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宁慢慢坐起来，手指缓缓爬上嘴角，感受到它的微翘。轻轻叹了口气，伊宁依旧忍不住笑意，她居然又梦到了初见名和的场景。真好，可以梦见他。伊宁垂下头，轻轻勾着嘴角笑。

    “如果八月见到我这样笑，一定会大吃一惊的吧！”伊宁轻声自言自语。她几乎只有在午夜梦回，依稀见到名和时才会有这样轻柔温暖的笑容。八月曾经念她：“公主除了对依然郡主算计地笑，对皇帝陛下撒娇地笑，对惹了你的人阴笑，对有趣的事情放声大笑外，就再没露出过别的笑容了。”她记得她的回答是——既然有了这么多种笑了，也该知足了！

    八月那丫头，如果知道自己会为名和露出这样的笑容，一定会阵前倒戈，倒向依然那边的。

    名和名和，你会是我心中永远的痛！伊宁有些忿恨地想，如果没有遇到名和，她一定是世上最幸福的天之娇女，可惜她确实地遇到了这个冤家。

    冤家。冤家。冤家啊……真是一个好词，不是吗？

    其实不像依然说的那样，她是有争取过的。她召兰陵王一家近宫叙话，名和却称病不去。她以公主之身行慰问王公之名到兰陵王府，他却借口远游，在外逗留了三天，等她回了宫才回家。过年时召他来领赏，他却请人代领。她加重他的赏赐，他却只是托了人带句话来谢恩。

    那时侯她也想，难怪别人说他“不知礼数”。可是一颗心却怎么都管不住，雀跃地想飞向他的所在地。

    然而她的怪异举动惊动了父皇，仔细问过原由后，他第一次对她发了脾气。那一天他们吵得很厉害，父皇只说不许她接近名和，却怎么也不肯说原因，被宠坏的她哪里听得进，又哭又闹，最后竟以自身的性命作为要挟。

    而后父皇竟默默地落了泪，他似乎在那一瞬间老了十岁。他哀戚地对她说：“那件事是我的错，但是求你，顺我一回吧，从小到大，你要什么我就给你什么，但是这一回，请你顺了我吧！难道你真要我向你跪下你才肯应吗？”

    伊宁妥协了。面对老父的请求，她只能妥协，而且，她不敢询问父皇做错的“那件事”到底是什么事。一切的一切，都会成为密秘，永永远远地埋在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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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田搬进了皇宫。搬进了公主寝宫，永安宫。

    清田果然是个软弱的人，但也是个温和的人。他搬进去很和谐，没有争吵，没有慌乱，几乎只用了三天，整个皇宫就都已经承认了这个皇宫里的新姑爷。他对每个人都笑盈盈的，没有一点骄傲无礼的态度。

    “也许我捡了个宝呢。”伊宁笑盈盈地对依然道。依然微微蹙了眉道：“我并不看好你们这桩婚事。”伊宁依旧笑眯眯，依然的话全当没听见，继续道：“清田说要好好谢谢你这媒人，我说等他自己有了能力，要亲自谢你。”“这是我做得最错的事。”依然依旧皱着眉。

    “公主，我挑了些瓜果。”清田的声音在门外响起。“你进来吧。”伊宁出声，无视于依然的不满。清田进了房间，依然却起身，拂袖而去。

    “依然郡主怎么了？”清田不解地看着依然离去的背影问。“也许是见我找到了如意郎君，所以她自己开始烦恼了吧。”伊宁高深莫测地笑着答。犹豫了一下，清田开口道：“其实我觉得名和与郡主满般配的。”

    伊宁与八月都僵了一下。伊宁迅速恢复了，垂下头轻声道：“你这么快便想着做媒，怕没有人会领你的情。”清田怔忡着，不明白气氛为何突然间变了。“把瓜果放下吧，我累了，你出去吧。”伊宁赶人了，

    八月上前接过清田手中的瓜果。清田犹豫了一下，刚准备出去，却听见伊宁又开口，“你若闷了烦了便出宫去找你朋友聚一聚吧，回来再把你出去的见闻告诉我就是了。”清田松了口气道：“多谢公主体谅。”

