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面前这个人硕大的鼻头上戴着一副黑框眼镜，贼咪咪的眼睛藏在后面，圆滚滚的啤酒肚没有六月也有四个月了。
    此时额角泛着汗，又短又粗的手指端着透明的杯子，杯子里的酒被遮住，只看得见黑乎乎地指印，“裴总，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我？”
    低声下气而诚惶诚恐。
    裴南寄没有起身，白皙修长的指尖扣着杯壁，突然勾起唇笑了一声，似嘲非笑，“记得，当然记得，这不是刘总吗，前辈啊。”
    被称作刘总的男人额头的汗更多了，不知是热的还是，怕的，手颤巍巍掏出手帕擦着额角的汗。
    “在二位面前，我哪敢称前辈，就是以后有合作，一定要想着老哥啊。”刘总越说底气越不足。
    见裴南寄和宋若臣都不说话，刘总脸上青紫交加，自己也是老板当惯了的，哪受到这种轻待，手下的杯子都快被自己捏碎了，可一想到自己的公司，刘总又忍了。
    举起酒杯就想跟裴南寄喝一杯，“那个，裴总，以前老哥要是有什么无心之过，你多担待啊，来，老哥敬你一杯。”
    刘总的手就这样举在半空，裴南寄别说举杯，就连身子都没有动一下。
    “裴总，你是看不起我？”刘总眼神有些不对劲了，
    饭桌上的其他人，也都注意到了，都纷纷停下杯箸，倒是没有上去劝说的意思，他刘明是什么东西，还配不上他们做说客。
    宴厅里的气氛就渐渐下去了，带着刘明进来的吴总，一看就知道自己坏事了，这裴南寄很明显就是和刘明有仇啊，这孙子，竟然敢坑自己。
    这刘明好像也真跟裴南寄杠上了，这样都不走，举着酒杯就要跟裴南寄喝一杯。僵持久了，裴南寄未免也会在几个老总这留下坏印象，纵横商场，谁不得罪人，这应酬不就是说人情，谈生意，又仇有怨多灌几杯，没有在酒桌上赌气的。
    韩总说着就想开口，“裴总……”
    宋若臣就挣扎着站了起来，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酒，“刘总，不就喝酒吗，好说，谈生意我也是合伙人啊，敬我不也一样，裴总今晚喝多了，我来跟你喝一杯。”
    宋若臣眼尾勾人，假笑的时候显得更加凉薄，薄唇里吐出的话也是刀刀见血，端起杯子也不说什么，一口就闷了，倒竖杯子，示意刘明。
    眼看着刘明喝完，又连续倒了三杯，宴厅里气氛渐渐好了起来，众人又开始杯筹交错，大着舌头、红着脸互相吹牛。
    刘明敬完酒就坐在角落里一声不敢搭腔，其余人也不搭理他。
    裴南寄给宋若臣放了瓶矿泉水，“我去个洗手间。”
    “哎，”宋若臣迷蒙着眼睛，大着舌头，“别想太多啊。”
    裴南寄没有回复，径直走了出去，身后传来宋若臣的轻佻语调，“他呀，喝多了犯恶心，去厕所吐了吧，来，各位，满上。”
    所有的声音都抛在身后，裴南寄脑海中却全是余响。一下一下撞击他的脑核，这种疼痛开始往下，到胃。
    裴南寄不可遏地在厕所隔间里呕吐，直冲脑门的恶心感觉让他想把胃一起吐出来，吐到最后只剩干呕了。
    光滑的门板上是自己的脸，平静冷漠，眼角泛红，生理泪水从眼眶逼到眼角，拳头也慢慢收紧，“我不去找你麻烦，你倒是找上门来了。”
    打开洗手池，裴南寄开始慢条斯理地漱口，一点一点擦干手上和脸上的水渍，整理自己，的情绪……
    酒过三巡，裴南寄回来的时候，刘明已经不在了，看向宋若臣，宋若臣朝自己微微挑眉。
    宴席散场，几个老总热情寒暄，说着酒逢知己千杯少，相见恨晚的话，可背后想的是什么就只有双方知道了。
    宋若臣叫好车就走了，裴南寄在APP上联系代驾。今天喝得不算多，意识很清醒，但也不能开车了。
    裴南寄撑着额头，酒意有些汹涌，软软绵绵地开始上身，脑袋也开始有些昏沉。
    天空不知何时开始下起小雨，所有的事物好像都笼罩在这雾非雾、雨非雨之下。五分钟后，雨珠呈雷霆之势，一颗一颗砸下来。
    街上的行人举着包匆匆避雨，一把伞下挤着两个人，晚归的职员抱着资料、电脑往街道里躲，街上的小贩支起雨棚，蜷着臂膀守着小摊……
    世人慌慌张张，只为银钱几两，可偏偏那几两银钱，却能解世间慌张。
    叫的代驾一直没到，打开手机才发现代驾将订单取消了，下一秒电话就打进来了，“抱歉，顾客，今天雨太大了，我接不了您这单了。”
    这个时候，叫出租也叫不到吧。
    褚横也是怎么想的，这个天气，叫车都叫不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