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花嫁
     五月初一
     黄历上写着，今天是黄道吉日，宜嫁娶。
     于是，快到中午时，青城的街道上就十分热闹了。纳兰红叶站在城内最高的宝塔上向下望去，就发现了四五支迎亲的队伍。他是刚从临江的酒楼出来躲清闲的。因为他的一身红装，加上黄道吉日，很多人将他当作了偷跑出来的新郎官，对他指指点点。他烦了，索性就溜了出来，爬上青城最高的宝塔，在塔顶纵横这一城风色。
     吹吹打打的锣鼓声不断地从远处传来，那迎亲队伍中炫亮的红色在他看来格外刺眼，手控制不住地放在了腰间的刀柄上，用力握住，一直握到手腕上青筋暴起，木质的刀柄也因承受不住发出了微弱的断裂声。如果……只是说如果，小妹披上新嫁衣，是不是会比这些新娘子都要娇艳？只是，自己恐怕是没机会看到了。想到这里，他脸上露出一抹冷色，圆月弯刀顿时出鞘，一道冷锋一闪即逝，一只麻雀掉落在他脚下。
     小妹的人生，就这么完了……她打算披上嫁衣，为所爱的人结婚生子的愿望，也就这么落空了。看着地上的麻雀，他想起的却是妹妹纳兰媚儿那折翼的梦想……
     忽而，他的表情变得扭曲起来。“唐三少爷，既然因为你的缘故，让我妹妹落到如此田地，那么，好！她得不到的，就让所有的女人都得不到吧，你保护不了我妹妹，让她如此凄惨，那么，你就为我妹妹守身好了，哈哈哈哈哈！！”纳兰红叶仰天长啸，七分惆怅，两分悲凉，剩下的那一分微不足道的，才是复仇带来的一丝快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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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碧云楼
     看着迎亲队伍惆怅的，不只是纳兰红叶。碧云楼里，碧瑟独倚窗前，用心听着远处传来的锣鼓声，不知在想些什么。
     “小姐，早饭端来了。”翠环将铜盘放在桌子上，看到碧瑟出神地望着窗外，忍不住叫到，“小姐！吃饭了，今天是燕窝粥，是嬷嬷特地吩咐厨房的人给你做的补身子的！”
     “啊？翠环。”碧瑟惊了下，才缓过神来，“你叫这么大声干嘛？”
     “那是因为小姐你又在发呆了，”翠环将碗碟布好，“我不叫大声点，你怎么回过神来啊？”
     “哎……”碧瑟叹了口气，开始喝起粥来。
     “小姐，你怎么又开始消沉了？”翠环坐在碧瑟旁边，给碧瑟夹着小菜，“不是我说，你的舞技，小桃就是累死也赶不上的，她要是真凭舞技挑战你，绝对会羞得不敢见人的。”
     “我不是在担心这个……算了……”碧瑟欲言又止。就算告诉小桃，她又能帮到自己多少，反而多一个人担心。一切还是由自己来承受好了。
     “小姐……你就是想的太多了。”
     碧瑟叹了口气，沉默了。她无法告诉翠环，自己这次真的不是“想太多”。
     “对了，小姐，我听嬷嬷说，那小桃订的苏绣衣服被城主夫人抢走了。后来只能从一品阁里拿了一件蜀绣充数，这是老天帮我们呢。”
     “嗯，”碧瑟胡乱应承着，忽然，走廊里传来争吵的声音。小桃跑出去看了下，回来偷笑不已。
     “怎么回事？”碧瑟听着走廊里不断传来的嬷嬷的咒骂声，不由得奇怪，最近楼里没有进来新人，是谁做了什么事，惹得嬷嬷发这么大火？
     “那个香月，就是那个想顶替小姐的骚狐狸怀孕了。”小桃笑的合不拢嘴，“那时觉得自己跳舞出挑，就给我们摆脸色，小姐一上台还不是把她比下去，这次居然还搞出这种事，我看她这次……惨定了，嬷嬷不知道怎么收拾她呢。”
     “怎么会，应该是哪位贵人的吧，”碧瑟淡淡说道，“这种事楼里也不是没有先例……等等，这种事嬷嬷应该高兴的啊？”
     “小姐，你也发现了？”翠环笑的坏坏的，“嬷嬷当然乐意她肚子里的种是哪位贵人的，这样也能多卖些钱，可是她根本不肯说出孩子的父亲，依我看啊，搞不好是偷情，就是不知道是不是楼内的人，要真是的话，那乐子可大了。”
     “这样啊……”碧瑟心头浮上一缕阴霾，手不自觉地放到了自己的腹部。