    清田出去了，八月担忧地唤了声：“公主……”“放心吧，八月，我知道依然心中的人不是名和，这样的打击还是可以承受的。”伊宁口中溢出苦笑。她知道的，名和迟早要成婚的，能和依然成婚其实是最好的选择，这样，他们可以凭借他们的伴侣的关系更亲密些，她是多么希望自己可以是他最亲密的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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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傍晚，清田回来了。伊宁略有些急切地召清田到她房间。“你和你的朋友们见到什么好玩的吗？”伊宁问得也很急切，微微发亮的眼眸像初生的小狗一般，惹得八月在她身后轻轻地笑。

    “回禀公主，”清田很愧疚地回答，“我今日没有找到我的那位朋友，就是名和，所以我一直在找他，但是都没找到，也忘了去留心那些好玩的有趣的事了。”“这样啊。”伊宁想尽力掩藏自己的失望，但下垂的嘴角和低落的语调很清楚地反映了她的心情。

    “公主请放心，我明日再去，一定会为公主带回有趣的消息的。”清田完全误解了她失望的原因。“那就拜托驸马了。”伊宁勉强冲他笑了笑。

    清田告退后，伊宁半躺在床上，拉着八月聊天。“你说我是不是一碰上有关名和的事就会失了分寸？”伊宁问得很挫败。“是有一点。”八月老实回答，“可这也是因为公主十分喜欢郡王的关系吧。”

    “八月你说我该怎么办，我这样做对驸马好像不公平啊，可是我又没办法管住我自己。”伊宁很苦恼。“也许公主可以自己出去逛逛，缓解一下紧张的情绪。”八月小心地提出建议。“八月，不知道为什么，我越来越怀疑这桩婚事的正确性了，也许真的像依然说的那样吧，夜长梦多。”“公主不要想多了。”八月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只能重复说着最无力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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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八月你想清楚，真的同意我出去？”伊宁已着装完毕，正在逗弄八月。“是啦，是啦，你快走！”八月不耐烦地挥挥手，转身就走。“八月！”伊宁用极度哀怨的语调叫她，八月习惯了她的把戏，并不理她，径自走了。

    伊宁轻轻笑了笑，她都不知道该去哪里，就被八月赶出来了，真是哀怨得不得了呢！

    伊宁拉了匹马，缓缓向宫门走去。她记得清田说过，名和最喜欢醉仙楼的汾酒，沉思一阵，伊宁决定去买坛汾酒，再去郊外喝完它，然后回宫。

    伊宁牵着马，向行人打听了醉仙楼的位置，便信步游荡过去。

    “哟，公子这是第一次来吧！”刚踏过醉仙楼的门槛，小二便冲了过来。伊宁装模做样地抬起头，高声道：“给我一坛汾酒。”“是，是。”小二又忙不迭地退下去，抱了坛酒来。伊宁摸出块碎银，给他，道：“这余下的赏你了。”“多谢公子，多谢公子。”小二眉开眼笑地送伊宁出门。

    伊宁一手牵马，一手抱酒，慢慢地向城郊晃。

    到得城郊，已是一个时辰之后了。伊宁走得双腿发麻，手也因为抱着酒坛而变得酸痛。隐约记起这附近有一片草地，便走了过去。

    草地出现在伊宁面前时，伊宁深深吸了口气。深秋的阳光带着午后的暖意洒在草地上。枯黄的草地反倒呈现出一种隐忍的生机。蔚蓝如洗的天空高远地向外延展。一切都是那么美好，令伊宁心旷神怡。

    忽然，伊宁的心急速地跳动起来——就在不远处，有一个人很悠闲地躺在草地上，他身边倒着两个酒坛，那两个酒坛和她怀里的一模一样。那张脸，是午夜梦回时，频频出现在自己脑中的脸；那张脸，是早已被她牢牢刻在心上的，总让她隐秘地疼痛的脸；那张脸，是她深深牵挂的，想要静静地凝视一生的脸。那个人，是名和。

    伊宁找了个能远远看到他的位置坐下。她放开马儿，任它撒野。伊宁拆开酒坛的封泥。轻轻喝了一口，酒有些烈，但确实是好酒。深深凝望名和一眼，伊宁就着酒坛又喝了一口。忽然“扑哧”一笑，伊宁将口中的酒喷了出来，她刚刚忽然想到“秀色可餐”这个词，仿佛她正就着名和的“美色”来下酒。

