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红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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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丽的女子踏着小碎步,摆动着神赐予的娇柔身躯,像水蛇般将台下人的欲望随着节奏步步燃烧。
一曲《凤衔杯》自樱唇中流泻而出,清婉动人,骚弄人心:
有美瑶卿能染翰。千里寄、小诗长简。想初襞苔笺,旋挥翠管红窗畔。渐玉箸、银
钩满。
锦囊收,犀轴卷。常珍重、小斋吟玩。更宝若珠玑,置之怀袖时时看。似频见、千
娇面。
有喝彩声不断地从各个角落传来,也在同时伴有密密匝匝的娇喘,台上的女子却如同隔世只是唱着自己的歌,跳着自己的舞,淋漓尽致地展现自己最惊人的舞技。
今天是她出头的日子,故此她为了练好唐代风靡一时的软舞《绿腰》不知道磨破了多少双袜子,为了身子轻盈饿了多少天,她必须一举夺冠,然后从此过着锦衣玉食的日子。
一曲终末。台下的人赫然惊叹地大叫,鼓掌声贺喜声不绝于耳,台上穿着绿色纱裙的女子勾了勾嘴角,报以一个回眸百笑生般惊艳地笑容。她知道,成功了。
“红绫哟,过来,过来!”在房内卸妆的时候妈妈金菊快速走了进来,脸上笑开了花,于是涂抹在脸的厚厚的粉层也随之簌簌落下。
红绫就是那个在台上出尽风头的女子,宋朝‘金玉坊’的一名新进歌姬。
“妈妈,您来了啊!快坐下吧,忙了一天一定很累。”眼珠子一转,红绫立刻笑嘻嘻地拉过椅子将妈妈金菊伺候着坐下,小手乖巧地一下下捏着她的肩膀。金菊满意地看了她一眼,眼角的鱼尾纹更深了。
“红绫啊,运气不错呢。好几位公子爷指了你,要你去呢。等了这么多年了,你自己要好好把握啊!”妈妈拍拍她的肩膀,凑上她耳边说道:“听说那个叫马飞崎的还是个官家子弟呢。”
红绫喜笑颜开,忙点头称是:“妈妈就放心吧,我可不会给咱金玉坊丢脸儿。”
妈妈很快离开了,空气沉入了冰凉的静谧,红绫一别与刚刚的热情默默再把妆容抹上,眼中漠然却也带着强烈的欲望。
如果爹爹看见她的模样一定伤心极了,她变得如此疯狂。
她站起身附到窗边探出头去,大街上嘈杂声不绝于耳,人流喘息,一阵风吹来许是不小心竟把窗边的一盆鲜花打的簌簌飘落。
在墙角一偶,急急忙忙跑过一个瘦弱的男子,似乎很狼狈的样子。甚至可以说是,仓皇而逃,后面是几个彪形大汉扬了手臂威逼厉喝:“臭小子,装什么大义凛然。我们爱怎么卖酒就这么卖,你居然敢顶抗。哼。”
“你们在里面掺水了。”
大汉闻言更加羞怒,对了旁边走过的路飞去几个白眼,那些人瞧也没敢瞧就溜走了。
“该死!兄弟们,我们上。”
大汉们们顿时哄拥而上,红绫皱着眉头轻声冷笑,关上窗。
世界上的人清醒的总是被欺压,而癫狂的确实高高在上,扯高气扬。做人太单纯了,实在是不适合这里。
就像当初……
当她沦落为风尘女子的时候她就绝望了,也寻死过,也挣扎过,可是金玉坊是哪啊!这可是全宋有名的大楼,来往这里的客人非富即贵,金玉坊有了这些人撑腰更是无所不用其极,只要你进来了,长的不好看留下做苦力,长的有点姿色的决不可浪费。
他们给她服用**,在不知不觉中让她失去了最重要的贞洁,然后每天要她当着许多陌生的脸做各种她们教的所谓生存必须会的技巧,比如如何取悦别人,怎么样讲话声音恰到好处的妩媚。
那段日子,她几近癫狂,无论走到哪里都有仍跟着。
动不动就是鞭打,打完又马上给她上药。
她能怎么办?家破人亡,自己又是一弱智女流,做不了活,也养不活自己,唯一剩下的只有身体和姿色。
脚步顿了顿,她还是盈步下楼。
“几位位哥哥~”
她笑脸盈盈的走到那群人面前,那几个大汉都是普通的粗人,哪里见过这样美丽光鲜的女人,而且还亲切的和他们讲话。温软的声音丝丝散发着甜味。
“姑、姑娘有何……吩咐?差遣小小人…就行了。”断断续续地说着自己的豪言,什么打架什么穷书生,他们已经忘得一干二净。
“哥哥们说笑了,哪能差遣你们呢?这位小兄弟是我朋友,你们能放了他吗?”
