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灯初上，倾涯楼进入了一天之中最繁忙的时段，每一个姑娘小倌都在努力讨好来光顾他们的客人，为了倾涯楼也为了自己。
    青花老鸨站在大堂的一个角落，目送那青衣的男子上楼，看着他的衣角消失在楼梯的拐角，青花又忍不住从怀里掏出张银单看了又看，仔细的数了数上面的位数，露出个欣喜的笑容。
    “小薰，妈妈相信你一定能应付好的。”青花亲了亲银单，将它小心的揣进怀里，满面笑容的继续招呼客人。
    八角形的房间，灯光有些昏暗，舞动的人影似乎有些混乱，比起之前所有的舞蹈都有着明显的不同，那动作更快更复杂，甚至有着平日的舞蹈所没有的高难度动作。
    曜薰口中念念有词的为自己数着节拍，流畅的作出各种动作。随着最后一个旋转的动作完美的结束，曜薰深吸一口气稳了稳自己的呼吸，唇角现出一个笑容，心情舒畅。很好，每一次这样独自跳舞他都觉得很愉快，不为取悦别人，只为愉悦自己。
    “啪啪——”门口响起掌声，小倌惊讶的回头，只见空羽站在门口。虽然在鼓掌，但他的眼底却没有赞美的感情，反而是一片不愉快的冰冷。“小薰，我又来了。”语气平淡得如同白开水。
    “公子。”到底是倾涯楼的头牌，曜薰很快就收起了惊讶的表情，向空羽行礼。果然来了，意外得沉不住气呢！如果空羽仔细看，他就能发现曜薰唇角那丝嘲讽的笑容。
    “小薰，为什么拒绝我？”开门见山的，空羽走到曜薰面前，双手搭上他的肩膀。接客的时间还没到，他能上来自然是给了青花好处的，这一点曜薰还是很清楚的。
    巧妙的避开搭上自己肩膀的双手，曜薰向空羽行礼：“公子美意，小薰自然是感激不尽。只是……我既然有手有脚，就理应依靠自己的能力活下去。即使沦为小倌，小薰也想保留一点身为男子的骄傲与自尊。请公子见谅。”
    停顿了一下，曜薰接着说：“以色侍人毕竟不是长久之计，我……并不打算把自己的生命都耗费在这倾涯楼，包养这种事……恕小薰难以接受。”曜薰垂着首，声音压得低低的，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压制住他冲上去揍空羽一拳，吼一句“要你管！”的冲动。
    忍，一定要忍，眼前这不是个人，是个大大的金饭碗，是头等待宰割的肥牛，啊呀，就当是吃火锅之前先切肉片了……计划决不能就此泡汤！
    曜薰在心底嘀咕着，因为低着头，所以空羽没有看见他眼中明显的邪恶眼神。等到某小倌再抬起头来的时候，他的眼底已经是一片澄澈与真诚。
    “好吧，是空羽考虑不周，还望小薰公子不要见怪。”空羽盯着那眼睛一会儿，然后黯然的垂下头，声音有些沙哑了。沮丧，仿佛是得不到糖的小孩。
    呵，还真是天真呢！
    “公子怎么反而向小薰道歉，是小薰太不识抬举了。”曜薰的眼睛像星星一样明亮，好看的脸上因为刚才的舞还泛着一丝健康的红晕，鼻尖上也闪着汗滴。“公子，就快要到接客的时间了，如果公子不介意，小薰想先沐浴……”身上黏黏的都是汗，衣服也贴在了身上，让曜薰很不舒服。
    “我怎么会介意，是空羽冒昧打扰了小薰公子。”说着，空羽向后退了一步，让开往浴室去的路。
    再行一个礼，曜薰转身进了浴室。
    优雅得脱掉衣服，试过水温之后又以极优雅得姿态走进浴池里，曜薰的所有动作都映照在了屏风上。看着曜薰走进去本想就此离开的空羽一时竟然看呆了，怔怔的站在原地，连那人的影子从屏风上消失了都没有发觉，只是直勾勾的盯着屏风。