    名和似乎又睡着了。伊宁不满地撅了撅嘴，气他的没情调。若名和见到了凝望他的她，会过来和她攀谈吗？会慢慢爱上她吗？不可以不可以！伊宁用力甩甩头，不可以那么想，自己都是快嫁人的女人了！只要在自己婚前好好地看看他，牢牢地记住他就够了，吾愿足矣。

    伊宁很用力地将酒往喉咙里灌，不少酒液顺着她的嘴角溢出，伊宁也不顾，迅速地解决了所有的酒。扔开酒坛，伊宁用力地喘着气，目光又飘到了名和身上，他似乎总是睡不够一样，而且似乎总也睡不安稳啊，好希望，自己可以扶平他的哀伤和忧愁，好希望，他可以拥有幸福和快乐，好希望，自己可以看见他开怀的笑容，听见他爽朗的笑声，好希望，好希望自己可以是他爱的女人，好希望和他一起过一辈子。

    只是希望而已，再一年，她就是别人的妻子了，要睡在令一个男人身边，要拥抱亲吻令一个男人。

    伊宁跌跌撞撞地起身，召回那匹四处撒野的马，虚软地爬上马背，向皇宫疾驰而去。

    伊宁刚走不久，名和便悠悠睁开眼。他凝神，坐起，鼻端忽然嗅到一阵酒香。循着香气找去，他只看到一只倾倒的酒坛，和它附近占了莹亮酒珠的草叶。“人呢？”名和搔搔头，有些失望，他闻到酒香时，还打算去讨口酒来喝的。

    冲着夕阳咧嘴一笑，名和伸了个懒腰。“回家咯！”名和笑着自言自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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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主，你做什么去了？”看见满面潮红的伊宁，八月忍不住惊呼一声。“我喝酒去了。”微醉的伊宁说了实话。八月翻个白眼，做不得声。

    “公主晚上还用膳吗？”八月问，公主这样子，似乎喝了不少。“吃一点点。”伊宁冲八月傻笑。八月忍不住笑出来，虽然她并不赞同公主喝酒，但公主这样子似乎很高兴。“我去把晚膳端来，”八月扶了伊宁坐下，“我去叫人备衣物，吃完就去浴池泡一泡，好吗？”八月对伊宁循循善诱。“好！”伊宁又是傻笑。

    八月犹豫一下，叫来一个小宫女，让她去领膳食，八月依旧回到公主房里，小心地伺候已经只会傻笑的公主。

    撤下晚膳后，八月让人去清理公主的换洗衣物，而她亲自扶着公主向浴池走去。

    “公主今日似乎很高兴呢。”八月小心地发话。伊宁的酒醒了一些，却不说话，只是扭过头对八月轻轻笑了一下。

    伊宁除下衣物，步入浴池，向来不喜欢在泡浴时有人的伊宁一反常态，竟叫八月留下，为她擦背。八月乖乖地留下，明白伊宁有话与她说。

    “公主今日可是见了什么人？”八月在轻轻地用绢布为伊宁擦背时，小声地问。“我见到名和了。”伊宁轻轻笑起来。八月听出来了，伊宁的声音是飞扬的，很轻易地就让人听出了她的愉悦。“公主和他说了话吗？”八月也笑了，轻轻问。“没有，”伊宁晃晃脑袋，还有些酒意，“他在睡觉，我都不敢去吵他，所以我看着他，喝了一坛酒。”

    “怎么喝了这么多！”八月皱了皱眉。“我高兴，不知不觉就喝完了。”伊宁的回答带着酒后的直白，多少有了些孩子气，让八月想笑。“那公主明日还去吗？”八月又问。“去，我还想见他。”伊宁又傻笑起来。

    回到寝室，清田居然在等他们。“公主。”见伊宁进来，他恭敬地请安。伊宁点点头，她的酒醒得差不多了，只是有些累了。“我照公主的吩咐来告诉公主我今日的……”清田有些兴奋的话被打掉。“不用了，”伊宁的表情显得很疲惫，“以后也不用来告诉我你的见闻了，我有时间会自己出去。”伊宁的话强硬得有些伤人。清田低下头，有些落寞地笑了下，道：“那清田不打扰公主休息了，清田告退。”

