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突然好想你 第五十六章——摇曳的昙花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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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了,送完韩依月的陆空回到了他那个不大且简陋的家里。这是他那年调职过来,单位给分配的住所。说这里简陋是因为房子里根本没什么东西,更别说是值钱的家伙了,即使他白天开着门让小偷光顾,小偷也不会来的。陆空家一点也不穷,即使是在这样的城市,买套150平方的房子对他们家来说也只是弹指一挥的事情。陆母前段时间还打来越洋电话,和陆空提过,让他买套房子,只是陆空婉言拒绝了。
陆空喜欢这个“家”,装修和家具他什么都没动过。这是97年的房子,墙壁的装潢不过是用了一些白色的棱条型墙纸,时间久了,早已泛黄。房子里只有床,衣柜,桌子和椅子。厨房里是空的,他几乎不在家吃饭,浴室里只有一台老掉牙的电热水器。一般这样的房子没什么人愿意住,去年年底新房子造好以后,别的同事都打报告搬过去了,倒是陆空,领导给他分配的时候他还婉言拒绝了。是啊,这么多日子他连洗衣机都没买过一台,背后指指点点的声音和猜测又怎么会少呢?可他一点也不在乎,日子是自己的,又不是别人的。
陆空喜欢一个人的时间,但也不讨厌集体活动。他不太会和别人袒露自己的心声,也不会去八卦别人的生活。除了叶冉羯,那个在他青春年华里搭肩走来的兄弟外,他几乎没什么朋友。他是个做事认真谨慎的人,从小就是,进了院里也从来就是干干净净的。这也是为什么领导特别偏爱他的原因。可是陆空自己心里知道,要摸着自己良心说的话,还是有一件的,那就是当初与叶冉羯有关的辛氏的调查案。虽然事情已经过去很久了,可是有些时候他心里还是会浮现出一丝愧疚的。可他也清楚,天下间的坏人有那么多,又能怪得了谁?在这片钢筋水泥的森林里,谁又能说自己是真正善良的?
他的这个家几乎没有人来过,他也不喜欢带人回家。当初和蔡检分手后,就连他的生活也是出奇的干净。平时就是领导的家访,陆空也是能推就推的。与冉羯相比,陆空并不是一个善于交际的人,可也好在他的性格使然,从来都不得罪人,也没人愿意去得罪他,所以在院里大多数时间大家只保持着一种相敬如宾的感觉。
以前的陆空并不是这样的。他记得那年和蔡检分手的时候,在G市有个同事,其实也可以说是一起玩的朋友,在一段时间没见面后曾问过他:“兄弟,最近怎么这么暗淡啊?难道还没从失恋的痛苦中拔出来?还是打算从良了?”不过在这样调侃的问话后,陆空发火了。其实那位同事并没有说错什么,只是陆空像是受了刺激。当然,结果是他和他们从此就分道扬镳了。
生活其实真的就是这么简单的,一件小事或者一个小灵感就能让一个人发生180度的巨大转变。这个道理陆空很清楚,所以,也就像他对蔡检说的那样“让我在人生的最后一段留一片空白吧。”
可是,如果意外也是命运交响乐中的一个插序,那么谁又能想得到下一秒发生的事将会是奇迹还是悲哀?
陆空放下手上的东西,靠在床上发呆,冥想。这是他这段时间最习惯做的一件事情。其实一直以来他都是寂寞的,所以他不愿意搬离这间屋子,泛黄的壁纸,陈旧的家具可以让他感受到这是真实存在的温暖,而非150平方的寂寞。这样的寂寞很好,特别是对一个时间不多的人来说,那不是寂寞,而是安静。
他在自己的思绪里数落着记忆里最深刻的事情,那些能带给他笑容和难过的时间属于童年与少年,属于那个一直和他的故事有关的女子——韩依月。似乎每一件都是,似乎每一件里都有她。他笑了,像小时候牵着依月蹒跚走路时的笑容,可这样的笑容却没有维持多久。
有一件,只有这一件不是属于他们的。
那是一个周末的下午,陆空在篮球场上和一群陌生的球友激烈地打着比赛。可是他突然觉得头晕,觉得目眩,觉得四肢无力。最近他时常这样,可平时只要稍微休息一下就会好一点。但这一次不同,就连世界都开始旋转了。
当他醒来的时候已经在医院了。他以为自己只是虚耗过渡才这样的,可是不然。医生阻止了他想要出院的举动。
陆空忘记不了那天医生告诉他病情时那纠结的表情。眉宇是沉重的,语言是苍白的,无奈中突显的挣扎让他看似平静如湖水,内心却波涛汹涌。
“年轻人,你得的是美格纽斯症。”医生停顿了一下,像是在组织自己的语言,好让对方听着更婉转一些,也更能接受一些,“这是一种遗传病,主要是运动型的。你们家族以前有人得过这种病吗?”
