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4章 特别的孩子,舞榭歌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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曜薰小婴儿睡了很久很久,简直比猪睡的时间都长,就好像几百年都没睡过了一样。直到有清香的味道钻进他的鼻子里才将他唤醒。睁开眼睛,他就看见花痴奶妈瞬也不瞬的盯着他看。
见他醒了,阿衣眨眨眼睛笑了,伸手将他抱起来晃了晃。饥饿感让小婴儿皱紧了眉头,他自“出生”以来,四天没有吃任何东西,若是普通的孩子恐怕早就饿得哇哇乱叫,可是他曜薰有着清醒的意识。
“小薰,饿了吧?奴婢今天给您熬的是清水米粥,尝尝奴婢的手艺如何。”阿衣抱着小婴儿走到桌前,不经允许就改了称呼。
小薰?这名字……可以接受。前世那些忌惮父亲财力权利的人只会谄媚的叫他少爷,只有母亲会单呼自己的名字……可是即使这样,也只维持到小学三年级而已……
阿衣不知曜薰心里想什么,见他不反对便笑呵呵的坐下来,一手拖着瘦小的婴儿,一手用勺子舀了一点清水米粥喂进他嘴里。孩子张口吃下,却忽然呛咳起来,将为数不多的几粒米尽数吐出来,皱着眉头看阿衣手忙脚乱的为他收拾。
“小薰怎么了?”阿衣疑惑的看她,米粥不是他点的么?“米,咽不下去。”曜薰小婴儿皱着眉头,含混不清的咕囔着,刚出生几天的小孩,牙还没长出来,说话也只是用奇怪的强调发出声音而已,恐怕这王府上下也只有阿衣能听懂。
阿衣微微一愣,瞬而又笑起来,亲昵的晃晃他又在他的额头上印一个轻吻,道:“是奴婢不好,是奴婢不好。”小婴儿没来得及反应印上自己额头的轻吻,疑惑的看着花痴奶妈。
阿衣见了他的表情,便解释道:“奴婢听您会说话只道小薰是个神童,却忘了小薰您仍是才出生五日的婴儿。是奴婢糊涂了。”
婴儿……的确,连他自己都忘了自己现在是个婴儿了。曜薰眨眨眼睛,说:“婴儿平常都吃什么?”
这一问到把阿衣给问愣了,婴儿自然是吃母乳的,可这小王爷吃不得母乳,这可如何是好?
看着花痴奶妈的脸色变得有点怪异,小婴儿拉拉她的耳朵,道:“奶妈,你只喂我米汤吧。”虽然含混不清,可是那小声音稚嫩得有些甜,一声奶妈把阿衣叫得更愣了。“奶妈?乳母?奶娘?”以为是自己的措辞不对,小婴儿认真的思考着自己脑袋里所有关于眼前这人职业的可以用的称呼,终于叫回了花痴奶妈的魂儿。
“小……小薰,您能不能再叫奴婢一声?”阿衣回过神,看着孩子一脸激动。“奶妈。”曜薰不明所以,就又叫了一声,立刻看见阿衣心花怒放的笑脸。某小婴儿皱起眉头,他没心情去考虑这个女人到底高兴个什么劲,他现在很饿!
阿衣终于将米汤喂进他的嘴里,感受着温热米汤流进胃里的温暖,小婴儿心情大好,眯起眼睛笑得很无邪。决定在长出牙齿之前都吃米汤。
曜薰慢慢长大,在净王府偏僻而寂静的角落。
有时候他搞不懂净王究竟是怎么想的。名声在外,曜薰小王爷是净王最宝贝的孩子,因为是死去的夫人为他留下的最后一个孩子。可是事实上,曜薰一直都是独自成长的,净王很少回去看他,也不许他的“哥哥姐姐”们去找他,甚至连王府下人的孩子也不可以靠近他的小院。
曜薰成了净王府里足不出户,与世隔绝的孩子。
曜薰三岁生日的时候,净王照例为他举办了一个盛大的寿宴,其实只是借此宴请朝中文武百官而已,净王的皇上兄长也会驾临净王府,表面上是为曜薰庆祝生辰,而事实上却只是一个拉拢朝中各种势力的幌子。
那一年,曜薰仍旧是被阿衣抱到花园去的。其他的孩子三岁左右时早就已经会走会跑了,可曜薰的双腿却依然无法支撑起身体。
“皇上万岁万万岁。”曜薰几乎是趴在地上给皇帝行礼的,阿衣在他的身边陪着他。“啊,曜薰,平身吧,近前来,让朕好好看看你。”正直壮年的皇帝笑呵呵的看着曜薰。
