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中生活  第16章 无意错挡剑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36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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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刻深秋时,唯一能让我欣喜的,便是那一抹风中的桂花香。它的香味是甜的,能让人把心自然而然地放松下来。这时,我便会想起幼时额娘每年腌的桂花,用青葡萄就着细盐。从深秋到隆冬,下大雪时围着屋内的火炉沏一壶桂花茶,能使满屋都漾着桂花的甜香,芬芳馥郁得足以醉人。每当此时,阿玛总会拿着本书考我功课,而额娘则在一旁一边穿针引线为我们缝制冬衣,一边笑看我们父女偶尔的争论。
    “格莱婕,桂花摘得差不多了吧?”同行的女官在催我了。今日,良妃娘娘要亲自下厨做桂花糕。我们清早起床便来采桂花了。晨起的桂花经过一夜露珠的湿润,既清新又干净,摘回去可以直接作糕点之用。看着良妃娘娘系着围裙乐在其中的样子,我就在想其实她和额娘一样。她起早做桂花糕就是为了八阿哥下朝来请安时,能吃上一块。要知道,那其中是一个额娘拳拳的爱子之心啊!当八阿哥满足地说:“额娘做的桂花糕还是和小时候一样好吃!”,良妃眼角依稀可见的皱纹明显和蔼地笑成了花,比氤氲的湖水更能牵动心中柔软的涟漪,让旁人也如同吃了久违的糖果般由衷开怀。
    晚上,皇上终于来看望良妃娘娘了。终于,是啊,终于。离皇太子被废已近半年了,即使复立也已两月了。就因为八阿哥在太子被废时锋芒外露,呼声太高,皇上竟可以半年无视良妃的存在,怪不得深宫自古都是怨妇的归集。好在良妃娘娘生性宽厚,倘若不然,哎……皇上客套得很,言笑晏晏。然而,问答之间,有礼有节,不似夫妻,更像君臣。是啊,良妃自称“臣妾”,首先是臣,继而是妾,无论何者,都不是平等的地位。他永远高高在上,她永远卑微如尘。虽然这些年良妃的位份从嫔到妃,无疑是荣升。可是,八阿哥那么用心的营营而为,皇上是否真正看在眼中,给与作为阿玛的肯定呢?我不得而知,只是若皇上有时愿意以父之名来看待自己的儿子们,而不是以君之威来居高临下俯瞰众生,那么皇家是否也会多些温情——尽管这的确很难。
    兴致不错的皇上尝过良妃亲做的桂花糕,直夸好吃。末了,想到太子从小爱吃桂花糕,竟还派遣总管和我送一份到太子的毓庆宫去。我不禁开始腹诽:大晚上的这样来回一趟,一定又得很晚才能就寝了。当日科尔沁草原上那个为儿子伤神痛心的阿玛,我看在眼中是深深理解而怜悯的。可近来皇上的言行已浩荡昭示了他对太子的疼爱,各位阿哥们不是已经规矩多了吗?现下又星夜送糕点,未免有些多此一举。搞得像是到哪都扛杆大旗似的,实在有招摇过市之嫌。哎,或许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多心了。说不定皇上真正只是作为一个阿玛想要将好吃的留给儿子罢了。
    我和总管奉旨到了太子宫中,却恰好见到那边正乱作一团,仆人婢女东逃西窜,完全失了平日的秩序,而“有刺客,来人啊,有刺客……”的呼喊声更是不绝于耳。总管与我都很是震惊,心中也不免生出恐惧。但总管毕竟是宫中的老人,还是迅即冷静下来拉了我在身旁,径直往里了解真实情况。待我们循声进到后院,竟看到有十几个黑衣人正与侍卫打斗,其中还有太子和——十三?他怎么也在?老天,刀光剑影,究竟出了何事?幸好,身旁的总管到底是随侍皇上左右多年,见这阵仗,虽也被惊呆了,但即刻定了神回过气儿来,迅捷道:“丫头,快找个地方躲起来,咱家得去禀报皇上搬救兵来。”言罢,便往外跑了。
    呃?巡视一圈,唯有一堆假山石能勉强藏人,只得静观其变。过了半柱香左右,我大致看出了端倪,黑衣人的目标是太子。可却无意伤害十三,只是拖住他援手不及。黑衣人明显功夫都不一般,看来是训练有素的杀手,那么是谋定后动的蓄意刺杀?侍卫早已倒下几个,局势显然有些不妙。过不了多久,太子和十三一定撑不下去。可是那些黑衣人却依旧不退一步尽出杀招,大概也知拖下去于他们不利,所以要速战速决。
    十三尽力为太子挡去了一些危险,坚持近身保护。然而有一个武功很高的黑衣人,可能是那些人的头领,一直缠着十三将他逼离太子身旁,以便其他黑衣人有机可趁。糟糕,数人围攻太子,太子不敌,一柄锋利的长剑正向他刺去。恰在此时,十三奋力用剑鞘隔开近身一击,飞身欲挑开那剑,却将背后致命空门留给了那个头领黑衣人。
    千钧一发之际,十三奋不顾身,却看得我好不心惊。不及多想,用力将糕点盒子猛丢向那头领黑衣人,接着飞步上前想将十三推开,顺便闪身避剑。奈何那人不愧是杀手,反应敏捷得很。只见他攻守皆宜,反身抬手就劈开了食盒。害我来不及及时闪开,白白的成了活生生的肉靶。所幸,此时侧身只是手臂上被划拉一下。
    十三惊大了眼睛盯着我,似是在说:“你从哪儿冒出来的?”尽管出他意料,但好在他还是一个旋身接住了我,又反手出剑逼退了黑衣人。我勉强耸耸肩安慰他道:“没事,还好!”真的还好,御林军已经到了局势立刻扭转,一番打斗后黑衣人都被擒住了。然而令人震惊的是,他们集体挥剑自刎了。不愧是训练有素,干净利落——令人不寒而栗,会是谁派他们来的?居然如此可怕。
    “伤得重吗?”十三丢了剑,急急扶住我。我摇头笑了笑,权作安慰:“没事!”不意却感到身体愈发沉重,头朝地便要倒下去,若非十三即使扶住了我。“见鬼,剑上萃了毒。”我能够感觉出来,此时的十三语气震怒不似往日,不免有些惊疑。目光所及,原来臂上的伤口已成黑色,意识亦开始逐渐模糊。只觉得被十三抱了起来,听得他一声急吼:“来人备马,去太医院!”