     “对了，你知道嬷嬷怎么查出来的吗？”翠环继续说着，“香月的舞也算是不错了，但是最近总是推说身体不舒服，拒绝上台。结果嬷嬷就请了大夫过来看，她根本不配合，不让大夫诊病，最后嬷嬷起疑心了，就逼着她号脉，结果发现是有孕了。”
     “那流掉不就好了，何必搞的这样乱糟糟。”
     “谁说不是呢，”翠环笑呵呵地说道，“可是你不知道啊，那个香月，铁了心要保住这个孩子。对嬷嬷放话：说要是孩子出事，她就直接自尽，让嬷嬷血本无归。”
     “香月她……”碧瑟发现自己竟然说不出话来了。
     “是啊，小姐，我也是没想到她有这个胆儿呢？不知道为什么这么执着想留下这个孩子，她好不容易闯出的名气，一旦生产，就全毁了。不知道她怎么能下得了这么大的决心。”
     “或许她很爱那个人吧。”碧瑟看着剩下的半碗燕窝粥，发现自己已经一点胃口都没有了，“对了，翠环，和嬷嬷说下，还有几天就是花魁赛了，我想养精蓄锐，这几天就不登台了。”
     “嗯，小姐，知道了，嬷嬷前两天还和我提过呢，也是这个意思，你放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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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午夜
     因为白天的事情，碧瑟的心绪有些浮动不安，睡的极不安稳，梦中总是那个男人，还有一些悲惨的结局。在不知道第几次从梦中惊醒后，她终于受不了了，披上薄衣坐到窗前，打开窗子看着夜色下的青城。每到这个时候，青城都是十分寂静的，大街上除了更夫和巡逻的士兵偶尔路过外，根本没有旁人。月色如水，照在碧瑟白皙的肌肤上，她心中的不安也渐渐被这寂静抚平了。
     正在她决定要关窗睡觉时，城北的方向突然乱了起来，先是灯火照亮了夜空，接着便见巡逻的卫兵向那个方向赶了过去，因为和碧云楼只隔了几条街，还能隐约约约听到那边的喧哗声，像是出了什么大事的样子。
     她有些疑惑，但是想想也不关自己的事，于是便睡下了。可是没过多久，碧云楼的大门就被叩响了，官差带着士兵进来，楼里边很多人没见过这么大的阵仗，顿时乱作了一团。小桃急急跑过来催她穿衣，说是官差要所有人下楼集合。
     碧瑟穿好衣服，到了楼下的大厅里才发现，基本上楼内的人都到了，而门口处，几个官差的中间放了一副担架，上面躺着一个女人，当看到那个女人的脸部时，碧瑟忍不住干呕了起来，接着马上试图控制自己。
     “小姐……”翠环在一旁扶着碧瑟，手抖得要命，“那是香月，她……”
     碧瑟努力转过头，不忍再看那边，可是脑海中的恐怖印象挥之不去，香月惨死的脸霸占了她所有的注意力，那曾经妖艳的朱颜，此刻惨白无比，七孔溢血；那柔嫩的香唇，此刻青紫吓人，舌头还长长的吐在外面。这是自尽啊……
     可是她又疑惑了，香月为什么会在外面自尽，她不是被嬷嬷软禁了吗？
     “小姐，想不到香月她……我还以为她逃出去是去和情郎私奔呢……”翠环一边发抖，一边低声对碧瑟说着，像是说出来能缓解恐惧似的。
     “她什么时候逃出去的？”碧瑟问道。
     “晚上的时候，嬷嬷打算去教训她，可是到了柴房，才发现后窗被撬开了，她不见了。嬷嬷怕事情闹大，才没声张，只是吩咐人私下去找。”
     此刻嬷嬷正在前面接受官差的问询。后来提出了几个疑点：
     1她是自己逃的，还是有人协助？
     2她逃出去是见谁？
     3她是自尽还是被人所杀？
     嬷嬷只求息事宁人，只说是这妮子想不开，肯定是自杀，不好意思耽误各位老爷功夫了，云云。她打的算盘是：“人都死了，还说什么？要是折腾大了，还不够往里搭银子的呢？要知道衙门口朝南开，有理没钱别进来。”
     官差也是觉得，为了一个青楼的妓女这么折腾不值得。再加上事主都愿意息事宁人，于是领头的官差使了个颜色，就要收工，把尸体抬回衙门做自杀论。
     这时，香月的丫鬟突然大哭起来，跪在地上，给官差不停地磕起头来：“老爷，我家小姐绝对不是自杀啊！她死的冤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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