    伊宁闭上眼，道：“八月，送送驸马。”八月福身，送了清田到门口，才轻声道：“公主今日遇到一些事，有些累了，驸马莫见怪。”“哪里的话，”清田也笑了，“我既是公主的夫婿，自然会多体谅公主。”八月一笑，召了个小宫女送清田回自己寝房。

    服侍伊宁睡下，八月朝自己的房间走去。她现在有些改变原来的想法了，也许公主嫁给清田不是什么好事。清田太过懦弱，他对公主总像是奴才对主子一样，对底下的人根本起不了威慑作用，而且有时看起来，就像在巴结一样。公主对他也是呼来喝去，根本就不会有嫁做人妇的感觉。

    反之，在对于名和那方面，公主只是看见了他，便高兴得喝了一坛酒，而雀跃的心情到现在也都还没停止，还露出了那样甜蜜的傻笑。但是与名和的事是被皇帝陛下阻止的，名和甚至不知道公主对他有意思，最头疼的是，他们都知道名和的为人，可是别人不知道，在大多数的人眼中，名和是一名纨绔子弟，不思进取，仗势欺人，荒淫无用，是最无能的给皇室丢脸的人，这样的人成了公主的夫婿，怎能服众？可是偏偏只有这个人才能给公主幸福，到底该怎么办才好啊！

    八月很苦恼很苦恼，决定下回依然郡主来时，要好好和她商量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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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道他明天还在不在。”伊宁将被子拉过头顶，在小小的黑暗的空间中抿着嘴，甜甜地笑。已经开始想他了。伊宁悄悄地红了脸，自己真是个不检点的人啊，可是好期待今晚的梦境。已经迫不及待地想知道自己的梦中，又会有一个怎样的名和了。

    明天还要去呢，要去看看他在不在。伊宁下了决定，就算八月阻拦，也是要去一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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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总算可以休息了。”男孩松了口气。刚刚被那些贵族们狠狠地取笑了一番，他们居然说他是奶娃娃！如果不是因为某些原因，他一定要他们好看！

    “嘿，你一个人在做什么呢？”醇厚的男音传入耳中，吓了他一跳。“你不要怕我，”来人冲他笑了一下，“我叫名和，你是第一次参加春苑吧？”名和的态度很温和。男孩点点头，道：“我叫烟农，今年有十六了，是可以参加春苑的年纪了。”

    “烟农。”名和将他的名字念了一便，又冲他笑道：“十六是还小了些，你若不嫌弃，叫我一声大哥，我尽可能地照顾你。”名和很温柔地笑。“大哥对每个人都这么好么？”烟农很是伶俐。

    摇摇头，名和笑道：“我一般不理人的，不过见了你，心里便很喜欢，想要你这个兄弟。”烟农也笑了，“大哥的好意，小弟领了，但大哥有自己的事，小弟也可应付场面，照顾是不用了，只要大哥记得我这个兄弟便成。”名和点点头道：“也好，你总归要自己面对的，我不该逾越，这样吧，你若有什么事，告诉我一声，我尽力帮你便是。”

    “那就多谢大哥了。”烟农朝名和深深一揖。名和拍拍自己收的小弟的肩，笑得很是欣慰。烟农抬头，与名和相视而笑。一抹绯红悄悄爬上烟农的面颊，名和却没发觉。

    隐隐地似乎听到有人叫他，名和抱歉地一笑，问他：“我朋友在叫我，你要见他一面吗？”“不用了，大哥的朋友，却不一定与小弟处得来。”烟农笑着拒绝。“那我先走了。”名和实在觉得非常非常抱歉。“小弟此行最大的收获就是认识了大哥。”烟农笑得别有深意，“大哥快去吧，让人等久了不好。”

    名和点点头，转身离开，没有看到烟农的笑容。那笑，带着三分愉悦，三分满意，三分狡黠及一分期待。

    “会再见的，名和大哥，”烟农的声音变得轻柔，像女子对恋人的私语，“我费尽心思接近你，你别想太快甩开我，我们会耗到最后的。”烟农眯着眼，笑得很高兴。

    “公主，陛下叫你回去。”男装打扮的八月凑到烟农身边。烟农就是伊宁，为了更顺理成章地接近名和，她扮成男子来参加春苑，好在她从不服输，男子该学的她也都有涉猎，所以在春苑的比赛中，也还算自得。意料之外的是名和的态度，他居然自己送上门来了。真是称了她的心愿。