    迷迷糊糊,不知是多久之后,恍惚间,隐约听到有人在说话,语气甚是强硬:“格莱婕,我命令你撑过去!”过了一会儿,又感觉有人握住了我的手,语气明显软了下来:“不,我请求你,请求你撑过去。你不是说,喜欢听我吹笛吗?等你醒了,我天天给你吹。不管是《折柳曲》,还是《凤求凰》,只要你开口跟我说。嗯……对了,你还记得那次在科尔沁,我们琴笛相和一曲吗?被十四弟誉为‘天外奇响’!你琴弹得这么好,那曲《上善》又如此精妙,等你好了,我们琴笛合奏,相互切磋,你说好不好?”我心想:琴笛合奏?此语深得我心!努力集中精神想要睁开眼睛,可是实在太累,还是先睡一觉吧,等睡饱了,给他个惊喜!
    正迷糊间,却感觉手被握的更紧了,只听他加大音量,异常焦急道:“你不要睡,醒过来!不可以睡,不能睡,你醒过来,睁开眼睛啊!格莱婕,我说过,不会再让你从我眼前偷跑,决不!”闻罢,我感到肩膀被晃得厉害,不由得痛起来,骨头都快散架了。可却听到他音量更大地说,不,是吼道:“格莱婕,你醒醒,醒醒啊!”哎呀,受不了了,我汇聚全身的意念奋力清醒,终于缓缓睁开了眼睛,竟看见十三满眼血丝地盯着我。看到我醒来,他的眼中先是一惊,继而转为喜,最后是狂喜,明显很是激动,竟大笑起来,一把将我抱在怀里:“你醒了,你终于醒了!”随即又放开我,盯着我道:“你这个傻丫头,为什么跳出来替我挡那一剑,你到底搞不搞得清楚状况,你差点就再也醒不过来了。”继而又抱我入怀:“不过,没关系了,现在都好了。你醒过来了,你活着!”被十三抱在怀里,我能够感触到:他的心跳得好快,呼吸也很急促,想来的确真是很激动。过了一会儿,他终于慢慢恢复平静,双手扶住我的肩膀,定定地看着我,仿佛要让我后悔刚才一直不醒似的。我想开口说话,可张开嘴却渴得很一个字都发不出来。十三马上了然意会:“是要开口说话?口渴得很吧!你等着。”言罢,他即刻将我轻放在床上,手势温柔的出奇,不可思议!噢,应是意识到我到底是个伤患了,受不了他折腾。要是再摇我一阵,估计真非得散架不可,我又不是摇钱树!
    只见十三即刻倒了一杯水来,将我轻扶起来,喂我喝下。我立时感觉舌头又恢复润泽了,勉强一笑,缓缓开口道:“你一直守在我身边吗?都没有睡?怎么眼里都是血丝?”十三听我开口说话,条理清楚。终于宽了心,朝我欣然一笑,将茶杯放在床头柜上,又扶我躺下,替我掖好被角,温和笑道:“你可知道,你昏睡了多久?”昏睡?从小到大,我身体一直挺好,就算伤寒发烧,也好得快。从不知何谓“昏睡”,我没有概念的摇摇头。十三伸出手轻柔地将我额头的碎发捋在一旁:“整整三天三夜。太医说,如果撑不过今夜……”他没有说下去,欣慰地摇了摇头,释怀地笑道:“不过都过去了,事实是你现在醒过来了,还这么健康地和我说话。”听十三如此说,我也释然地笑了,权且是聊以自慰吧!可见十三见我这样,却不乐意了,似是责怪道:“你还笑得坦然,你倒说说,那么危险的情况下,你干嘛冒出来去挡那一剑?”我一听他如此问,立刻来了精神,理直气壮道:“谁说我是去挡剑的?我本就没打算替你挡剑,只是想将你推开,自己再躲避,无奈闪得不够快,才受了伤。”闻得我此言,十三先是愣住了,继而“扑呲”一下笑了出来,随即又忍不住循循善诱道:“我终于能够确定你现在非常健康了!”“嗯?”我不明所以。“因为那个总是让我惊喜的格莱婕又回来了!”言罢,我们相视而笑……
    养伤的半月之中,良妃娘娘亲自来看望了我,还赐了很多补品,诸如人参、当归等等,而且嘱我好好养伤,以免今后落下病根。她真是一个善良宽厚的主子,虽然我们身份有别,但她点点滴滴的好,我都会铭感于心。此生可能无法报答,便只能感恩于心了。待我伤势痊愈,重新健康地站在她面前时,我能感受到,她是真的放心地笑了。那一刻我更加坚信:老天爷会眷顾她的,善有善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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