阿衣起身想把曜薰抱起来,却听皇帝高高在上的问:“怎么,仍旧是不会走路?”这话似乎是在问曜薰,可回答的却是阿衣:“回皇上的话,小王爷身子太弱,双腿还没有力气。”
“是呢,那你抱他上来吧。”
“是。”阿衣领命将正在地上努力爬的曜薰抱了起来,微微弓着身子走到皇帝面前。“来让叔叔抱抱。”皇帝伸出双手,得来的却是曜薰低着头闷闷的一句:“侄儿不敢。”
“看也不让好好看,抱也不让抱,曜薰你有那么讨厌叔叔吗?”平日里严肃正经的皇帝竟然向着个小孩撒娇起来,底下离得近的臣子都忍不住笑了。天底下谁人不知,曜薰在公共场合向来是把头埋得低低的,尽量把脸藏在奶娘阿衣的怀里不让众人看到的。这更加证实了当年这孩子容貌的传闻属实。
“侄儿没有。”不卑不亢的语气,曜薰低着头声音闷闷的。世人都知道这孩子绝顶聪明,不到一岁就学会了说话,别个孩子正依依呀呀不知所云的时候,他已经能与人交流,畅谈无阻了。人人都说这是上苍对这孩子的眷顾,但是为了公平就取走了他走路的权利。不少御医都断定,曜薰这一辈子都站不起来了。
“皇弟,曜薰怎么一直都不长肉呢,身子也一直只有小小的这么一点。”皇上摸摸曜薰的小胳膊小腿,不禁皱了皱眉。“只怪他没有福分吧。小时候太挑嘴,如今身体底子差,怎么养都养不胖了。”净王叹息一声,也跟着皱眉。
“弟妹也真是狠心,竟然丢下个孩子就这么去了。”皇帝跟着叹息一声。曜薰挑挑眉毛,才想起今天也是他“母亲”的忌日。那女人死的太早,他对她没有半分感情,平日里也记不起有这么一个母亲,更想不起自己的生日就是她的忌日。
可是他依然要表现出悲伤的模样。
泪水一颗一颗晶莹的滴落下来,沾湿了他的衣襟。闪烁的大眼睛因为眼泪而更加晶莹。
“小王爷……”阿衣适时的发现了他的眼泪。
“曜薰,怎么哭了?”皇帝问他。曜薰的哭泣向来是没有声音的,只有大颗大颗的泪珠滚落下来。
“如果我没有出生就好了……母亲大人就不会死,父亲也不会伤心。”依旧是闷闷的声音,众人看不到他的表情,但只听他的声音也知道他的自责。
“小薰,没有人责怪你。”净王难得的拍了拍他小小的身子,安慰道。
曜薰点点头,适时的停止了哭泣,只是肩膀依旧微微颤抖,仿佛是在拼命压抑自己的悲伤。皇帝和净王对望一眼,眼中似乎有什么更深的含义。
“曜薰,皇上和我要送你一件礼物。”净王开口,手中便多了一个盒子。
曜薰的小手接过却拿不住,阿衣腾出一只手来帮他。他打开盒子,精致的盒子里却放着一面小小的脸谱,不,应该说是小小的面具。
额间一枚细碎小巧的红色水晶,眼眶的周围镶了银边,脸颊上有精美繁复却不显花哨的花纹。
曜薰愣了一下才伸出手将面具拿出来戴在自己的脸上。就在绸缎被系在脑后的一瞬间,曜薰忽然明白了,为什么皇帝和净王要如此小心的对待自己,为什么净王对自己会是那种态度。
他们,在害怕。
怕他会成为倾国的根源,怕他会是转世的妖孽,怕他会成为祸水的蓝颜。
所以不让他出门,给他看的书也全都是些诗词歌赋,向来没有关于兵法或治国之道,为臣之道的书籍。要让他没有野心,要让他与世隔绝。
呵,原来是这样,又是因为这张脸。这副容貌。
早该知道的,无论在哪里都是一样。
为什么不直接杀了他?斩草除根永绝后患岂不是更好,为何要费心费力的把自己像宠物一样豢养起来?啊,是了,他们以为,他是那个女人的孩子。
曜薰忽然很想笑,大声的笑!都一样的,这些人都是一样的,只有阿衣……不,阿衣也有可能是他们派来看着他的吧,害怕他有一点逾越!
真的是因为体虚不能行吗,谁知到,他的身体究竟出了什么问题?
竟然现在才发现这些。
曜薰笑了,很浅很浅的微笑,他眯起眼睛,笑得天真无邪,有生以来第一次在公共场合抬起头来,轻声细语的问:“父亲,我好看吗?”
声如泉水叮咚,又如鸣环撞玉,令人想起春风溪涧,清凉美好。
在场的人中,除了阿衣,全部愣住。曜薰的声音,竟是如此动听?
