北望看了看黑糊糊的四周心想：这到底是什么地方啊，做乞丐都可以做得那么嚣张。我得赶快想个办法出去才行，这上海真不是人待的地方，还听爸爸的话，回家算了。
    他走到窗子前，用手拿住其中两根窗棂，心中责怪自己为什么那么天真地相信了刘广源的话，以为可以那么容易地得到想要的财富，以至于沦落到被乞丐凌辱的地步。他生气地拽了一把腐朽的窗棂，谁知道竟被自己折断了半根。
    凌北望欣喜地发现那个开口正好可以让自己爬出去。他蹑手蹑脚地登上窗户，背着身子往外面伸出一条腿，然后整个人都滑了出来。
    “咯吧”一声，另一根窗棂也断了。
    守门的胖乞丐忽然惊醒，朝门缝里面一看，大叫道：“小赤佬跑了！小赤佬跑了！”
    凌北望不得不佩服这群乞丐的合作精神和组织能力，还不到一分钟，几十个乞丐便堵住了所有路口，将他困在原地。
    这时候，昌哥也姗姗来迟，气喘吁吁地骂道：“你个瘪三，竟然骗老子！”说着给了凌北望一记老拳。
    胖乞丐笑着上来说道：“昌哥，这小赤佬是个养不熟的狼，迟早会跑掉的，说不定还反咬你一口。昨天我听说隔街的水牛把他那捡来的小姑娘卖给了江湖卖艺的人，不如你也把他卖了吧，虽然钱不会多，但总比跑了的好。”
    “好，待会儿把他关进笼子里，千万别再让他跑了。明天你也帮我联系那个卖艺的，得了钱和你对半分。”昌哥说完，又踹了凌北望一脚。
    凌北望再一次被人囚禁，这一次是被关在一立方米见方的铁笼子里面，也不知道他们是从哪里搞来的，硬是把他赛了进去。铁笼子的周围还七仰八叉地躺着四五个乞丐看守。
    凌北望没有超人的能力，怎么可能从铁笼子里面飞出去呢？所以，他只好等着明天来买他的江湖卖艺人会对他好一点，随便忽悠几句，就能将自己放了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