    “公主狩猎成功吗？”八月小小地打趣她。“哪里是狩猎，说得我多么凶残一样。”伊宁笑得眼角弯弯，毫不吝啬表现出自己的快乐。

    那时，她真正与他认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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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伊宁晃晃脑袋，强迫自己把注意力放在书上。她这一面已经看了大半个钟头了，却还不知道在说什么，刚刚一晃神就开始回忆了。最近几天，越来越不能集中精神了。

    “公主，你说依然郡主这几天怎么都不来了。”八月也明显地跑神，想自己的事去了，没有发现伊宁的异状。“也许她在生我的气吧。”伊宁心不在焉。“我还有重要的事要和郡主商量呢！”八月小小地叹口气。

    “哦，什么事？”伊宁的精神回来了，她可是很好奇的。“没有，没有……”八月呵呵地干笑。“真的吗？”伊宁用眼角瞟八月。“我突然想到有事要做，我走了！”八月一边说，一边跑人。“这丫头——”伊宁失笑，又重新尝试去看那页已经看了大半个钟头的书页。说起来，依然这次似乎真的很生气呢，居然这么久没有来过了。伊宁轻叹，也许该跟那个丫头小小地道个歉呢。

    看了书一眼，伊宁彻底厌倦。她从软榻上爬起，轻巧地下了地，走到自己专门收放男装的箱子前。犹豫一阵，伊宁还是打开了箱子，她唤入几个侍女，将男装一件件拎出来，让她们好生捧着。

    中午时分，八月回来伺候伊宁用午膳。“八月，我记得你是我的贴身侍女，到底有谁能让你老往外跑？”伊宁斜眼看她。这丫头每天往外跑，叫都叫不住。今天上午有事找她，结果侍女几乎找遍整个皇宫都没找到她。

    “公主怎么这样说，八月都是为了公主啊。”八月生硬地撒娇。伊宁笑着看着她，看着她将自己的十指扭成一团，双脚不安地挪动——这是八月说谎的反映。“八月，你没做对不起我的事吧？”伊宁问得轻巧。八月像是受了委屈一样，睁大了双眼：“公主你怎么可以这样说我！”“没有就好，”伊宁绽出一个笑容，又道：“你与我一同吃，吃完了我问你件事。”“好。”八月也高高兴兴地应了。

    “你说哪一件比较好看？”伊宁兴致勃勃地问，她的床上整整齐齐地摊了好几套衣物，而八月的任务就是从中选出“比较好看”的那一件。“都很好看。”八月嘴角微微抽搐地答出实话。“所以我才让你选出比较好看的那件。”伊宁加重了“比较”二字。

    她花了一个上午，将自己所有的男装找出来，挑挑捡捡，终于选出那几套，这才让八月来看，结果居然找不到她。“公主你这到底是准备做什么？”八月实在不懂自己主子纠纠缠缠的心思，她的衣物向来只要最好的，所以她也从不挑衣物，这种事情一般都是她八月负责的。

    “我下午要出去啊，当然要选自己最好看的衣物。”伊宁笑得理所当然。八月一愣，随即低下头，轻轻笑起来。原来公主也有寻常姑娘家会情郎的惶恐呢！“你笑什么！”伊宁自然没有放过八月脸上碍眼的笑容。

    “没有啊，”八月迅速否认，“只是觉得公主穿什么都好看。”“真的吗？”伊宁第一次失了自信。“不如穿那件。”八月的手指指向床脚的一套衣裳，给出建议。

    那是身雪白的的男式长衫，不过却翻了秀致的领口，也稍微有些收腰，衣摆上用银线绣了一朵华丽的牡丹。那是皇帝专门为公主做的，布料、缝纫、绣工都是一等的，最最重要的是，那身衣裳穿上，仔细一点是可以非常轻易地辨别出公主的女子身份。

    “真的可以吗？”伊宁犹豫。

    “好公主，听八月的吧，决不会错的！”八月信誓旦旦。

    公主穿那身衣裳可是英气勃勃，但又可以展现女儿家特有柔媚。最好把那名和郡王迷得头昏脑涨，最后生米煮成熟饭，让皇帝陛下无从阻止，从此皆大欢喜。

    八月目送伊宁纵马出皇宫，内心很期待地幻想着“皆大欢喜”，只是她很不小心地遗忘了可怜的准驸马——清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