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始  第二十七章   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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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十七章
    那个人一身艳丽的红衣,略略有些凌乱。可能是骑马从皇宫而来,站在花园中的身影微微颤抖着肩膀。红艳的嘴唇大口大口的喘气,头上顶着一个红玉髻。却因在风中肆虐久了掉出几缕发丝。上挑的丹凤眼中灼灼其华,微眯着盯着我看。他身后的阳光浓烈,衬的整个人似是从花丛中奔出一样。
    未央含笑看了看我们,拽拽我的衣袖,戏谑的说道“绮罗,还不过去,人家在等你呢~”
    我对他笑笑,身后的紫夜睁大了桃花眼,对着我们瞧了又瞧,恍然而悟,刚张口想说什么被未央一个嗔怒的眼神瞪了回去,随后未央一叉腰拧着紫夜的耳朵出了凉亭,龇牙咧嘴中还不忘给我一个媚眼。小白蓦地从身旁吼了一声,紫夜的脸色一变,马上乖乖的和未央一起走了。
    我转过头去走向花园中间,乔晚苏一直看着我,他站在那里抿着唇笑的开心。直到我的手臂触到那片嫣红,紧紧的用力的抱住他,他的身体很瘦,骨骼分明铬的我有点疼。耳边传来他清缓的声音“绮罗……”
    “我回来了,晚苏。”
    我回来了,晚苏。在经历了一场令人安心的梦境后安然回来。好庆幸,这个世界上,还有你等我回来。让我知道自己并不是被人遗忘的存在。谢谢你,晚苏。
    乔晚苏反手狠狠的抱住我,放在肩上的头颅发出了细微的啜泣声,我心内感动,一直以来认为不属于这里的我,还好有你,只有你一直一直惦记我。
    “绮罗,这次你不走了对么?”
    “从今往后我只是乔国的皇子乔越,再也不是绮罗了。自然是不会走了。这里有你呢“
    今日朝堂上的事情百里国舅在昨晚已经都告诉了我,也想到了宫墨岳他们肯定是必死无疑。想起当日他送我云渐时的表情便是不对,不像是对心爱之人送出的东西,倒像是失去了一切机会的惨白脸孔。
    “晚苏,我那日放在客栈里的包袱可在你那里?”
    晚苏和我坐在凉亭里,目光清澈,“恩,那日你带着他离去后,不久就有黑衣人救走了我,伤好后我就探到你曾住的客栈,就拿走了那个包袱。”
    其实,那个包袱里面没有什么,只有金红两条云渐。
    “那宫墨岳的云渐还在你那里吧。”
    乔晚苏的脸色腾的变了变,半晌没说话,我正在奇怪。只听他喃喃说道道“你是不是放不下他?……若是真的放不下…,我可以救他…只要你心里……有我就好……”说完,脸色已经青白一片。眼神中尽是受伤的神色却还强装镇定对我笑笑。
    我微微叹口气,真的是小的时候留下的后遗症么?怎么这个人总是这般不自信?握住他的手,没有看他,谋反这件事情已经不可能平息下去,这是他的命,乔铭烈死了他活着也只是折磨。“晚苏,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将那云渐还给他罢了……你也知道,他明天就要去了,总是兄弟一场,我没有什么能帮他,最后总要让他心爱之人得到他的云渐罢……”
    说完,晚苏脸上便是一脸喜色,“好,咱们现在就回府去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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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一脸郁闷的看着正在我身上倒弄的晚苏,这人,刚刚还是一副平静的样子,在我将金黄色的遇见交给下人吩咐交到天牢中的乔铭烈手中时,就像吃了大便一样沉闷。我还不明所以,就见他说,“乔越,你站好!”
    我赶紧站好。生怕一个不小心惹急了这位大爷他把我大卸八块。
    然后就变成这个样子,晚苏开心的将红色的云渐系到我的腰上,左看右看,不满意了又重新系上……然后又解了重来……反反复复……
    我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心里早就黑了八百回的线了。
    ……怎么这人……跟小孩子一样……
    好长一段时间,乔大爷终于满意的看看我,我低下头去看自己的腰间,还是一脸的无奈。
    这艳红的颜色……跟我一身的白色长衫……真的很不搭……
    见我一脸的无奈,乔晚苏不干了,“我不管,以后你必须天天带着!”
    伸出手就把他捞到怀里,暗自好笑,口上还是答应他,“恩,以后每天每天都带着,睡觉也不摘下来~~沐浴也不摘下来~~可好?”