自那一晚之后,曜薰依旧是足体虚多病足不出户的神秘小王爷,而关于他的传说,又多了一个。
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一个国家可以顷刻间被颠覆,朝代亦可以在旦夕间更迭。所谓一眨眼,沧海变作桑田。
凌晏王朝于冉梓三十一年被域空王朝颠覆。
那一日天空阴霾,凌晏举国上下都沉浸在恐慌中,京畿要地,黑色的兵不足五百人,可正是这不足五百的少年兵攻克了京城。
据说指挥域空兵力作战的是当时域空王朝最小的王子,年仅十一岁。
他派兵三十万在凌晏边境骚扰,连连挫败凌晏边境守军,迫使凌晏王派出京畿之地的禁军去支援边关。可举国上下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域空的筹码并没有压在边境的三十万军队上,而是压在了这不足五百悄悄潜入边境的精兵身上。
五百少年兵,化装成普通人早在几个月前就分批潜入了凌晏国,在京城外集结,一小部分甚至潜进了京师作为内应,这群小小年纪就杀人不眨眼的少年兵,里应外合竟然在不到两个时辰的时间内就杀光了城内所有凌晏军人。
一切都静悄悄的进行,京城的百姓们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就经历了改天换日的变化。
于是凌晏皇帝变成了阶下囚,朝中重臣全部被抄家,胆敢反抗的则以灭门处理。净王身为皇族也没有幸免于难,净王府被抄,诛杀净王及其所有男宠,王府女眷家丁百余人尽数流放边关。
抄府的那一日,王府中到处都是呼天抢地的哭泣声或是混乱的砸东西声。王府女眷和家丁被从藏身之处赶出来,集结在大堂里,多数人都哭哭啼啼,哀天怨地,叹息命运的恐怖。
只有一个人与众不同,他从庭院深处走出来,带着精致华美的面具,以近乎冷漠的目光看着周围的一切,没有一滴眼泪,那双美丽的眼睛里也没有一丝痛苦。比起普通孩子更加瘦小的身体没有一丝颤抖,冷静得过了头,仿佛只是在看戏,甚至带着一抹冷笑。
抄府的少年兵看着这矮矮的小人愣住了,他的身上仿佛有种贵气,不可亵渎,不可靠近。他们远远的看着他,他也静静的站着,仿佛是在等着什么。
也许如果曜薰知道接下去等待他的命运会是这样,那他当初绝对不会一动不动束手就擒。
“这孩子会不会不是净王家的人啊。”一个少年问身边的人。
“衣着这么华丽,应该不会是外人吧,而且你看这面具很名贵的样子啊……”
“少将,怎么办,我们要不要杀了他啊?”
“……先带他去见父亲吧……”一个沉稳的少年最后缓缓开了口,立即有两个人上前去抓住曜薰,而那个孩子连一点反抗都没有。
瘦小而羸弱的孩子被少年兵带走,去面见他们的将军。与将士们的年轻不同,将军是个成熟的中年男子,看起来有四五十岁,他当时正坐在中军帐里看着底下人呈上来的凌晏皇都财产清算单。
小孩子被带到他的面前,站在下面仰起头,不卑不亢的看着他,脸上的面具遮掩不住他周身散发出的诱惑气息。仿佛是在挑衅一般。
将军盯着那面具看了很久,唇角露出一丝阴冷的笑容,他知道这孩子是什么人了。屏退左右只留下军中老成持重的参谋,将军又眯起眼睛,缓声道:“听闻凌晏国皇族中有一人极为神秘,向来不以真面目示人,而见过他的人又都疯疯傻傻,患了病一般描述不出他的相貌。”
浅浅一笑,曜薰看着坐在上首作为的将军,不说话,既不承认也不否认。他的任务还没有完成,那个该死的黑泥鳅告诉他的,任务。
他,不得不,活下去。
“呵呵,本将军别无他意,不过是想见识见识曜薰小王爷的惊世容貌罢了。“中年男人笑呵呵的看着站在下面的小屁孩。小屁孩看着那个仿佛一句话都能决定他生死的人,露出一个笑容,倾倒众生的,魅惑笑容。
“给你看又如何?”如泉水叮咚的,那声音仿佛带给人一阵清爽,如鸣佩玉。
“石将军,您真的要看?”旁边久久没有发话的参谋突然说话了。他看着那小孩子的笑容,忽然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这孩子难不成有什么阴谋?
不等那中年将军有反应,白嫩却消瘦的手已经缓慢抬起来,按在面具上。两个老男人深吸一口气,屏住呼吸。虽然有心理准备,但他们仍不知道自己会看到一张多么摄人心魂的面容。
面具缓缓抬起慢慢解开,那是一张如何惊世骇俗的面容,真真如妖似仙,能让见者的灵魂都为之颤抖,没有人能用词语能形容那种美丽,尽管依然不成熟,却动人心魄。
狡黠的笑,带着一丝轻蔑,也带着一丝冷酷。仿佛这世间人都入不了他的眼睛。曜薰勾起唇角,垂下眼睛,又缓缓带上面具。
两个老家伙沉浸在震惊中,小屁孩却丝毫不买帐,冷声道:“看也看过了,你们想怎么处置我?”曜薰有些不耐烦的看着他们。“喂,喂!”见某两人没反应,曜薰走上前一步,拉了拉中年将军的袖子。
将军终于反应过来,看着眼前重新带上了面具的小孩,那模样竟似有些妩媚。拉了拉旁边参谋的袖子,向他看去,对着那人挤眉弄眼。另一个侍立旁边的老男人愣了一下,随即会意的笑了,俯下身子在将军耳边轻语几句,将军便也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这一刻,一个天大的计划似乎就要开始实施,可是一切都只是按照天意排演的一出戏,而这戏中的主要人物也一一登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