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的生活 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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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架斗驱的事情之后一直是秋雨绵绵的,似乎是老天爷在为我们这帮兄弟哭泣。日子在秋雨中一晃,好几天都在沉闷之中不知不觉地过去了。胖子和靓仔早已从派出所里释放了出来。靓仔当天的下午就放回来了,因为他是受伤者,毫无破掬留的理由。胖子虽然打伤了人,但据说认错的态度还是不错,派出所只将他掬留了一个晚上,给予了思想教育,第二天早上也将他放回了。这样,我们的生活在沉默之中似乎又恢复了正常的状态,只是我们之间都很冷漠,见面都是无话可说的很难堪的局面。
大约过了十天半月的时间,一个下午的时候,我从宝城四区的宝安图书馆里坐车回来,走下我每天都要来回地坐上好几趟的605公汽,天气正在一阵紧接一阵地刮大风下猛雨。早有天气预报,将有台风的袭击。这是台风及将来临的先兆。其实根本不用天气的预报,我这位久居南国海边的浪子一眼看到眼前的这种景象,心里也会推测得出台风的踪迹的。这座海边的华城,常常会在一年四季之中不定期地撕破她那春明景如又富丽堂皇的面孔,魔鬼似地哗然一变,出现这种黑云压城城欲摧的凶残气势。这种变脸自然现象,总让我这位喜欢胡思乱想的人无端地联想到一位从二万五千里长征中走过来的老革命要给我们的新一代在这个天堂般的世界里来一次动真格的忆苦思甜的教导似的……哈哈,或许我这无端的想象有些风马牛不相及了,可是我是鄂籍,是楚的后裔,猖獗的楚文化对我影响深广,我祖人那种天马行空的气质一直在左右着我的血肉和思想灵魂,我觉得自己一直是在履行着祖人那种狂狷不羁浪漫无比的行为的,面前的许多事物在别人的眼里可能是相隔十万八千里,可我常常会将它们搓合在一起,我一直在思索着的是一个人和一个社会如何与自然达到和平共处的问题,这也就是古人留给我们的关于天人合一的问题吧,还有我们的生活怎样才算是幸福美满的呢?为什么我们身处远山时却痴情着都市的文明,而身处都市时却又怀恋着森林里的自然景象呢?这些问题一直是我思维的中轴,因此我常将面前的一切拉过来,有时简直是强牵附会地与之一起运转着的。
我出门的时候忘了带雨伞,因为出门时只是有风吹而没有下雨,现在下车后只有毫不迟疑她向家中狂奔而去。好不容易跑到我们居住的楼下,浑身上下已被雨水淋湿,身体虚弱的我顿生一种寒冷的感觉,在风中禁不住打了一个寒噤。我害怕感冒,赶忙向楼上一步步地爬去,到了门口扭开锁头,推开那套四房一厅的铁门,一步步走进去,只觉得这个租住的家里空空荡荡的,似有一股阴气扑面而来,我因劳累而很衰弱的神经顿生一种伤感的意味,心里油然地怀念起先前我们兄弟那种欢乐的气氛。我知道胖子眼镜他们出门寻找工作去了,只是不明白靓仔在那间紧闭的房间里干着他的什么事情。这位性格古怪的年轻人自从与胖子交战之后,他常常是一天到晚地把自己关闭在房间里不思茶饭。我的心里想到上次对他的见死不救,一种愧疚之情使我很想叩开他那紧闭的门扉,向他好言地说上几句劝慰的话。我便向他的门前走去。当我扬起一只手刚要敲响那门时却又犹豫了,该怎样对他说呢?正在我犹豫之时,我背后的铁门忽被人敲响了。我吓了一跳,赶忙回头去看,但是天色在暴风雨中十分阴暗,透过铁门有限的空间只隐约地看到花裙、秀发、白晳的脸,是一位年轻小姐模样的身影。那小姐大概是见了我刚才那副受惊的样子,哈哈地笑了起来,后用一种清脆的四川口音说:“你不用敲那个靓仔的门了。”
我忙问:“为什么?”
她说:“因为,他已经走了。”
靓仔走了?我赶什么使劲地敲了敲那扇紧闭的门扉,果然是毫无反映。我又忙转过身走向铁门,一手将铁门拉开,这才看清门前站着的就是那天那个报警的回川妹。她轻盈地站在门的前面,婷婷玉立,美若天仙。我似乎一时忘记了许多我们生活中的阴影,紧张的心情略有舒展,向她还释然地笑了一下,对她招呼地说:“原来是你呀!”