    晚苏一把推开了我,白皙的脸庞上印出红霞“呸!不要脸!”说完一扭头跑了出去。
    我欲哭无泪。
    俺很要脸的哈。俺又没说什么淫荡的语言。
    我捂着自己的一张脸急急忙忙走到镜子前面,镜中的人脸颊消瘦,黑发中夹带了几缕红发服帖在脸颊边上。平凡的五官,即不美丽也不英俊,脸上唯一动人的便是那双眼睛,水光潋滟却是冷漠。
    原来不知不觉中我已经变成了这副样子。
    还好,没有长成一副女人的样子,身子最然单薄还是有发展余地的。说起女人,空有那家伙似乎长的像是一个女人…………
    想法到这里嘎然而止,我是怎么了,怎么又想起他了。
    明明知道的,只是个游戏。
    妈的,操,老子哪里知道怎么了!
    再看看自己那又张长的头发,跟个姑娘似的。娘的!摸起桌上的剪刀扑楞楞的剪了几下,狠命的使劲蹂躏。好不容易消了火却发现自己的长发早已变成乱糟糟的半长不短的杂草。
    哎,难道真的是流年不利?
    没办法,坐镜子前面,眼角还瞟到小白恐惧的看着我。咳咳,刚才那场头发乱飞可能把他吓到了呢。笑眯眯的看着小白,“小白~~~过来,我给你剪剪~~”
    然后,我们英勇的黑豹,小白同志,华丽的跑了。速度惊人。
    我耸耸肩膀,继续修理自己的杂草。用剪刀将发丝修出层次,在将头顶的头发打的细碎,前面的刘海没动,后面的头发修整齐。好半晌,我看了看镜中的人,脸色虽然还是很苍白,却少了柔弱少年的趋势。只到耳垂的头发,细碎的蓬松着,整个人神清气爽,最主要的,男人多了。也给我本身平凡的形象多了一些阳刚气息。
    我站起身,抖抖身上细碎的发屑。从今以后,就真的不再有绮罗。
    乔越就是乔越。他也只能是乔越。
    我总是要在这一世好好活着的。完整的过活这一世。
    上一辈的时间离得终究已过十几年的时间。即使我不想忘记,可是我连回忆的勇气都已经丢失掉。
    害怕着,恐惧着,想念会疯长。会令我波澜不惊的灵魂掀出巨浪。
    现在的我,承受不起。
    “越?”
    回过神来晚苏正站在我的身旁唤我,手上端了碗绿豆汤。我赶紧冲过去哭丧着脸。“晚苏,我明明是很要脸的~~~你看~~~我的脸还在这里呢~~~”说着还在自己的脸上揪了一下。
    满意的看着晚苏崩溃的脸。我终于不能抑制的大笑出来。
    晚苏只是奇怪的看着我,撇了撇嘴没说话,我低下头喝汤,将剩下的绿豆给小白吃。等着他开口。
    “你剪了头发。”
    “恩。”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
    “我娘亲已经过世很久了。”
    “可是父亲还在。”
    “……在不在都没关系。也没有什么感觉。”
    “……越。父皇要你做太子。”
    “……好。”
    “以后你会成为皇帝,至高无上。”
    “……其实我不适合。”
    “你会不会娶妻。很多很多的妻。”
    我看着乔晚苏,他问的漫不经心,也没有看我,似乎对小白的皮毛突然感兴趣一样。我将眼神看向窗外,外面天色晴朗,天空上只有一朵一朵的絮云。大片大片的蔓延在天际。
    晚苏,你明明可以自己坐到那个位置,却要硬生生的推给我。你是否知道,自古以来,坐上了那个位子的人从此身不由己。
    他的身心,他的一切,就由不得自己了。
    帝王的无奈,我不相信你不知道。
    苏夫人在信中告诉我,千万不要扰乱这个世界的秩序。我答应了你,留下来。
    是不是,就真的必须要坐上那里?
