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九章 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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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哀章只得又写了一张“欠条”,说明自己触犯国法,将受极刑。为保住小命,请大儒陈参搭救,陈参古道热肠派学生李真多替自己交出十万免死钱云云……
马矢乐得袖手旁观,他的理由是一切皆因哀章而起,他不找哀章要补偿就不错了,还想叫他欠债?除非公鸡生蛋马生角!
哀章想说公鸡确实会生蛋,他家里就有一只,可看到李真多人民日报一样的表情,又把到嘴边的话咽回去。
二人垂头丧气地回到太学宿舍,老远就看见一大群人围在马矢家门外。
马矢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急忙跑进屋一看,只见老娘的尸体直挺挺地躺在床上,脸上有血瘀伤痕,衣服也被撕破,已经死去多时。
马矢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大叫一声“娘亲”便昏死过去。
哀章看罢鼻子一酸,掉下泪来。
几个太学生七手八脚地去招呼马矢,哀章拉着一个太学生走到外面问究竟。
原来马氏自从马矢被抓进监狱后就夜夜哭泣,第二天好不容易东家讨西家借弄来一点粗面粉,做成烧饼去看马矢,狱卒索要钱财,马氏没有,就将她辱骂一通,还把她送去的烧饼丢在地上。
马氏摸摸索索地回到家,五侯家的十几个狗奴找上门来,将马氏拽出去拳打脚踢,咒骂龟婆生了个短命儿子,活不到明年。
马氏身上受伤,又悲又怒,在床上躺下就没有起来。
今天早上人们来看,发现已经死去。
哀章木头样立着,现在他已经没有一滴眼泪。
二话不说,抄起菜刀就走。
李真多突然出现在他面前,挡住去路:“你想干什么?”
哀章怒道:“你来干什么?不要你管。”
李真多是跟在哀章他们后面来的。主要想看看哀章住在什么地方,免得以后要债找不着地。
“你想为马矢的娘亲报仇?你可知道凶手是谁?”李真多盯着哀章问。
哀章梗着脖子道:“我不管,只要是五侯家的狗奴才,我见一个杀一个。”
李真多冷笑道:“你还真勇猛,五侯家奴连县令都不敢惹,何况是你?”
围观的太学生也上来相劝,夺下哀章手里的菜刀将他拖回去。
李真多进去看了看,摇头叹息、深表同情,见场面乱哄哄的,自己也帮不上忙,便留下五千钱,还送给哀章一张“名刺”,上面写着自己的姓名和居所,要哀章有困难可以去找他。
马矢醒过来后就开始放开喉咙大哭。
李真多走后不久,后舱也来到。
后舱悲恸道:“自从你们被捕后,我就一直照顾老人家,还好心给她送来汤,咋就死了呢。”
哀章看着后舱端着的汤碗,心道:“你用马吃剩的东西做汤,还叫好心?不打死你算不错了。”
问后舱:“邵耶怎么没有来。”
后舱愤愤道:“别提那个小人,自从你们被抓进监狱,他就四处声称自己不认识你们。”
现在就忙着划清界限?哀章摇头苦笑:只不过阉割了五侯家奴,就闹得鸡犬不宁,要是杀死五侯,还不天摇地动?
太学的博士、博士弟子陆续来到,对马矢的不幸表示深切的慰问,还捐赠钱财给马矢做安埋费。
须臾,校长来到。此校长非彼校长,是主管宗庙寝及太学兵戎盗贼事。
秩俸四百石,铜印黑绶。
校长长着黑漆漆的刀条脸,满脸的刚正不阿,他是来赶马矢和哀章离开太学的。
先前法官给马矢哀章判的罪名是:偷盗、打架斗殴、过失伤人等,本来死罪难逃,交过十万赎金后,命令校长在三天之内把哀章马矢驱赶出太学,永不录用。
哀章对校长作揖,校长爱理不理道:“你们不能留在太学,今天就搬出去,有多远走多远。”
马矢死去的娘尸骨未寒,校长便来驱赶,也太不近人情了吧。
哀章道:“马矢的娘还没有下葬,是不是等把老人安埋好了再出去?”
校长道:“你们已经不是太学生,此地不是你们办丧事的地方,赶快给我搬出去,越快越好。”
哀章道:“要我们出去也罢,总要等我们买来棺材将老人装殓了吧。”
校长黑着脸道:“我不管!”
