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花谢花飞飞满天，红绡香断有谁怜。
    穿过院门，内里却别有洞天。那大片大片的朱槿扶桑，枯槁憔悴，满目华丽的墨绿的叶，黑夜统治下的这一切，又流露出怎样的诡异且忧伤的表情，这一切刺激着吴雨的瞳眸，这是黑夜下的华章，是造物者无心的恩宠，是忘川彼岸奈何桥上的神喻呵…
    震惊，抑或又觉得自己是如此的可笑，只一片朱槿便让自己觉得莫名的恐惧，嘲笑般地摇了摇头，甩出自己不可思议的畏惧，像灯光处飞身掠去。
    站在小屋前，透过窗棂，看着小染安详的睡容，边坐下来静静地等着。心下想，等小染醒来便立即离开这个让他不舒服的地方……想到此，便转过头望着小染，生怕他从眼前飞走。
    只听小染突然急切的叫道：“哥…哥……”他的睡颜转而又是那样的悲伤。
    “哥在这里，小染不怕，乖……”雨轻拍着小染的身子，安慰着他。
    “哥，爹爹没…没死……没死……”轻染挥舞着小拳头，似要赶走不安一般。
    谁杀死谁？谁又被谁杀死？事实的真相抑或是其它，总也不会是雨关心的，只有这个孩子，也只有对他，关心形成了一种惯性不知不觉的。雨轻拍着轻染苍白的脸“小染，哥在这里……小染，醒醒，快醒醒……”
    轻染坐了起来，睁开迷茫的双眼，看到雨急切的眼神，摸了摸满脸的泪水，明白什么似的，便扑到雨的怀里呜咽道：“我，我看到爹死了，锦哥哥越走越远，我怎么叫都不答应。他们说锦哥哥不要我了，不是这样的……对不对？”轻染睁着他那大眼睛盯着雨一眨不眨，急切地寻求着保证。
    雨怔了怔，原来小染叫的哥不是自己，呵呵，连小染对自己的依赖也不敢肯定了，不知自己是不是仅是一个替身罢了！只可以肯定的是，他是放不下这个孩子了。却不知怎么面对轻染只能道：“小染，没事的，你只是被梦魇困住了！我们现在就回家，好么？”无法回答的问题让雨不安，只想带着小染怎样离开这个让他无法掌握的地方。看似不经意的一问，雨的内心却并不像表面的那样平静，等待着轻染的回答，等待着自己的不甘……
    “我，我想要等锦哥哥，等他来接我……”轻染的回答果然是这样的啊!再怎么努力也代替不了么？
    看着雨哥哥维持的温和脸色，就这么突然的无力起来。即使轻染再怎么的不懂事，也明白在这吴府中，雨是怎样的疼惜他……便又转言道：“再怎么等也是等不到的吧！锦哥哥一定很忙呢！雨哥哥我们还是一起回府吧，等轻染长大了，自己去找吧…”
    雨注视着这个孩子，他的想法自己怎会不知，那样安静的面容下隐藏的是如何的倔强。还好，还好，虽然那孩子的表情是那样的勉强，可是或许他的心里还是有自己的，这样也好，长大也还需要很长时间的……
    吴府
    回到吴府，抱着小染快步走到声竹轩，挥手退下所有的人，把手中珍宝般的人儿轻放榻上便退出了房间。
    窗外一弯瘦廉熠熠生辉，竹节在月光下不似白日的挺拔，有着欲拒还羞的妖娆，看到这景便想到那片枯槁的朱槿，想到的是那随日而谢的悲哀。雨的脑子纷乱不堪，将去洛城却又归期漫漫。不知何时才能再见那个自己最担心的孩子……想着便不由叹了一口气。
    “音儿！”
    “是，雨少爷。”
    “我这一走，最少也要半年，我平日对你不薄。这园子里下人不少，真心对小染却也没几个，这段时间，小染就交给你了。”
    看到一向对人冷清的大少爷这样拜托自己，音儿也不好意思起来，便道：“少爷，您这是说的那儿的话，我和棋儿是您收留才活下来的。您放心，音儿一定照顾好小染少爷。”
    “哎，怎么可能安心……罢了罢了，音儿你下去照顾小染，仔细他一会儿醒来要喝水。”说罢，又回头望了望屋内，便急步离开。哎！要忙得还很多。
    “音儿！”音儿刚回到屋内，便看到小染少爷半躺在榻上唤她。
    “染少爷，您醒了，口渴不渴…要不要喝水……”
    “音儿！雨哥哥是不是要离开小染了!”轻染打断音儿的问话，一脸焦急。
    “小染少爷，您莫不是听错了。雨少爷是找老爷商量生意上的事了，只离开一小会。看您刚起身，一定是饿了，奴婢这就给您拿水晶三丝去。”没等轻染发话音儿就急急的离开了。
    “音儿…。。。你不告诉我，我自己问吴伯伯去……”轻染望着音儿的背影暗暗道。
    轻染悄悄出了门，像一只敏捷的小动物，快步向吴浅的书房赶去……他清楚得明白自己有多么厌恶这个家，这个让他无所适从的地方，或许这里并不能称之为“家”，这个字也只是安慰雨哥哥的说辞罢了。这里的人对他都并不友善，雨的温暖却怎么也敌不过人心的淡漠。可是现在，这么一点温暖都要被夺去了。
    轻染本能的靠近热源。就像一个极渴的人，本能的舔舐着嘴唇，虽不能解渴，却聊胜于无。这样说一个孩子或许有些过分，可你也说了，他也仅是个孩子而已。
    一路走一路想，怎么才能说服吴伯伯答应让他跟着吴雨，想想这个家里除了雨他最信任的就是吴浅了。很小的时候便知道它是父亲的好友，现在又是雨哥哥的父亲。只是吴伯伯总是好严肃，自己和他在一起总是本能的紧张，似是动物对猎人的恐惧一般。越来越慢的脚步透漏出轻染此时的心情。
    书房外，那无名的藤枝绕着枯干，蚕食着，汲取着最后的养料。橘红色的火光从窗棂透出，映着那藤上的娇容，万分妖娆。
    轻染无心于美景，傻傻的站在门外，局促不安……
    “不行，皇上的人选你还是另选吧!易云的儿子，我警告你别打他的主意。”是吴伯伯的声音，打主意？谁要打他的主意？还有皇上的人选？自己怎么会成了皇上的人选？
    轻染猫着腰，靠近那扇门，想要听的更清楚一些。
    “吴大人，你别不识好歹了！莫说这莫易云的死和你有关，纸是包不住火的，那孩子最终是要除去的……即使这事和你八竿子也打不着，莫易云如此无情待你，你难道还要保着他的孩子不成么？”这臃肿的华服男人并没有看到吴浅的脸色，不知收敛的讽刺道。
    “知道又能怎么样？哼！我既然能手刃了我的爱人，区区一个孩子又能耐我如何？我这样护着他！呵呵……董大人难道不知为何么？一同为官几十年，看来大人你还是不了解我吴浅啊！哼哼，你可知这一句‘捧得越高，摔得越惨’，我要他莫轻染粉身碎骨，死不足惜，呵呵……”那阴冷的声音令董太师浑身一震，如入冰窖。
    门外，轻染脸色煞白，跌坐在地上。这不是真的，怎么会这样。原来只是报复的工具……
    “你……”董太师想要说什么，却被吴浅的一个手势打住了，顺势道：“哼！既然来了，何不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