    “会。我想要一个孩子。”
    是的,我想要一个孩子。这是我的梦想,有生之年有着一个孩子,留着相同的血液,生命的延续。我的孩子。
    很久很久前,我以为我的一生都不可能有一个孩子,因为爱上了一个男人。
    万劫不复。被社会抛弃。想着和他一起相偕到老,即使没有孩子又怎么样。
    可是现在不一样,我是真的想要一个孩子。
    从上辈子,到这辈子,唯一的孩子。所以。原谅我,晚苏。
    第二日。皇上圣旨,四皇子为太子。与悠国联姻。悠八公主公子蔚蓝十日后到。
    护婚的是悠国太子,公子悠然。悠国九皇子,公子鸿。
    十日后,大婚。
    我就坐在兰陵殿中的椅子上,看着翠屏手中捧着玄色的绣着金边的喜袍。兰陵殿,这是乔越的父皇赐给他的宫殿。也是我的宫殿。我是乔越。进来的第一天,我遣散了宫人,独独留下几个打扫卫生的宫女。翠屏从新回到我的身边。晚苏从那日我说我会娶妻时便再没出现。
    悲伤。没有喜悦。所有的一切都像被安排的发条的人偶般。
    乔皇说,以后你便是太子。
    我说我知道。
    我失去了什么。可能是自由。但是其实在哪里都一样,只要我想走,没有人能够拦得住我。
    那,我失去了什么。不是晚苏,不是爱情。
    千臣。是否是你。但是多年前,我就已经失去你。所以,也不是你。
    我不明白。着实迷惘。
    许多年前的事情,就像一封已被投递的旧信,信里有发黄故纸渗透彼时的潋滟春阳。
    时间与记忆背道而驰。
    记忆被投递到虚无之中。
    玄色的喜袍安安静静的放在那里,宫外震耳的礼炮声嘈杂。这兰陵殿却是一殿的安静。
    旁边站的翠屏也只是静静的站在那里。
    “翠屏,你是否知道我失去了什么。”
    “公子,您只要按照自己的想法走就好。”她清清冷冷的声音在空旷的大殿上寂寥的响着,充斥到耳中的寂寞。我早已经什么都没有了,没有悲伤,没有人性,没有爱人的能力。
    我除了自己什么也没有。我寂寞。
    “翠屏,悠国的送亲队伍可来了。”
    “昨日已到驿站,今日大婚公主的喜服早已送去。”
    “那换上吧。”
    悉悉索索的衣服声,玄色的袍子金色的丝线。头发因为短而挽不起髻。脸色苍白,眼神坚定,没有水光潋滟,只剩安静的一片,半点波澜也没有。
    拿起红色的云渐系在腰上,配上青色的玉佩。没有叫翠屏跟上,只是带着小白一步一步的走向婚宴的地方。
    我在婚宴园的院前停住脚。转过身来对着小白微笑。
    我亦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只是想将那句话说出来,却不想让任何人聆听。
    “小白,若我们是因为怜悯,或者是因为寂寞,或者因为贪婪,或者因为缺失而爱,这样的爱是否可以得到拯救?
    爱是恒久忍耐。爱是恩慈。爱是永无止境。
    我的幻觉稀薄,总是恍惚看见他的影子。即使在剧烈,也想彼时的烟花,留下的不过一地冰冷的尘埃。失去的东西,总是要强迫自己放慢想念的步伐,这样,回忆才会细水长流,一点点,直到死去那一天……
    小白,你是否明白?
    罢了,我怎么对你说这些,你又怎么知道呢……”
    我听见自己低低的笑声,像压抑的哭泣般刺耳。
    揉一揉小白黑色的皮毛,大步的走进婚宴的殿园。
    殿上的文武官员站起身来迎接他们的太子殿下,君王的心思莫测,这位在民间的太子殿下从民间回来,便册封为太子。
    少年步伐从容的走过他们的面前,身上穿着玄色的喜袍,脸上没有表情,像是一潭沉静的水。他的身边那只半个侍卫高的豹子倨傲的跟着他走,引来了一些女眷的惊呼。随后便是整整齐齐的行礼声,少年没有理会,只是一步步走到高高的婚殿台上,对着台上的帝王鞠躬行礼,明明是容貌平凡的少年,平白的多出些虚无之感。
    就像是随时会消失一般。
    随着帝王的一声,“众爱卿平身吧。”宫臣们才从地上站起来,抬眼望去,太子仍然没有转身,他背对着朝臣背影单薄,头微微仰起,正在看远处天边的繁星。
    乔晚苏站在朝臣中间,直直的看向那个背影。寂寥的,安静的,很容易就被遗忘的。那个背影。
    他低下眼,越。越。越。他低低的喃到。你不在是绮罗。你只是乔越。
    却不是我一个人的。
    你说你想要一个孩子。你将有一个妻。那,我呢。
    我将处于一个什么位置呢?