“当然,当然。”他们忙不迭的点头。
她回头朝他们一拜,挽了地上脏兮兮的男子朝金玉坊后面得小隔间走去。
沉默。
隔间里什么都没有,阴暗而潮湿,她本想一走了之却在抬头后看见那双清澈的笑眼后停止了脚步。
深深望着,虽然瘦弱,虽然衣服残旧。虽然他的样子傻里傻气的。可是那眉眼之间淡淡的恬静和唇边最真挚的笑容依然让她心里怔了怔。
“谢谢你。其实你不必出手。”
男子没有去擦脸上的灰尘,没有去拂身上的残叶,只是站在那里儒雅的说。
甚至对自己的美貌没有半份的诧异,她眼中闪过一些奇怪的感觉。
点点头,给了他几两银子:“我知道,他们打不死你。”她的意思是他一定是活腻了,这么想着眼神自然而然飞去一个白眼。
男子忽然就大笑起来,和方才懦弱的样子一点都不一样,只是眉眼里依然是傻傻的。
“他们确实打不死我。”他说的无比正经。
穷人也是有欲望的。
她想要荣华富贵,想要锦衣玉食,想要有无上的风光,有处处追随的目光,想看见那些平日里嚣张的男人匍匐在脚下,殷勤地对她吹嘘捧怀。
用肉体出卖自己?
红绫懒懒的躺在马飞崎的怀里,而马飞崎睁着双眼愣愣的看着他,耳根微红。
薄薄的红色纱衣,若隐若现地浮动着底下羊脂般细腻的皮肤。手指轻轻地撩动他的发丝,与自己瀑布样流泻的发束缠绕,若不是这房间内浓烈暧昧的香味,她真要以为自己会溺死在这样的柔情中。
如果真有传说中发缠发,这情缘注定纠结的言语,那她岂不是要发生无数的情缘?自从她走红,每一场歌舞她都竭尽脑汁,她的美她不想千篇一律,每一次登场后她便有无数的点名。
有江湖流客、有市井富家、有京城官客,她不知道原来只是小户人家的平凡女子,进入风尘之地之后居然能平步升云,仅仅一个月时间她每次的身价已经超过了万金。
“红绫,你真漂亮……”马才崎像突然转醒般狠狠抱住她,意乱神迷地双手在她身上肆虐蹂躏。
“才崎少爷……”她吓了一大跳,手指僵硬,但很快回过神来迎合着,身上的痛楚啊,在这种地方时不会被怜惜的。“不要这样……我……”
芸香帐内事翻云覆雨,香汗淋漓,或许还正是风起云涌之时。
红绫不经意地撇了撇眉,抽身离开原本契合的身子,匆匆下床。
“红绫,怎么了?”
红绫低着头,快速的穿上衣服道:“少爷,红绫只是一个可怜的风尘女子,而你是堂堂相国府的少爷。现在天已过二更,少爷请回吧,任何事以大局为重。”
她说的深情楚楚,而那马才崎面色诧异,马上脸上又惊喜万分。
“红绫啊,我爹爹尽说红尘女子什么都不懂,只会苦闹发脾气,你居然能说出这样令人叹之的话。也莫怪你名头会这么响了,原来不仅仅是因为你绝世的容貌。”
即使是这样说着,红绫脸上的笑容依然娇作无比,任由马才崎扑过来摆弄。心里却是叹息深过一声声鸦啼,在床上这样的话也只不过是为了增加气氛罢了。
谁不知道呢?