她笑着地向我点头,略显一种伤感的神情说:“你现在才认识我了吧。其实我们在这栋楼里租住了很久,早就应该认识认识的。我个人早就对你们这层楼里的人很有兴趣,很想与你们交朋友,但人与人之间怎么就那么难以勾通!”
我说:“是呀。你,有什么事吗?”
她向我扬起手中的一封信来说:“有人托我转交给你一封信。你知道这人会是谁吗?”
“谁?”我忙问。
她用手指了指我背后那扇我刚才使劲敲过的房门,良久才说:“就是那个靓仔。”
“是他?”我更是惑然不解,“你们认识吗?”
“我们以前不怎么认识。先前我在楼梯口与他擦肩而过,发现他靓得简直与众不同。后来有一次我不是冒味地走进你们的家,向你们问这问那,问得你们莫名其妙吗?其实那次我就是来斗胆地找他的,想交他这个朋友的,可我后来才发现到他这人实在是一个难交往的对象。再后来打架的事,你也全都知道,我为他报了警,他的心里好像很感激我似的。前两天他在楼梯口跟踪了我,去我的房间小坐了一回,我们虽然话不多,但我感觉到他这个人象有什么心理障碍,不太正常的样子。平常的时候,你们觉得他这个人怎么样呢,有没有什么很特别的地方?”
我想了想说:“他这个人很怪!”
“怎么个怪法呢?”四川妹很有兴趣地追问
我又想了想,然后细细描绘地说:“他的脾气很暴燥,平常不喜欢与人勾通,很孤癖,有时一开口说话就好像对人家极为不满,好像我们什么时候得罪过他,有什么很不开心的事。其实我觉得我们大家生活得还不错,虽然朋友之间常有一些小误会,可那都是一些小事,是可以理解的,然而他却把那些小事当成道火索,对人要爆炸才痛快。”
“原来是这样。”四川妹若有所思的样子,她那年轻的白暂、光滑、娇好的面庞上显出一线深沉的皱纹来,“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向你问这些吗?”
“不知道。”我忙向她摇了摇头。
她说:“这是我的职业习性。”
“你,你是干什么来着的?”我忙很有兴趣地问。
“我的职业是医生,现在西乡医院里做心理门诊。我当时就觉到他有什么心理上的问题,你的话更让我相信了自己的感觉。从他的面部神情上看,明显有几分忧郁的症状,我可以初步地诊断出他有轻度的抑郁症。他的生活是不是很不开心呢?”
我依然是想了想,更认真地回答她说:“是的,他这个人的生活是很不开心,在厂里被炒了出来,他的女友又跟着与他分手。不过,一个人出门在外,特别是在深圳这样个竟争力很强的地方,不开心的事不是在我们每一个人的面前都时有发生吗?为什么他就……”
四川妹忙向我点头,很肯定地说:“是啊。可是有些人的抵抗能力差了一些,他们就会让那些不开心的事情在自己的心灵空间里产生了不良的后果,导至神经系统不正常的状态。一个人一旦神经出了障碍,那么他就会很怪的。”
“是吗?”我不由向面前年轻的美女连连地点头,我以前只看到她是漂亮的,可还不知道她对人的心理问题有着如此深博的学问。心理学虽然也一直是我喜欢和关注的社会学科,可我此时此刻却没有太多的兴趣与四川妹一起探讨交流关于人的心理世界存在着的诸多问题了,因为我的心里很渴切着靓仔的现状,便转过话题来问:“这信,怎么就到了你的手里呢?”
四川妹忙也回过神来说:“啊,是这样的。今天中午我没有上班,他忽然敲响了我的门,说与我告别。临走的时候,他拿出这封信来,托我转交给你。你快看看这封信好吗?”