    他不再想了,抬起头,因为礼仪官已经掉高了嗓子喊道“新娘到~~~~~~~~~~~~”
    浩浩荡荡的一行人,悠国的公主没有盖盖头,身着玄红色的衣袍,复杂的层叠。玄红色的衣袍上绣着金黄色的悠国国花绮罗花。大片大片的覆盖了整个身体。她的容貌清丽,眉眼之中尽是倨傲的冷漠的态度。只是微微瞥了一眼上位背着她的人,便不疾不徐的由着她的皇兄悠国七皇子---太子公子悠然向着台上走去。
    朝臣中有人发出短促的尖叫声。
    悠国太子搀扶着悠国八公主一步一缓的走向高位,身边跟着一只半个侍卫高的雪豹,高傲的抬着豹头跟在悠国太子的身边,分明和太子殿下的黑豹一样。
    本来隐在宫臣中的黑豹突然窜出来,对着前面的雪豹“嗷~~~~~~”的叫了一声。吓得朝臣中有人短促的尖叫。
    公子悠然停下脚步,眼看着小黑突然高兴的扑过去,被小白一个闪身压在身子底下。发出低低的哀鸣声。
    那是……小白!
    小白在这里,难道,绮罗也在这里么?
    大殿上寂静的像是没有人般。朝臣们屏住呼吸看着太子殿下的黑豹着扭动着身体压制住身下雪豹的动作,两只兽旁若无人的‘嗷嗷‘叫唤。
    这时,原本一直站在高位上的太子殿下,一直背对着大殿的太子殿下,突然发声“小白,别胡闹。”说着便转过身来面对着一殿的人。
    还有悠国的太子和公主。
    却只是淡淡扫过,对着黑豹继续说,“过来。”
    公子悠然看向上位上的人,忽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心里有什么地方坍塌,碎落,幻化成烟。
    乔国的太子殿下,乔越。自己心爱的妹妹即将要嫁之人。
    早该想到的。
    他留下血蛊的解药。他将用法写下来。他知道自己的计划。他陪着他演出一场温和安心的戏。他是绮罗。
    他是乔越。
    他即将成为妹夫。
    公子悠然就笑了,温文儒雅。满室的光辉。朝臣这时才发现悠国的太子,刚刚站在八公主的身边被起风华所掩盖的人。清冷的面貌却有着温和的笑容。狭长的眼睛潋滟,笑意盎然。长身玉立,身着青色的长衫,并不繁琐,只是长衫的边缘都细细的绣着金黄色的花朵,被风一吹又入仙人一般。
    仙风道骨。
    黑豹一跃而起,轻蔑的看了看雪豹,雪豹站起身来看清高位上的人,激动的叫起来,“嗷~~~”叫着就想跳过去。被公子悠然打断,“小黑,先过来。”
    朝臣们这才明白,莫不是,这太子殿下和悠国的太子认识?不然怎的雪豹换作小黑,着黑豹又换作小白呢?
    小白听见公子悠然唤它,不舍的看了看高位上的人,见他没有表情,便悻悻然的回到了公子悠然身边。公子悠然扶着公子蔚蓝,继续往前走去。
    一步一步走上台阶,将公子蔚蓝的手放到他手中。
    少年没有表情,公子悠然浅笑道,“祝太子殿下与我八妹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乔越握住他手中的女子,轻轻的答道,“好。”
    “大礼开始~~~~~~~”
    拜天,拜地,交拜。加冠,封太子妃。
    有条不紊。
    公子悠然坐在大殿上的贵宾席上,看着自己的九弟公子鸿脸色青白,同席的乔国二皇子乔晚苏也是脸色不济。有点想要大笑的冲动。
    唯有他,表现的稳妥不具察觉。
    洞房。
    乔晚苏握碎了手中的酒杯。周遭都是大声的朝贺声,天空中烟火明亮骤然照亮了黑夜。公子悠然看见乔越眼中一瞬间的闪动,随后恢复成一潭死水。
    他看看身边已经烂醉的公子鸿,这个弟弟的心思他又怎么会不知晓。
    身体中有什么东西一下子就消散了,没有了。看着那两个相携而去的新婚佳偶,少年纤瘦的肩膀以及不知道什么时候剪短了的发,轻轻的吹到他的心里。
    他闭上眼睛,看见少年对他笑得灿烂无比。听见他清淡的叫他“空悠”,他便知道自己,心里已经装下了。
    绮罗。我一直想和你说,你真像他。
    随时随地,都能看见他的影子。
    无时无刻都能用他说话的语气叫我的名字。
    千臣,千臣。
    他也这样叫我。
    他的名字叫,安颜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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