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陈夕篇 第五章0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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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夕轻轻走下床,把窗口留了一点缝隙,然后坐在安然的床上,看着他安适的睡脸。他睡着的时候也这么动人,心里的柔情就象无叶井的泉水一样,泛滥地奔涌,却怎么也越不过那个界线。这个让她梦牵魂萦的人,即使她现在就坐在他的身边,她还是会想念他。
这样就够了。
今天她已经做了她以前想做的事,她牵着他的手,亲过他的脸,在他的身边毫无顾及的呆了整整一天不是吗?从早上在车里贴着他温暖的手,到现在坐在一旁静静地看着他,她把这一天的时间每一分每一秒都没有浪费地使用掉了,真的不应该有遗憾了!
以后他会和他真正喜欢的女人快乐的生活,她还是他妹妹不是吗?只是心放宽一点点,在背后祝福他的幸福!她现在好象真的可以做到了。
陈夕拿了钥匙,轻轻地关上门,她还有最后一件事,她要去尘封她的心灵。
跪在观音像的远远的台阶下,佛音还是在空气地流淌,陈夕慢慢地放松了自己的双肩,也慢慢地放开了自己的心灵。
她双掌合十,闭上了眼睛。
大慈大悲的观音啊!传说里你是女人的化身,你在成佛前一定参透了人世间的情爱,才能够了无牵挂地得道成仙。你见惯宇宙万物的神奇,那你一定能够明白我此刻的心情吧?我的困扰并不是无病呻吟,它存在于我的内心已经很久很久了,刚开始的时候我自己也觉得是庸人自扰呢,可是——可是,慢慢地它就在我的心里面,落地生根,枝叶茂盛地伸长着,任我怎么努力怎么压制着都不行,现在它堵在我的心里面,让心非常痛,喉咙也非常痛,只要一个不留心它就会伸出手来,来搞砸所有的事情。
爱本身是没有错误对不对,可是要以伤害别人为代价的爱,那却是不能的。所以请你赐给我你的印章吧,封住我的心。让那一切都在我的心里,和我一起腐朽烂掉吧。
因为我希望他幸福!
思维似乎又没有办法集中,陈夕让自己跪得很直立,膝盖的疼痛,让许多飘缈的回忆象空气里的游丝,在蒸腾。
安然被一阵风吹醒,他揉了揉眼睛,发现房间里只有他一个人。他叫了两声,还是没有人应。现在已经是冬天,晚上的风,尤其是在这山间,非常的寒冷,这么晚了陈夕会上哪里去呢?安然拔了拔电话,陈夕的手机在枕头下响起,是《梦中的婚礼》的铃声。
安然披了件外套,走出门,外面已经很黑了,只有远处的亭台还有些灯光,那是观音法像下的广场,非常开阔的公园,在微黄的灯光上看非常静谧。步行过去,还是有点远,陈夕会在那里吗?
安然有点担心陈夕,这个地方很大,不知道她会不会迷路,而他却找不到她,在这个陌生的地方。虽然没有多少目的地,安然还是想试一试。转过了前面的那些植物架,安然看见了一个虔诚的祷告者,她的模样真的是和电视里的善男信女一样的虔诚。
安然轻轻走过去,怕惊忧了她,就在一旁的台阶上坐了下来,但见她久久都没有动一下,心里很心痛。要保持那种资势应该是一件非常难受的事情,因为地下是冷冷的坚硬的石板,和那种生硬比起来,膝盖是非常脆弱的地方。
“夕,你在求姻缘吗?”安然不希望气氛那么悲伤。
陈夕整个人一愣,他怎么能够在这种时候出现,就在她已经快要整理好自己的心情的时候,他怎么可以这么温柔地又出现在她的眼前?!
“傻瓜!佛很忙的,每天成千上万的人都在求她,现在你又这么虔诚,她或许会烦的。有什么解不开的结,我可以帮你!”安然见陈夕衣衫单薄就脱下自己的外套把她包起来。
陈夕放下了自己的双手,拥着安然衣服上的温暖气息,还有安然特有的味道,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再看了看佛像,她还是那么慈眉善目地望着她,并没有因为她的贪婪而生气,那么这也是她安排的是吗?就在她的眼皮底,她已经同意并且纵容了吗?还是正如佛说:万物皆有定数,那自己的定数是什么呢?
“怎么啦?陈夕?你的样子怪怪的。你刚才在祈祷什么呢?”