我忙点头说:“好吧。”
四川妹转过身要走上楼去时,可她又回过头看了看我,她似乎要对我说一点什么多余的话。我便静止了一切,鼓励性地望着她。好一会,她才用温和的声音对我说:“你们应该相互地帮助一下。其实,我们大家生活在一起,都是相互的手足,所以我们家乡有一句话叫做:远亲不如近邻。可是看那天你们打架的样子,真的叫人瞧不起。”她说着这些话时已经一步一步地走上楼去了。
我的心叫她的话怔住了片刻,不由有些呆地看着她的背影。她的背影有如清风,有如明月,我只觉得她年轻的生命是用语言文字无法表达的楚楚动人,引得我象痴人一般的失态。但我又忙醒悟似地不敢去多看,因为很害怕自己这副痴情的样子让胖子眼镜看到了又要遭遇他们色鬼的笑话的。我这人素来多情,对美女的欣赏常常有些过份,因此我身边的胖子和眼镜他们就象暗叫靓仔为怪人那样有时也暗叫我为色鬼的。要说色鬼这个外号还源于一位手像先生的口。有一次我们一群人在上川市场边无事蹓时,一位手像先生拉过我的手看了看,忙毫无顾虑地说我这个人很好色,如果不好色现在哪里会是这种景像呢?还说今生若想成大事必须努力地戒色方是……如何如何,手像先生一口气说了我许多的坏话。当时眼镜、胖子、靓仔、王芸他们都在我的身边紧紧坐着,我赶忙向手像先生使眼色叫他快换一个别的话题,快别说这些了,可那手像先生他妈的真的是欠揍就是不理我的请求,他象泼水一样一口气把我许多的坏话说了个精光,把我的皮里春秋揭穿得让我的朋友们瞠目结舌,胖子他们都忙握着脸压着嘴不好意思地笑得差点憋闷死了,而紧紧坐在我身边的王芸小姐赶忙象逃避瘟神魔鬼一样从我的身边躲开,躲藏到胖子的背后伸长着舌头地偷看着我。我顿时在他们的眼里成了希奇古怪。以前每次大家在一起玩时,王芸多半是依在我这位大哥的身边的,但自从手像先生对我的指责后,她发现到了我这个极其危险的分子,从此总是对我远远地站着。这也便是我不敢对王芸拉直目光的主要原因。手像先生的话给了我心理上很大的打击,我也象是得了某种心理上的障碍,从那以后不仅仅是看王芸,就是在看每一位美女时我都有一种耻辱感,我都不敢怎么拉直目光了。可现在这时,我忽然觉到自己的目光还是不能逃避美女的,我这个心灵欠缺的人还是应该好好地看着她们,应该从她们那种娇好的身上来弥补一下自己的不足之处。我们文字中的“好”字,就是由“女”“子”二字组合而成的,这可见对女子的认可早已不是我个人的发现了。我对四川妹的认识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上次她对我们四房一厅中打架事件的干预,她的形象就一直在我的思维里浮现,许多次我已经模糊了她的音容笑貌,只觉得她是一条很精确的直线,让我不时地觉到自己生命中的许多东西都是东倒西歪的需要调整,好几次我都想走上楼去,找一找这个形象正直的美女,可我又深觉到美女的房门岂能是我们这些粗野男人轻易去敲响的地方,尤其是在深圳这样个人际复杂的世界里唐突地去敲一位陌生美女的房门,那说不定真会让人把你当成色鬼一样抓起来的呢。所以我这位已经背负着某种坏名声的先生哪里还敢去多这种事呢。但是,我转念马上又佩服起靓仔的勇敢,因为他居然有胆敲开了那个美女的房门,还与那位美女小坐了一回!
我可以想像得出靓仔是怀着很感激的心情去敲开四川妹那扇高傲的房门的,他敲开她的房门后心里肯定是惴惴不安,他这个平日里不会言语的心里有着障碍的怪人在她的面前说起话来也肯定是结结巴巴的,然而幸好的是语言又并非很重要,他幸运地遇上了她的善解人意,她从他那不多的话中读懂了他那颗感激的心灵。只是,我又一下子糊涂了,靓仔为什么要托四川妹妹转交给我一封信呢,这信里包含着的又是什么意思?我无心再去糊思乱想,赶忙撕开手中的信,打开叠着的信笺,跃眼看到雪白的信纸上写着的是:“作家:你还说得我曾经要给你讲一个故事的事吗?”
