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前门去虎后门进猪 第八章 脱毛的凤凰不如猪(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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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如果没地方去的话,你可以到这里来”临别前孔白忧虑地看了一眼精神抖擞的朱小毛,又将五张百元大钞强行塞到了他的口袋里。
她看到了一丝勉强挤出的笑容,也看到了一缕瞳孔中闪过的光亮。
当门缝闭合的刹那间,孔白的心头泛起了一股难以言表的心酸与落寞。
“大灰狼乖乖,把门开开……”奶声奶气的俏皮嗓音从门缝里钻了进来,听得出来这哥们喜欢兔子。
“这头死猪”孔白顿然为之一喜。
门外空空如也,地上整齐地叠放着五张钞票,上面还压了一块电子表,很显然这是为了防止钞票被风刮跑。
这块表是朱小毛的,昨天晚上他被孔白推下了北湖后,这块表就壮烈牺牲了,为此朱小毛心疼了好半天呢。
孔白焦急地追了出去,但幽暗的小巷令她望而却步,表带上尚有一丝余温,孔白忍不住放在眼前看了看。
“这头死猪”孔白再一次哭笑不得。
电子表上有一个醒目的英文单词------Rolex。
笑完了之后又是无尽的心酸,泪腺在急速地扩张,汩汩流淌的除了泪水之外,还有飘飞的思绪。
孔家在江州曾经也是小有名气,是改革开放后第一批富起来的,全兴的时候家产近千万,上世纪九十年代初,海南成了中国最有名的淘金王国,无数人带着梦想和资本投身于当地如火如荼的房地产洪流之中,其中就包括孔白的父亲。
天有不测风云,是泡沫总会有破裂的一天,特别是对于过热的房地产业来说,谁接到了最后一棒就意味着家破人亡,很不幸,这一棒彻底将孔家打入了绝境。
1994年海南房地产全面崩盘,在经过苦苦挣扎而无力回天之后,孔白的父亲带着绝望在自己的“烂尾楼”中悬梁自尽,而早在三年前他的妻子就因心脏病突发不幸离世。也就是从这一年开始,孔白这只昔日的金凤凰便脱离了高枝,这一年她23岁,走出大学校门才两年。
古语说“父债子还”、“人死债不空”,父亲刚刚撒手离去,那个孔白从来没有承认过的继母便迫不及待地卷走了最后一点财产,留给孔白的除了债务之外,还有锥心刺股般的伤痛。
“唉”想到这里孔白再一次黯然泪下。
有人说过这样一句话“世界上99%的问题都能用钱解决,如果用钱能解决的问题,那它就不是问题”,对此孔白曾经深信不疑,原因就是那剩下的1%。
她曾经有过两段情感经历,一个是“娃娃亲”吴哲,江州海华投资公司的二世祖,两人的父辈关系非常要好,出于“门当户对”的想法两家很早就定下了亲事,不过孔白对于吴哲的印象并不好,此人是个吃喝嫖赌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孔家出事后孔白也曾经尝试着接受这个“八旗子弟”,不过却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另一个就是她的大学初恋男友叶曲,一个相貌英俊的帅小伙,长得酷似“小马哥”,但也正是他将孔白推入了万劫不复的深渊。
自家道中落后,先前门庭若市的孔家便沦落到了人人惟恐避之不及的悲惨境地,那些昔日号称“两肋插刀”的亲友一夜之间全成了“变脸高手”,一次次的碰壁,一句句冷嘲热讽,让孔白也渐渐地死心了。
而叶曲则不同,自始至终他都陪伴在孔白的身边,一句句甜言蜜语,一段段海誓山盟,使得孔白暂时得以笑对人生,可谁知道叶曲此举却是包藏祸心,时机一到便露出了狰狞的面孔。
孔家在江州有一套没有登记的房子,正因为没来得及登记,所以避免了财产封查,这套房子是孔白最后的栖身之所,也是她唯一的财产,而叶曲盯上的恰恰就是这套房子。
在叶曲的柔情攻势和唆使下,1995年孔白将这套房子以低于市值近三成的价格出手转让,将所得的近20万交给了叶曲,很快叶曲便人间蒸发了。
孔白一直不相信叶曲会骗她,也曾经用种种理由和借口来欺骗自己,不过最终她还是接受了这个残酷的事实。
在家庭和感情的双重打击下,孔白的心已渐渐死去,她想到了自杀,并数次付诸实施。
第一次服用了安眠药,结果睡了一个有史以来最舒服的觉,事后得知药是假的,看来假货有时候未必一定是害人的;
第二次她选择了割腕,为此特意买了一把锋利的裁纸刀,结果才刚割破了一个小小的口子,“嗡”一下就晕倒了,醒来之后孔白这才想起来,自己一直有晕血的毛病;
第三次她选择了跳楼,结果跳到了建筑工程用的网兜上,几个民工嘻嘻哈哈地捞起了这条“美人鱼”,除了趁机揩油之外,临了还不忘交待一句“欢迎下次再来”。
有第四次吗?
