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枕黄梁  第三十一章 流言   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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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遇阁,听起来像是某个喜欢附庸风雅的人给自己的小天地取的名字。但它却是一个以收集和买卖消息为业的组织,而且二十多年来,一直为各派人马争相拉拢和接近的对象。可是这个组织似乎无意和任何一方结盟,独立一隅。
    只是近几年来,关于若遇阁是朝庭暗插在民间的探子,这样的流言风传了一阵,很快就被新的更吸引人的奇闻秩事所代替。
    若遇阁的来由,有很多说法。每种说法,都有一段故事。明靖言的解释是:“若只初遇”,和怀念追忆有关。杜离风却听出其中的落寞。
    杜离风问明靖言,怎么成了这么一个组织的少主。原以为明靖言会拿出什么精彩绝伦的故事来搪塞。也作好准备,不管对方编个什么样的故事来,他都会深信不疑的。
    但是,明靖言似乎不是这样想。
    “哦,父亲生前似乎是第一任阁主。后来有一天倦了,就交给别人打理了。很不可思意吧,三年前刚知道时,就连我也很吃惊呢。虽然来之前,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了,但是,真正接手时,还是吓了一跳。完全是没有见过的东西,和以前帮父亲打理的生意上的事,相差很多。有时候真想任性一下,甩手不干了……可是,一想到,这是父亲留下的唯一的东西,又很不舍得。只好拼命的做好每一件事……”
    杜离风在一旁静静地坐着,听着明靖言将二人分开的三年中还未分享的点点滴嘀都娓娓道路来。这样的平静悠然,成了杜离风最难忘记的记忆画面。有时,人所追求的不过是这么简单而坦荡的相对而已。只是当是杜离风不懂,以为这就像是初夏时节的微风一样自然,可是,由季更迭,今年抚面而过的那缕流岚已不是当时偶遇的那个了。
    “还以为,你会有什么奇遇这类的,让我空欢喜了一场。”杜离风叹道。
    “哪有,又不是说书。我想这大概是父亲的先见之明吧。”明靖言的语气没有一丝异样。
    “其实,不管你说什么,我都会相信的。”
    “可我不想骗你,哪怕是出于好意。”
    那天,他们说了很多话。最后一句一直在杜离风脑海中停留。
    神出鬼没的伍叔再一次下落不明。大家仿佛已经习惯了他的行动方式,也不以为意。只是相对的有人的怨言就很多了。杜离风常常向明靖言一一细数伍叔的种种不良品行,在讲到刺伤颜子卿那一处时,便戛然而止了,说了些旁的胡乱掩饰过去了。他不是不想知道,可又怕知道了,他和明靖言好不容易重新建立起来的信任又将面临危机。那种如鲠在喉的感觉,让他甚至无法正常思考。
    听到颜家和齐家联姻的消息时,杜离风正在庭院里和明靖言下棋。冷管家来了,看样子是要向他汇报新得的消息。杜离风想要回避,却被明靖言留住。
    “没事,小风不是外人。好好想下一步棋怎么走,这盘不许赖。”明靖言笑道。
    手下用平板的语调将汇报的内容一一奉上:“镇守边关的陆迁陆将军准备回帝都述职;朝中有数名老臣几乎同时告老还乡……齐家和颜家联姻,日子定在这月十五,据说这门亲事是很久之前就定好的,由于齐家老夫人新近过世,按当地的习俗,子女得在百日内完婚,否则得等到三年丧期满。老爷和颜家原也有些交情,按礼,少主当去祝贺一下。”冷管家在阁中待的时间最长,似乎是承过明靖言父亲的情,一直感念于心。在明靖言接手之前,阁中事务一直都是冷管家在打理。他为人处事颇为通达,人虽然总是不冷不热,但却是极细致周到的。
    颜子卿拈着棋子沉吟了片刻,苦着脸说道:“这可头疼了,这样的大户人家,最不容易讨好了,礼贱了,人家觉得你轻慢了;礼重了,又认为你是在炫耀。横竖都不对他们的口味。小风你说是不是?”
    “你别忘了,你自己也不是当过很久的大少爷吗?难道还不明白?”杜离风眼帘低垂,似乎在专心在看这棋子的布局。
    “我可是平易近人很多吧,不记得那几个小丫环,都被惯得不知天高地厚了,没事净拿我们说笑。后来散了,也不知过得好不好……”
    “好与不好不是外人能评判得了的,如果能和睦美满,达官贵人山野村夫本就没有多少区别的。”
    “也对。听说齐家出美人,与不少皇室重要人物是姻亲。颜家的少主没有打过交道,不过他的父亲可是鼎鼎大名的寒羽公子。这么说起来,小风你也该去看看,毕竟两家的长辈有那么深的交情,若是到了子女这一代就这么生分了,不是太可惜了吗?”
    “不下了,这盘我输了。”杜离风起身作势要走。
    明靖言一把扯住了他。“连面对的勇气都没有,只知道逃避吗?我认识的杜离风可不是这么懦弱的人。”
    “你什么都知道了?还是从一开始就知道?是,我是个胆小鬼,你们每一个人都很了不起,都必定是人中龙凤,而我只是一个不求上进的人,终将籍籍无名的埋没在人海之中,这样的人不过是你们精彩人生中的一个暗淡无光的掠影,又有何值得留恋的……”
    小时候喜欢玩捉迷藏,捉捉躲躲,乐趣无穷。有一次情急之下,便把自己的眼睛遮住了。天地一下子变成了一片蒙茫。在为自己的聪明而沾沾自喜时,不期然,被旁人看了个透透彻彻。心虽然闭上了眼睛,但一直在旁注视的目光却始终明澈。
    那天,兄弟俩喝得酩酊大醉。明靖言还舞剑祝兴,美酒的熏染下,舞的意味变得更浓了。少了几分凌厉,多了几分飘逸,变幻间人影闪动,翩若惊鸿。
    杜离风也拿着空酒坛跌跌撞撞地走过去,说是要和明靖言比式一下,输的人就学小狗叫。
    “小风,你醉了。”明靖言半扶半抱着将站立都成问题的杜离风送到卧房。
    “我才没醉,嘘,小声一点,要是被叔叔发现的话,又得罚背书了……”喝醉酒的人永远都不会承认自己醉了。
    “好好,我去叫人给你端一碗醒酒汤来……”明靖言的话还没说完,就听到床上传来入睡的鼾声。
    看着在被子里蜷成一团的杜离风,明靖言轻轻叹了口气。杜离风还是和小时候一样,一受了委屈就躲在被子里。倔强着不肯在别人面前流一滴泪。明靖言总是一次又一次地将那个喜欢
    捉迷藏的小孩子,从自我封闭的小天地里解救出来。
    这一次,却连他自己也堕入了黑暗,万劫不复。他告诉自己,那只是一场疯狂而旖旎的梦。可是被侵入时的疼痛却时时提醒他现实的存在。他的耳膜和心灵都被几近悲泣的声音拷问着:“为什么是我就不可以?”
    为什么?他也一直在这样问自己。可是答案已经不重要了。有些东西改变了,就永远回不去了。无论怎样装作若无其事一团和乐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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