记得。那是靓仔刚刚住进来的那一天,我们四人在四房一厅的厅里举行了一个小小的酒会,酒会过后大家都被酒精刺激得面红耳赤的,都涌进我的房间里来坐一坐。他们一下发现到我的房间里有些与众不同,到处都摆放着的是一些书稿纸笔之类的东西,他们这才明白到了当初南玻公司里为什么会有人要戏你我为作家,原来不过是一个舞文弄墨的家伙,胖子和眼镜都忙向我讲出一个个出门在外甜酸苦辣的故事来,要我帮他们写出去公之于众让人欣赏。这当然是我这位写作者在生活中经常遇到的一个麻烦事了,虽然一位写手是渴望有人来为他提供写作素材,但问题是这种平凡的世界里我从来也没有得到过什么有价值的猛抖,象胖子、眼镜他们这些花花公子那些肤浅的生活对于我这位历尽苍桑的江湖侠客来说有什么可取之处呢?他们的七嘴八舌还不是少年不知愁滋味,爱上层楼,俗赋新诗强说愁吗?所以,我的心里常常暗笑他们这些小弟居然在我这位把万水千山走遍的大哥面前班门弄斧地讲什么希奇的经历的了,当然我的心里一直是在希望着能够听到打败我传奇色彩的事儿的,只可惜迟迟也没有人来满足我这种孤王球败的渴望。于是乎我养就了一种慵懒的思想意识,我象往常一样无所谓地听着眼镜胖子的声息,听完后照类地表示一下鼻音罢了。我记得当时,靓仔的态度是很冷俊的,他好像是很郑重地对我说过他有一个故事希望我能够为他一写。但又不知道为什么他迟迟也没有讲出来,再加上我们后来的关系不断地恶化,兄弟朋友们很少在一起说话,因此那故事的事便毫无结果不了了之。不知为什么,这时我这个一向缈视天下的人忽然地觉悟到他的内心深处一定郁闷着一个极有价值的事儿。他曾经在我的心里是那样的神密和古怪,那么这神密古性的背后是无愿无故的吗?我忙走回家里,走到大厅的一扇玻璃窗前,借助着风雨中阴暗的光泽,赶忙拜读起那纸上密密麻麻又有些匆匆忙忙的字迹:“……我已经听到,你们经常在我的背后叫我为怪人。你当然也毫不类外地叫过我。其实早有许多人都当面这样叫过我的。但是,恕我今天向你质问一次,你们是否想到过一个问题,一个好端端的人他为什么会出现许多的怪僻呢?一个人为什么会对身边的人事出现那种暴燥和愤怒的神情呢?在这个科学的时代里你是否应该马上判断出这是否是一种病态的现象呢?而引发一个人这种病态的因素又何在呢?我久藏在心中的这些废话从来也没有向我边的任何人透露过,因为他们都是不佩听这种话的街头市侩,而你只因为是一位所谓的作家,这才让我对你生出一种一吐为快的渴望。我在家中高考名落孙山时,这已经是大伤了我这个好胜心强的人的元气的,让性格本来开朗的我变得孤僻起来,如今来深圳这样个人材挤挤的地方寻找工作,又因为没有文凭和技术四处碰壁,有时幸运遇到好一点的工作,可又常常不能胜任,我在南玻被妙的原因就是无法操作那台高科技的电脑,我不能很快很精确地完成每天的工作任务。我漂亮的女友也正是看到了我这无能的一面,她便落井下石地与我分道扬镳了!你想想这些事能让人高兴吗?我被曲扭了的心态和整个神经系统还能不成为病态吗?所以我会在生活中对人对事产生莫名的仇恨,甚至在王芸这个美女的面前也不被感动难道是没有理由吗?尤其是经常在你们的面前出现那种无理取闹的现象这难道又不可以理解吗?当然,在你们的眼里,我这种怪人是非常地可恶的。然而在我的眼里呢?你们却有着更为可恶的一面呀!在我性格古怪的这许多的经历当中,我深深地觉察到了这个世间太缺乏理解、包容、善良的人性,我发现到人心是多么的夹小和无知啊,居然没有人能够判断出怪人的病态,没有人能够理解怪人的苦衷,更没有人能够迁就怪人的怪僻了。你们只知道斥责我的古怪,为什么就不能好声地问一问我古怪的原因呢?难道万物之灵的人也如同大自然中的凶禽野兽一样是冷酷无情的吗?我对此要说不,不!人是要高级动物,应该是温情和善解人意的。我尊敬的作家,我本人曾经对文学文字是非常的恭敬,我被古人对文字那种神圣的态度而感动,四大名典都有一股非凡的气质,都有一种改天换地的意气,可读现代作家的文字常令我大失所望,因此我曾经对你说过我心目中的作家都死光啦。再说我对你个人也有不满的地方,那次我与胖子拼命,你袖手旁观了好久,但事后再又仔细想想,最终还不是你把我从胖子的压迫下解救出来的吗?这又引起我的觉悟,为什么伸手解救我的是你而不是眼镜呢?这让我感到你这文人墨客的内心深处必竟还是有良知的,必竟是高于一般凡夫俗子的,还是有一线我所希望的火种,所以我今天在离你而去时要给你留下只言片字。我想你这位思想者一定会从中感悟到一点什么。这一点点什么或许有一天让你心有灵犀,让你的文字撞击出让人注目的思想火花,甚至使你的笔端流溢出一种哀哭与情深来,会把我这些在街头市侩们看来是无稽之谈的语言演化成漫天的雨雪,去润泽干枯的天下,让广袤的大地上蒙生出一种春天的绿色。啊,这正是我莫大希望了。当你读到这封信时,我已经孑然一身地走了,今后何去何从呢?我也不知道的,只觉得前途渺茫,充满了恐惧,因为天地虽大,但却是很难寻找到一个善待怪人的地方的……”在风风雨雨的窗前读养、读着、读着这封怪人的留言,我思绪的长飘在狂风暴雨中伸长万里,纵横江河湖海,目睹着大江南北的生灵景象,它让我的思维触及到了许许多多,我的追求,我的文字,我的伟大的理想,它们到底应该是什么状态的呢?我一时无法确定,只是为自己的过去而伤感,又为自己的将来而沉重。
这时,我背后的铁门又被人敲响了。我回过头去透过铁门有限的空隙看到胖子和眼镜模糊的身影。他们在门外叫着,骂着,跺着脚极力地抖着身上的雨水。我一时因满身的懒散,一改过去给他们开门的习惯,站在那里动也不动的。他们伸着眼睛从铁门缝里疑问地看着我的一反常态,愣了好一下,后来他们自己掏出口袋里的钥匙,扭开门锁走了进来了。
我见面就问:“你们看见靓仔了吗?”