各取所需而已,我取悦你,你给我搭建玉石雕刻的楼宇。
然而高处不甚寒罢了。
她忽然厌倦了,这样的生活过了几年呢?口中仍然唱现今著名的词唱家柳永的歌《尾犯》,她不懂讲的什么。却是越唱越凄楚,《绿腰》已经换成了《霓衫舞》步伐,却用来配这样的歌。
夜雨滴空阶,孤馆梦回,情绪萧索。一片闲愁,想丹青难貌。
秋渐老、蛩声正苦、夜将阑,灯花旋落。最无端处,总把良宵,祗恁孤眠却。
佳人应怪我,别后寡信轻诺。记得当初,翦香云为约。
甚时向、幽闺深处,按新词、流霞共酌。再同欢笑。肯把金玉珍珠博。
“不如归去,不如归去。”
窗边忽然想起了飘飘忽忽的声音,她的歌曲便戛然而止。
不会错的,是他!那个只出现了一次的男子。她猛的冲到了窗边,却哪里有他的人影啊。
金玉坊被新崛起的拢雀阁给斗了下来,虽然它依然著名,可是她老了啊。或许,不是人老了,而是心老了。
尝遍了山珍海味,看遍了金山银山,却突然觉得索然无味,懒的再去耍小手段,懒得去和新人斗身体都风骚,她厌恶了呆在一样的地方,每天枕边却是陌生的面孔。
可是妈妈不让她走,态度在知道她的心意时早不复以前的和蔼。
“出去了,能干嘛呢?甚至还不如当年没进这里的时候。”红绫踮起脚尖嗅了嗅挂着的吊兰,淡淡的清香味驱散小部分阴霾。
“红绫。”
有人的声音在背后响起,有了之前的经历她已经不抱希望了。定时幻想吧!怎么会听见那个人的声音。
“跟我走。”
那声音再次响起,甚至附带了肩上的紧紧搭住的温度,暖暖的。
回头时她差点尖叫,一样的眉眼一样的笑容,一身白衣,高扎了马尾,真实的站在面前看着她,没有多余的表情。
不对,为何他带着剑?细长的剑如一泓秋水,还是把上好宝剑。他不是书生么?
不对,又的确是他,即使气质不一样,这纯撤市谁也学不会的。
她没有和任何人说,为什么突然间她放弃了争夺第二年的花魁,在接待客人的时候也没了从前的魅力,那些人却来却只把她当做发泄的工具,点名的次数多了,并不是因为她越来越讨喜,而是她越来越廉价。
她和妈妈说,是她太累了,没有别的原因。
是这样吗?那为什么她这么爱钱的人,在他问她走不走之后会义无反顾呢?
梧桐树下,灿黄色的树叶铺了一地,低低矮矮的不知名野花延绵着。
有笛声悠扬,从深林内传来确实一个白衣的男子附脸吹奏着小曲,旁边有一个美丽的女子依靠着静静闭着眼。
“凌风,为什么为带我走呢?”女子突然问道,阳光斜斜的照耀下来,打在她脸上柔和的。女子的眼角有着淡淡的菊纹,眸中闪烁着安逸的光。“我并不完整。”
她确实老了,可是看起来这么年轻。
男子不说话,安静的将曲子吹完,看见女子贪恋的目光忽然玩心大起,迅速低头掠香,然后一点脚已在数米之外。
“喂!你!怎么又这样啊~”红衣女子捂住脸,站起身追去,身子一软又被抱在了男子怀中。这是界上怎么就有武功呢?她气气的想。
“红绫不完整吗?我喜欢就好。”
男子温柔地抱着她朝更深处的小竹屋走去,然后又开始给她将那个关于沙漠戈壁的豪侠故事,而她津津乐道。
“红绫很美,风尘也罢,我也是风尘人物啊!呵呵,风尘遇见风尘那就只有沉酣了。”
“就像花朵,各有各的好处,玫瑰俗与否,美与艳,这些有什么关系呢?我爱你就好。”
红绫呵呵的傻笑着,看着自己的丈夫。
远处的林内金光一片,而自己的眼睛已经湿润了。
今生有君怜妾意,凰倾凤折撒柔情。红绫百袖牵凡世,一心只为照海棠。
穷人也是有欲望的,我仅剩的欲望便是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