“在祈祷我爱的人幸福。”陈夕轻轻地说。
“哦。”安然点了点头,沉默了片刻问:“陈夕爱的那个人,是个什么样的人呢?可是为什么陈夕会不快乐?陈夕的辛苦是因为他的缘故吗?”
“他——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人。”
“啊?”安然在想,这个世界上对她最好的那个人难道不是自己吗?他以前都一直以为自己做得很好呢,可是自从沈乐言对他说起过陈夕有喜欢的人那一刻起,他就知道自己错了,他并不了解陈夕,也不知道她需要的是什么,所以虽然他为她做了一些他认为自己该做的事,但并不一定是她真正想要的。只有那个人,那个人对她的好,才是她所珍惜的吗?这种感觉还真有点失落。“陈夕真的很爱那个人吗?”
“是爱吗?我也不知道呢。只是没有见面的时候天天想念,梦里会时时与他相见。喜欢听他的声音,喜欢看他各种各样的表情。看着他的时候心会很温暖,和他在一起会舍不得分开。真的要离开他了,仿佛连呼吸都觉得好困难,如果真的以后没有他,我该怎么办呢?”陈夕低下头,忍住想落泪的冲动。
真的有那么爱吗?这种只有煽情小说里才有的故事情节,那种要生要死,充满眼泪和矛盾的爱情对于现代的人来说好象太过激烈了吧,虽然他也很期待能有那种掌握他情绪的感情,可是心脏会不会变得很脆弱呢?真的难以想象他的妹妹,就在他的眼皮底下爱得要生要死的,而他却什么也不知道呢!
“他是谁?!”
“不能说!”陈夕慌张地摇头。
“既然这么喜欢他,那他为什么会让你这么难过?你又为什么要离开他?”
“因为我会给他带来不幸!”
“胡说什么?你怎么会给别人带来不幸?能够拥有你才是他这辈子最大的幸福!告诉我他是谁,这小子有一点过份!”
“我不能告诉他!”
“为什么不能?难道是有妇之夫吗?”安然突然非常生气,那个小子真是欠揍,他把他妹妹害得这么难过,他却什么都不知道?!
“快了!”
“什么快了?”安然问出口后才想明白,这么说那个人快要结婚了?那陈夕且不很可怜!看陈夕快要哭出来的样子,安然很内疚,如果他早一点明白的话,也许他可以开导她,那她也就不用那么苦苦地撑着了。他的这个傻妹妹真是让他操心啦。
“就算是这样,我觉得你还是应该告诉他,也许他也同样喜欢你,你怎么就知道没有这种可能呢?至少给自己一个机会,也给他一个机会不是?”
“你真的那么觉得吗?我真的可以告诉他吗?”陈夕想想又开始摇头,以前似乎沈乐言也和她说过这样的话,当时她是多么坚决地否定掉了,现在呢,现在真的要说吗?
“是的,应该告诉他。”
陈夕还在摇头,可是内心的狂热让她几乎难以自制。那些想说的话被压在心里,每天来来回回地升腾,反反复复地在膨胀,在梦里演习了千万遍,但都被她狠狠地尘封地心里面。她能吗,他们之间隔着好大的鸿沟,他们没有可能在一起的,难道只为了自己求得心灵的安宁而把这种难解的问题交给他吗?她不能这么自私。
“如果你不好开口,我愿意先帮你考察一下,我也想看看那个人到底值不值得你为他这样!”安然拍了拍陈夕的肩,想给她一些勇气。
陈夕立刻往后退了一步,走到了台阶上。此刻任何一种接触都会让她的心里的波浪更加疯狂肆掠。
安然吃惊地望着她。以前她总是会轻轻地靠近他,从来都没有过要推开他的手,现在她如此紧张,看来是真是有什么事让她非常不安。
站上那级台阶,佛像就在她的身后,她披着安然宽大的外套,站在他的面前,他们此刻几乎一样高,她目光平视就可以看见他的眉毛,浓密地眉毛深深地在他脸上画了两道清晰的痕迹,象是一种温柔的招摇。陈夕避开他的眼睛,安然的眼睛一直都是清澄的,就象今天石燕岩里那种水,她知道她一不小心就会溺死在里面,那种潜在的记忆让她心很慌。
“如果你真的没有勇气告诉他的话,或许也证明你对他并没有信心,那么为了让你自己好过一点的话,不如忘了他。你现在是象花一般的时节,不知道有多少优秀的人在等着你呢!根本不用悲伤,知道吗?”他不喜欢看陈夕那种悲戚的神态,生活原本就可以很轻松地过,关键是你的态度。
“如果能够忘记的话,我就不用站在这里了。”陈夕低低地自语。
安然觉得有点累,两个人就这么傻站一会儿呆。安然叹了口气说:“你又不肯告诉我他是谁,你又不愿意去告诉他,那你让我怎么办呢?看你这个样子,我很担心啊。算了,我们回去吧,天有点冷了。”安然伸出手拉住她,陈夕的手冰凉的。
“你真的不知道他是谁吗?”陈夕眼睛本来就亮,加上有眼泪的关系,就更显得晶莹剔透。
安然呆了呆。
“那你把眼睛闭上,你看着我——我没有勇气——说出来。”遇上安然的眼睛,陈夕知道她仅有的一点点理智已经不复存在了。他眼睛里的关切让她觉得即便是死了,她也不想放弃,她没有办法放弃!
