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针锋对 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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雍正元年(1722年)十一月末。
轻骑简车一路压碎满地的白雪,留下深深的两道车辙,远远的延伸到路的尽头。车外艳阳高照却难抵风寒料峭,阳光打在晶莹的白雪之上,反射出耀人双目的光芒。昨夜风雪已住,寒气上行,这天色方白之际,官道上只有这一辆车在飞速的行进。道上的积雪净白,车轮碾过,细雪轻溅,落在旁边的雪里,打破了原本的平静。
兆佳悦羽,一衣轻素安坐于车内,身边一支小小的暖炉,炉火正旺,不时的发出“啪,啪”的声响。她的手里拿着一本当朝盛行的《明花集》有一下没一下的翻着。车外的冰寒风雪与她似是没有一点关联,岁月在她的面颊上似乎未留下一点痕迹,依旧明眸如皓、朱唇如樱,她的脸上淡然勾勒着和美幸福的微笑,明确的记录着她心里的舒愉。轻轻的和上书,扬起清脆爽朗的声音:“小安子,可是快到了?”
“是嘞福晋,眼看着就进城了,您再休息一会吧!”赶车的人回头向着车内喊着。
轻车之内的她,听了这样的回答,婉约清然的笑意挂上了她的唇边,轻敛目光,抬手挑开车窗上的幔帘,车外的风吹了进来,带着冬日的寒和雪后的清新,更带着让人浑身舒适的阳光的欣甜。她展目看过去,一片白雪之下是那十年末见的熟悉,在这里曾经留下了她与胤祥的足迹。目光及处,似乎还能看到那两个飞扬的身影,嘲笑追逐在春光洋溢之间。她将目光凝在那飞掠而过的山木之上,想着曾经留在这里的笑声与泪水,甜蜜与纠结。转瞬间,近二十年的光阴在手边滑过,留下了那么多让人回忆的酸甜苦辣。
轻轻的,她收回视线,放下幔帘,目光收回心思却飘得更远。
往日的一幕一幕象是走马灯一般在她眼睛明快的飞过,每一个场景,每一句话,甚至是每一个动作,每一个表情都烙印着那么深那么深的痕迹。
广济缘男装相识,针锋相对、互不相让;断肠崖下识破女儿身,情意暗生、携手并游;宫中相望难相见,苦相思无尽处;阿哥府中相对看,深情无限处,悠然心怀伤;江南岸把臂并肩,知心话目光传,微笑间胜千言。
因为那么一场无端的祸事,他们偷来了近十年的平安,直到上月,四阿哥的一纸短信才打破了这清静的相守,将世俗再一次拉进他们的生活。十年来他们第一次分开,胤祥支身返京,没多久,皇帝崩逝,四阿哥登基。接到这消息的那一刻起,悦羽就知道,她在江南的生活即将结束,没几日小安子携信前来接她回京。
没有时间给她思考今后的日子将如何,便已经踏上了回归的路,一路上小安子将京里发生的事大致说了一下,她也只是泰然而笑。与胤祥相识相守以来,他的身份、处境,几经巨变,阿哥、罪臣、平民以及现在的怡亲王,走过了风风雨雨、坎坎坷坷,唯独走不过爱,相携走来的每一刻都是她要珍惜的,未来也如此,只要有胤祥,她风雨无惧。
车外的声音渐乱,人语声渐起,气氛慢慢的活络起来,象万物复苏,她知道已经进了城,那她已经久违了的京城,下意识的她拢了拢狐裘的领子。
神思依旧恍惚无定,在京城里,她还心有余悸,十年前的那场狂风巨澜仿佛是昨天发生的一般,不知道时间在身边如何流过,一直那车轮擦着地面的声音传入耳中,一直行进的马车缓慢平稳的停了下来,她才惊醒了过来,发现刚刚想的事情都早已经过去了。深吸了一口气,理了理自己的情绪。
下一刻小安子的声音已经传了进来,“福晋,我们到了!”
她轻轻的应了一声,活动了一下早就已经僵硬的身体,几天几夜的长途奔袭,虽然是坐在车子里,但是还是满身的疲惫。小安子已经拉开了马车厚重的棉帘子让到一边,她矮下头迈出了车,感觉有一只手伸了过来,她习惯性的伸手扶住。
这只手坚定、有力,带着熟悉的暖人的温度,稳稳的将她的手掌在手中。不用抬头去看,她也知道这手的主人是谁,笑容在她的唇边绽开,这笑容如桃花般明艳似梨花般清纯,瞬间驱散了一路远行带来的疲惫与不适。
她缓缓的抬起头,对上了那双泉水般清澈明晰的眼和那比阳光还要灿烂的笑容,按着他的手,跳下马车,脚落地,压得在积雪之上,发出轻响。她站定身子与他并肩站在阳光之下,呼吸间的白雾相接混在一起。
“一路上,累了吧!”简单的话从胤祥的口中说出,没有过多的粉饰,没有过多的探问,浓浓的亲昵却直透了过来。
“还好!”她的声音也平静得好象昨天他们还在一起吃晚饭,她的目光扬起,看向面前的府邸,墨黑的门框,漆红的大门,阳光下闪着金光的门钉,门边森然而立的石狮。她的目光越过这一切的一切,落在了那漆红金字的匾额上,上面写着:怡亲王府。不用多看就知道那上面的字是四阿哥,不,是皇上的亲笔。
这匾额代表着极尽的荣宠,也代表之他日后的责任。空旷下来的的十年,满腹谋世之策闲留,他心里多少有些遗憾的吧!
胤祥的目光顺着她的,也落在了那匾额之上,爽朗若昔的笑容里包含了更多让人眩目的东西,这些东西是岁月留在他身上印记,是生活沉淀下来的了然与自信。一直握在一起的手紧了紧,坚定的说:“今后这里就是我们的家了!”
悦羽欣然回眸,看着他的眼睛,习惯性的在他的眼睛里寻找着那些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东西,而他从不会让她失望。她自然而然的对他笑了笑,婉约轻柔的说:“哪里都好,有你的地方就是家。”
胤祥迎着阳光回给她一笑,笑容里的欣然与安慰不需要言语:“那,我们回家!”
他牵着她的手,迈步向府门走过去,没有犹豫没有迟疑,他们一起走过了那么远的路,这一段还要一起走。悦羽跟在他的身边,阳光在他们身上形成了淡淡的光晕。
两人一起迈进怡亲王府,朱红色的大门慢慢的合上。
蔚蓝色的天空上飘着洁白的云,它们一起记载着他们一起走过的点点滴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