陆空一直想一直想,好像有。他听父亲说过,他本来还有一个叔父的,可是在18岁的时候就死了。当初医院说是猝死。那时候的医学哪有现在那么发达啊!那时候陆父也只是提了一下,语言里有些感慨罢了。
“这种遗传病并不多见。一般遗传率也不算很高。”医生的话打断了他,“我们可以为你提供治疗。不过治疗效果并非很好,如果你选择手术的话,目前成功率只有50%。”
陆空不明白听完那些话,自己为什么会出奇的平静,想也没想就拒绝了医生的提议,只要求开些药。他不打算告诉自己的父母,否则老头老太一定会让他出国治疗的。陆空曾经想过,这辈子他不用活太久,只要走完青春就够了,否则人生会显得太枯燥。可是现在,他的话真的应验了,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
走出医院后,陆空的人生就开始颠覆了。
想到这里陆空很是无奈的叹了口气,嘴里喃喃:“意外还是发生了,本以为的擦边球,却打回了轨道。”
人这一辈子有多长,没有人知道,可是当有一天你知道你还能活多久的时候,当有一天你可以计算你生命的长度且知道离死不远的时候,你所想的是什么?
陆空说他不想活很久,他只要走完青春就好。这是他在挑战未知的时候说得无知的话,现在他也发现这是对命运多么无知的亵渎了。
你可以跟命运开很多种玩笑,那也只是玩笑,可当命运跟你开玩笑的时候,你是该哭还是该笑?
陆空在心里就是这样问着自己的。他本以为可以就这么平淡的离开这个世界,可是看着韩依月的归来,思念着她的感受,真可谓“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可是当命运面对爱情的时候,他却发现自己是多么无力。这样的生活像是折磨,折磨着自己,也同样折磨着爱人。他想要一个了结,可今天下午还是让他遇见了韩依月。他想要继续,可却发现自己是那么的无力,每一次的见面,都让他的心有着更深的疼痛。他不想对她温柔,可温柔却自己浮了出来,他会心疼,他会难过,可他也更恨自己。
他该怎么办?是矛盾还是纠结,在感情面前,他本以为自己可以控制的很好,最后却也不过如此罢了。
他拿起电话,在少许的号码里很轻松地找到了叶冉羯的。在片刻彩铃声后,电话接通了。
“喂,陆空?我也刚想打电话给你。怎么?出来喝酒?”冉羯在电话那头表现的很积极。
陆空轻轻叹了口气:“好,老地方等你。”
说到酒吧,叶冉羯最中意的还是左岸,现在他已经很少泡吧了。除了和陆空外,几乎都在家里休息或者在公司加班。回Z市后,他只去过一次左岸,新来的调酒师告诉他老板娘不在,于是他也只稍微坐了会儿,留下了欠着的酒钱便离开了。而陆空所说的老地方当然不会是左岸,而是冉羯公司附近的遥望。
遥望的老板姓吴,叶冉羯认识,所以每次去都有一个八折优惠。这是一家轻音乐的酒吧。比起左岸,它显得安静了许多,适合谈心,聊天和找“寂寞”,那里没有舞池,有时候会有乐队组合演唱。
“怎么了?一脸忧伤。”叶冉羯看见陆空一脸苦瓜,笑着问,“我听小柒说,依月现在打算倒追你。行啊,兄弟,你总算熬出头了。”说着他拍了拍陆空的肩膀,看得出来冉羯今天心情很好。
自从出了辛氏,叶冉羯也就没那么悲伤了。好像结婚以后他变得开朗了许多,可这些开朗背后总像是隐藏着什么。起码陆空是这么感觉的。
陆空还是愁眉苦脸,微微咳了咳,说了句:“我有病。”
叶冉羯上下打量了下他,点点头:“我也发现了,你确实有病。”
“你知道?”陆空突然抬头,低沉的语气也显然提高了些。
“神经病嘛!人家都倒追你了,你还不开心,不是神经是什么?”
“好了,冉羯。别开玩笑了。”陆空压了压自己心里的不快。
这回冉羯也察觉到了一丝不对,收回了玩笑的心态:“你到底怎么了?”
“命不久矣了。”说着自嘲地笑了笑,然后拿起酒杯一饮而尽。
冉羯见他不像开玩笑,有点着急了:“到底怎么了?”
“我得了一种遗传病。”
“什么时候查出来的?”
“前年吧。医生说治疗几率不大,所以我放弃治疗了。”
“你怎么这儿傻!”叶冉羯显然有些激动了,他自己也发现了,控制着情绪说,“那依月怎么办?你们以后怎么办?”
陆空外表出奇的平静,内心却在进行着第二次世界大战。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有些东西已经无法改变了。”
“那她知道吗?”
“不知道。我根本没打算告诉她。”
“我能怎么帮你?你说,只要我能做到,即便倾家荡产也再所不惜。”叶冉羯的话很认真,陆空也知道他绝对是个能为朋友两肋插刀的人,可是他也许并不需要。
“有你这句话我已经很欣慰了。”他还是那么的淡然,“我只是想你陪我坐坐而已。一个人太安静了死得也快。”这时候他倒是开始开起玩笑来了。
叶冉羯的气不打一处来,却也了解他内心的痛苦,便不再多说。
两人只是这么坐着,偶尔扯上几句。
现在的陆空只不过是想找些事情,找些人陪着,让自己的时间别多出来想韩依月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