哀章火冒三丈:狗杂种究竟拿了五侯多少好处,让他如此卖命?于是笑眯眯问道:“请问是你的意思还是五侯家奴的意思?”
校长听出哀章话里的讥讽,像被剪刀扎到了屁股般跳起三尺高吼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老夫秉公执法,就竟敢诽谤老夫,走,我们去找太常说清楚!”
太常是九卿之首,他会稀罕你这个芝麻小官?
正闹得不可开交,祭酒严固来到,丫鬟瑶琼也跟在后面。
严固喝令二人住嘴,把校长批评一顿,说天下之事逃不过情理二字,人家家里有丧,校长所作所为太不通情理。并声称要抓校长去打屁股。
祭酒比校长高出二百石,官大一级压死人,校长只得灰溜溜走了。
接着严固便表现出作为一个长者和领导应该有的姿态,慰问、安抚、捐款、深表痛惜……
马矢诚惶诚恐地接受并感激涕零。
瑶琼走过来悄悄对哀章说道:“都是我的错,如果我早来看马氏,也许就不会……”说着便哽咽不能言语,双眼蕴含着热泪。
哀章代表马矢接受了瑶琼的歉意,并用手抚摸她的秀发安慰她世事难料,你我都不知道将来会发生什么。
小姑娘深受感动,倾诉的时候就不知不觉将头靠在哀章的肩膀上。
哀章对自己的作为相当满意,显然他没有去想如果是马矢接受瑶琼的吊唁,根本不会趁机吃豆腐去摸小姑娘的头发……
严固做完应该做的事情后,临走对哀章深表惋惜,说哀章是他所见过的奇才之一。那天哀章在校园发表的议论令他震惊,同时为哀章打伤五侯家奴犯下的过错表示痛心。
最后他盛情邀请哀章有空就他家做客,共同探讨天下大势、诗词歌赋,如果谈得投机,不排除与哀章结为忘年交的可能。
送走严固后,哀章就气势汹汹地闯进邵耶家里,逼迫邵耶放血出钱安葬马氏。邵耶推辞,哀章便恐吓他如果不出血,就要到祭酒那里告邵耶威逼利诱企图强暴自己。
邵耶吓得不轻,乖乖拿出两千钱给哀章,楚姨在旁边看着大气都不敢出。
哀章走后,夫妻俩便在屋里打闹起来,一时间鸡飞狗跳……
长安城外乱葬岗,哀章站在马氏的坟头,想起她最后见面便是送给自己一个糠饼的早上,心里隐隐约约绞痛。
泪水不知不觉流下脸颊。
乱葬岗是长安贫穷百姓的最后归宿,站在山头,只见几万坟丘布满山岗,随处可见皑皑白骨,西北风起处荒草枯枝便奏响人鬼情未了。
安葬完马氏,马矢跪在马氏坟前唠唠叨叨:“……孩儿不孝:因为孩儿不是功臣,使母亲不能陪葬皇帝,此乃第一种遗憾;母亲死后孩儿没有能力风光大葬,此乃第二种遗憾;母亲临死前没有看见我,此乃第三种遗憾;母亲死后没有陪葬殉葬,此乃第四种遗憾;给母亲送葬的车子连一辆都没有,想想某某大人物死的时候,送葬的车子成千上万,前不见头,后不见尾……”
说一段哭一声,以头抢地痛不欲生。
哀章肚子早就饿得咕咕叫,听见马矢的话怒火万丈:龟儿子连一文钱都没有,还想将老娘风光大葬!封建思想真是害死人啊!
于是过去喝道:“你婆婆妈妈的干什么,不知道你娘的耳朵被你聒噪得茧皮都有三寸厚了么,赶快收拾收拾下山。”
马矢惶惑道:“可是就这样把我娘安葬在此,做儿子的心中不安呐。”
哀章怜惜他一片孝心,过去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你放心,等有一天我当上皇帝,我可以考虑将你娘的坟墓迁到我的陵墓旁边陪葬。”
说罢仰天大笑而去。
于是“大逆不道、诛灭九族、天打雷轰、匹夫猖獗”之类的大骂便跟随哀章身后一直响到山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