    晶莹如玉的身体，因为适量的运动而没有一丝赘肉却也没有显现出坚硬的肌肉，纤长的手臂，平坦的小腹甚至修长的双腿，每一处都比女子的更动人心魄。柔软的长发飘散在水里染黑了一池清水。
    曜薰满足的在水里伸长了手脚，脸上那种略带嘲讽的笑容肆意扩张。瞥一眼被故意放在了地上，撤掉了灯罩的烛灯，那个笑容里更多了几分得意。
    看见了吧，我的表演你还满意吗？
    不多磨蹭，曜薰换了一套衣服走出来，前世今生他都有一点洁癖，一天要换好几次衣服，不肯去公共浴室，吃饭要求有专门的餐具等等习惯都保留了下来。幸好他是独一无二的曜薰，也幸好，青花对他的宠爱已经超过了对一个摇钱树的宠爱，他才有条件在倾涯楼这样的地方享受这样的待遇。
    在梳妆台前坐下，仿佛忘记了房间里还有人在一般，曜薰自顾自的梳理起自己的头发。这一头长发不知为他的妖娆增添了几分姿色，也不知有多少次被用来当做演绎名倌小薰的道具。
    透过镜子，曜薰看到空羽不知何时走到了他的身后，望着镜子中的人，曜薰默不作声，只是任他接过了自己手中的木梳，轻柔的梳理自己的头发。不是在演戏，只是因为身后那人眼神太过温柔，不忍心拒绝而已。
    轻轻的，一下又一下，优质的发丝没有任何的纠结，服帖的散落在瘦削的肩背，一梳到底。生怕弄疼了坐在身前的人，空羽极为小心的打理着他的头发。“公子，差不多了。”头发已经半干，曜薰轻声打断不停为他梳理头发的空羽。
    “好。”将梳子交还给曜薰，空羽轻轻拢起他的长发，不知何时手中多出一条发带，用那条发带将长而柔顺的头发束起来，动作温柔得仿佛是在对待情人一般。
    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不由自主的，曜薰的心底浮现出这句诗，忘记是多久以前在哪里得知的了，只记得当时只是觉得好笑，怎么会有人心甘情愿的对着一个人一辈子？没想到此刻，此情此景，竟然让他自然而然的想到了这句话。
    曜薰被自己吓了一跳，他从没想过自己竟然会有如此小女子般软绵绵酸溜溜的心境，面对的人竟然还是，他。忽然觉得那双为自己梳头的手无论怎样做都很碍眼，有种秘密被窥探到的错觉。
    尴尬的红了脸，曜薰急忙接过绑了一半的发带，自行胡乱的绑好，口中匆匆道：“公子时间差不多了，小薰该出去……”
    “坐下来，不必心急。”被两只有力的手按回去坐下，发带被解开，纤长而灵巧的手指为他重新绑好，动作轻柔得让人无法拒绝。
    预先放在桌上要戴的面具也被轻轻拿起，曜薰那两只不属于自己却同样白皙而温柔的手捧着面具，轻轻扣在自己的脸上，又动作温柔的将绳带系好，任由修长的手指沿着颚骨，轻轻描摹着自己脸颊的轮廓，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做出什么样的反应。
    “这样就可以了。”终于，空羽望着镜子里的曜薰，露出好看的笑容。他不知道，方才自己专注为这小倌打理的神情已经被忠实的镜子反射，映进了那双美丽的眼眸。
    “多谢公子，小薰告退了。”不愧是曜薰，他很快反应过来，轻盈起身，动作妖而不媚，举手投足动人心魄。
    举步缓缓走出房间，穿过有些昏暗的走廊，曜薰的脊背挺得直直的，然后以惯常的姿态出现在众人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