安然闭上了眼睛。也好,她终于是愿意敞开自己的心了。
陈夕还是有些胆怯,她又回头看了看远处那个洞察了一切的佛像,如果这就是冥冥之中的安排的话,她愿意为了今天的事情承担一切的后果,如果真的有报应的话,就请全部报应在她的身上。
她不想再逃避,她不想再这样压抑自己,为什么要退让是她?她与安然共同成长6年,难道不及陈**回来的几个月吗?为什么她要那么委曲的成全他们,她对安然的感情绝不会亚于任何人。那她为什么要把安然让给别人?这么多年里她那么刻苦地学习,安然希望她会的东西她一样也不敢落下,她努力地做到安然想要的样子,怎么就可以只因为一个外人,就要把自己最心爱的他拱手让出呢!?
狂燥的心情和极度的紧张让陈夕的身体颤抖,脚开始发软。现在她和他是对等的了,不仅仅是因为现在他们看起来的高度,还因为她自己的心,她心脏此刻的位置和安然心脏的位置此刻应该可以互相感应到了。
陈夕伸出手去,她不止千次地想象着能够抱住安然的肩,把自己的头放在他的肩上,把脸贴在他的脖子里,那才是真正属于男女之间的拥抱。而不是象安然抱她,总是象抱一个孩子。
安然的手自然地环了过来。
陈夕全身的勇气立刻冲到了大脑里,她听到了自己的声音:“我爱你!”
其实她本来是应该说:“我爱的人是你呀!”
或者说:“你爱了你那么久,难道你都没有感觉到吗?”
或者是“我知道我不能够,但是没有办法我就爱你!”
或者还有其它更加缠绵悱恻的话语,可是她现在什么都说不出来。真正面对你喜欢的那个人,才发现说那三个字需要多大的勇气,须要消耗多大的力气!
她终于亲口对安然说出了她心里的话。如果还必须为这句话加盖一个印章的话,她生涩地印上了她的唇。
当初因为妒嫉谭晓雨她们的兄妹感情,所以才会惹上了谭晓明的。
沈乐言微笑的神态和生气的样子非常象他,所以常常她会管不住自己的眼睛。
她喜欢他,就是喜欢,当然她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她真的以为自己疯了,可是这些年,她好象疯得更加厉害了!可是她有什么办法,他第一次抱她的时候她就确定了,他的温暖的怀抱就是她梦寐以求的家。每次面对着安然,她的心都在和自己争辩,正义和邪恶常常会为此打架,可是她有什么办法,她还是不能停止想他。这种不能说出自己的心事,被捆绑着,挣扎得越用力越得不到解脱。
安然的世界一下子坍塌!
所有的意识被撕裂得粉碎,任他努力地挣扎,拼都拼不起一处完整。
当陈夕说爱他的时候,他的大脑立刻空白一片。后来触到了那温温小小的唇,比他意识里要柔软,但是很有质感地提醒他那种温度的真实性。然后他就连意识这个东西也没有了。
窒息的感觉让他连退了几步。
安然茫然地望着陈夕。
陈夕昂着头,眼睫毛上还坠着重重的泪滴。她张大眼睛勇气地望着他。
刚才她说了什么?
刚才他们做了什么?
不能!不能!不可以!
安然无法循形,他只能转身,飞快地向前跑,不停地向前跑!
陈夕站立不稳,慢慢地坠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