有,就是昨晚了,方式是跳北湖,不过最后跳湖的不是她,而是无辜的朱小毛。
是炽热的亲情唤回了孔白必死的决心,这个人就是孔白的小姨柳伶,她是江州大学艺术系的副教授,主授比较冷门的戏剧表演专业,柳伶的爱人也是大学老师,94年应邀到国外讲学并顺利取得了绿卡,他们有一个女儿叫苏媛,比孔白小八岁。
去年表妹被查出了先天性心脏病,经慎重考虑之后选择了到国外治疗,半年前小姨办了停薪留职手续,带着表妹登上了去异国的飞机,致使孔白再次陷入了困境。
小姨临出国前留下了5万元钱,其中有一部份是给孔白的生活费,不过孔白却偷偷地全部据为己有,将这些钱连同东拼西借来的近20万元全部投入了股市,在1996年这可以算得上是一笔巨额财富了,结果呢?
结果就遇到了震惊后世股坛的“12。16崩盘事件”。
颇具讽刺意味的是,正当举国上下都在为股市而疯狂的时候,朱小毛这个“棒槌”竟然奇迹般地预料到了这次崩盘,这是不是常人所说的“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呢?
长夜孤灯,心怀惆怅,孔白独坐窗前潸然泪下,只在一个不经意的瞬间,眼前突然蹦出了一张猥琐的笑脸,一双频繁眨动的眼睛,耳边又隐隐听到了一句句与“猪”有关的俏皮话。
想着想着,淡淡的笑意悄然浮上了丰润隽秀的玉容,奇怪,孔白竟然开始想念朱小毛了。
孔白虽然属猪,但她与很多人一样并不喜欢猪,因为她觉得那是脏和蠢的代名词,所以她在心里为朱小毛取了个文雅的绰号“牧猪男”,不可否认她是从电影《少林寺》中的牧羊女身上得到灵感的。
不过,这种想念不含任何杂质,与感情无关,更与爱无关,横亘于二人之间的那道无形的天堑,没有任何方式可以逾越,至少孔白现在是这么想的,而且她相信朱小毛也是这么想的,这一点可以从朱小毛的看人习惯中一见端倪。
可是,就在这么一个寒风萧瑟的寂廖冬夜,脑子里为何全是他的影子,心里为何全是他的音容呢?
达官贵人迷信,古今放之亦然,与无数春情少女一样,孔白相信缘纷,也相信前世的宿命,但如果把这宿命与朱小毛挂上勾就显得不伦不类了,这哪儿跟哪儿啊?
一个是城里的大小姐,一个是农村的牧猪男,一个漂亮,一个猥琐,一个受过高等教育,一个却整天猪不离口,一个25,一个22,两人之间的差距可不是一般二般地大,是非常非常大。
唯一的共同点是两人现在都很落魄,难道这就是同病相连的“病友”关系?
虽说女人天生就爱胡思乱想,但你想归想吧,总得有个限度不是,怎么尽想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呢?可孔白就是想了,所以只能说她是太无聊了。
难道两人在前世真的有过回眸之缘吗?
可这也太让人啼笑皆非了,孔白摇了摇头,嘴角露出了自嘲的笑意,无论如何自己也不会堕落到与猪为伍的境地。
长舒了一口气后她缓缓地抬起了头,在心中向着灿烂的灯光发誓,她与朱小毛此生绝对不会产生瓜葛,如果真有来世的话,那就请上天为朱小毛做个庞大的整容手术,再好好地刷刷牙,将他口中的“猪”字彻底洗掉。
心中的誓言还未说完,“啪”,灯灭了。
“怎么会这样呢?”黑暗中孔白目瞪口呆。
从这一刻起,孔白开始不相信缘份;
也是从这一刻起,孔白再也不相信宿命了。
自12月19日晚开始,朱小毛没有再出现在孔白的视线里,门外也没有响起过奶声奶气的“小兔乖乖”。
人生有如一列火车,每行驶到一个站点,有人上车,也有人下车,孔白觉得在她的人生列车上,朱小毛已经到站了,更何况他还是混上孔白这趟列车的,他根本没有资格踏上这趟旅程。
12月31日,1996年的最后一天,这天早晨,没有暗号,只有沉重的敲门声,孔白狠下一条心打开了大门。
她知道门**着的肯定不是朱小毛或者是她的苹姐,但她还是选择了面对,自从朱小毛走后,她已经释然了,躲永远不是解决问题的最佳途径,不得不承认是朱小毛的乐观影响了她。
不过门外来人仍把孔白吓得面无血色,乃至于又一次产生了逃避的想法。
门**着两个人,一位是居委会大妈,一位是辖区的片儿警老刘。
“孔白,请跟我到所里走一趟吧”,片儿警老刘面色如水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