胖子没好气地说:“我看见他在宝安汽车站里。”
眼镜也忙哼一声:“我们才懒得去理他那个怪人呢。”
我没有与他们多说什么,不加思索地赶忙向楼下跑去,冒着狂风暴雨,坐上605的公汽,辗转地来到了宝安汽车站。刚刚挤进车站里的人丛中,走上长长的站台,远远看见莫大的车站里一辆公汽扬起一尾黄叶飞驰而去。宝安,这座深圳的海滨之城,正在经受着一场台风的洗礼,枯黄的叶子摇曳满地,狂风暴雨喜怒无常。我在让人窒息的风风雨雨里寻来找去,分开一群又一群的人流,审视着一个又一个陌生的面孔,但四处毫也不见靓仔那青春而又悔气的身影。
靓仔,你在哪里呀?
我的内心深处默默深情地呼唤了起来。我非常渴望能够找到他,找回他,想对他弥补一下自己昔日的不足之处,同时我更有一种慈母在寻找自己受伤的孩子,我担心他那古怪的性格又会在这个无情的世间里四处碰壁,遭人欺辱。我在找着他的同时,思想的飘带也随着风雨剧烈地波动着,反省着自己,往昔生活中那诸多的鸡毛蒜皮的低俗的生活细节扑面而来,多如鳞片,它们身上散发着阵阵腥臭的气味让我恶心之余又羞愧难当,进而我又恍然地明白自己那在黑窗内闭门造车的许多文字原来是多么的仓白无力,这难道不就是我失败的主要原因吗?我这个理想主义者的心空曾经是那样地居傲不逊,目无天下,什么孤王求败,原来不过是顾此失彼。这时,我那一直在苦苦思索着的思想突然有了一种心明眼亮的感觉,这个生灵拥挤的大千世界里最渴求的应该是一个关于和谐的真理,为什么我们会在远山里梦想着城市、在城市里又渴望着森林,其原因还不是远山里没有现代文明、城市里又没有我们值得留恋的森林景象吗?正如这种不和谐的自然地理景观一样,人与人的心灵也是需要阴阳互补的,自古就有知人知面不知心的慨叹,所以一个心为天下的人最有意义的事情莫过于营造起一架勾通人心的桥染了,不管那桥梁是多么的平实,但只要它能够勾通人心与和谐大众的生活,那么它就会比任何高高在上的教条主义要实用得多伟大得多了。
找着,找着,可惜我怎么也找不着我想找回的那个我们昔日眼中的怪人。也许永远再也找不着他了,永远再也无法向他弥补我心中的那份欠缺,因为我们大家都是萍水相逢,来自五湖四海,在深圳这个莫大的空间里偶然相遇,擦肩而过,他孤单古怪的形象在我生命的长途中只是一个一闪而过的符号,他从此就会象断了线的风筝飘散到一个我所不知道的新角落里,把我们昔日在七十二区南玻公司里和七十四区四房一厅中的恩恩怨怨湮没在浩如烟海的岁月之中,象无无数数的历史烟波一样缈茫得从此不为人知。这种无情的世态使多情的我一下慌恐得深深地寒噤了一下,我顿时懊悔莫及,我忍不住在众目睽睽的车站里和着风雨失声地痛哭了起来,我过去为什么要那样对待我的靓仔兄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