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章 颜紫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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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颜紫庭
要骗人,就要做好调查。当离小叶翻箱倒柜地把记录纸找出来的时候,天已经暗下来了。她肚子很饿,可舍不得把手里的五个铜板用掉——用掉了可就真没了。
就这么饿着肚子,离小叶小心翼翼地把纸打开,纸很旧了,泛黄薄脆。那里头画了山脚村镇的地形图,小小的房子粗陋是粗陋,至少还有个模样。上头密密麻麻地写满了字,记录的都是她曾经骗过的人的名单,当然,很大的一部分人都已经死了,很久之前的事情,连离小叶都忘了自己是怎么骗人的了。
小心使得万年船——这道理离小叶明白得很。
看了半天,离小叶绝望了。哪还剩没被她骗过的人啊!不是这一代,就是前几代,总之她是把这个山脚村镇的人给得罪透了。
离小叶坐在地板上,肚子饿得咕咕叫。她按着肚子瘪着嘴,圆溜溜的仓鼠一般的黑眼睛傻傻地看着窗外一点一点暗下来的天空。
“喂,要不要吃东西?”忽然间一声柔软的呼唤,清清凉凉的声音仿佛酷暑里宛然淌来的一汪清流,安静的、舒缓的、不带一点世俗的气息。
离小叶回过头来,她看见落在月光里的人——细瓷的轮廓,柔和的带着笑意的眼睛——那是一个很好看的宛如水晶一样的年轻人。
看见离小叶向着自己望来,怯怯的模样。他的笑容不由得更加温柔了些,袖袍一扬,将手里的小食盒递过来:“吃吧。”说着,走到她身旁蹲下来,柔柔地望着她。
离小叶看看他,又看看食盒,肚子“咕咕”叫起来,却依旧绞着手指头不敢吃。年轻人有些无奈地打开食盒,温暖的香气飘扬而出,原来是一盒水晶虾饺。离小叶下意识地吸吸鼻子,肚子更饿了。
年轻人说:“吃吧……不用客气。”眉眼宛如新月。
那么温柔的人,就是被骗也心甘情愿吧。
离小叶小心翼翼地探出了爪子,闪电一抓、闪电一收、闪电丢进嘴里。
虾饺的味道在嘴里蔓延开来,鲜软柔滑,不过被里头包裹的汤液给烫到了,离小叶舍不得吐出来,只得“咻咻”地吸着冷气。
“别急,慢慢吃。”年轻人温柔地说,静静地看着离小叶圆圆的孩子般的脸,忽然间问:“你是……这儿的小妖精?”
离小叶瞪大了眼睛,像极了迷茫的小仓鼠,圆溜溜的黑眼睛不解地看着年轻人,嘴里塞满了虾饺说不了话。她也不知道自己算不算小妖精,不过很多人都这么叫她,她想了想,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
年轻人不急,坐在她身边,静静地等她吃完东西。柔柔的月光从四角窗缝里蔓延进来,照着他剔透如水晶的容颜。
连离小叶都有些看呆了,回过神来,连忙垂下脑袋,细细的红晕攀爬到耳脚。
原来一个人可以好看到那种程度的呢。
嘴里虾饺的味道也变的浅谈了些,远没有年轻人细致澄静的容颜舒心悦目。
一口吞下去,离小叶怯怯地抬起眼睛问:“你来找我师傅的?”——能来茅山派的只有两种人,一种是明白过来上了离小叶当的上山讨债的,另一种就是三山五岳的奇人怪胎,十有九个脾气都有点臭,故意地跑来茅山派找离随夜干架。
基本上这些事都是离小叶自己顶着的。奇怪的是,讨债的人她几乎没怎么见过,倒是那些奇奇怪怪的家伙见了一批又一批,每一次都搞得乌烟瘴气,害得她只能心惊胆战地等着师傅离随夜回来收拾残局。
像年轻人这么温柔安静的,离小叶这辈子却是从未见过,水晶一样的仙人,眉梢眼角望过去都是银灿灿的光华。
离小叶对此只有一个念头——他一定是个很好很好的好人。
可见小妖精年岁虽长,却依旧纯朴如白雪。
年轻人弯着月刀般细致的双眼,语声很柔软:“我是来找茅山的主人的。我想请他帮我一个忙。”
“哦。”离小叶点点头,挑了个虾饺放进嘴里,“那你就来迟了。我师傅刚出门,我也不知道他去哪里了——其实他在也没用,他从来不干好事。”对于离随夜的评价,离小叶从不介意有多刻薄,像他那样厚脸皮又小气的师傅,小妖精受得气已经够多了。
年轻人被离小叶的话逗笑了,双眼弯成新月,长长的睫毛垂落下来,在眼帘上投下浓重的暗影。离小叶惊奇地赞叹说:“你的睫毛好长哦,像扇子。”竟伸出手去,轻轻地触碰了一下——柔软而纤细,仿佛纯黑的天鹅细羽。
年轻人也不恼,随着离小叶的性子,依旧柔声地问:“那怎么办?”万分苦恼地看着离小叶黑溜溜的圆眼睛。
“啊……”离小叶也苦眼了——她把人家的东西都吃掉了,俗话说的好,吃人家的嘴软,她总得表示一下才行。想了想,却发现自己根本没有什么本事,瞅瞅年轻人,人家可是万分期待地看着她的呢。
舔舔手指,离小叶艰涩地开口问:“什么样的事情啊?我不知道自己有没有本事……”试探地瞅着年轻人。
“我的妹妹病了——不是普通的病。我请了很多大夫,他们都对此束手无策。后来我也发现了,我的妹妹是被鬼魇了。这里近处的道士法师我也请了,伤了许多人,却依旧治不好她。后来,有个道士告诉我来茅山,说有人能降伏它救我妹妹。”他定定地看着离小叶,把离小叶看得心里越来越没底。
离随夜是很厉害,但以他的性子是绝对不会管这档子屁事的。更何况现在的茅山只有离小叶一个人,她胆子小,本事又差,不坏事就算好的了,捉鬼?当年一个没什么道行的小鬼就把她揍得鼻青脸肿,好容易打得两败俱伤将小鬼赶跑了得来了人生第一次胜利,她已经累得快翘辫子升天了。从此,本就不大的胆子更是小得几乎没了干净。
年轻人如此期待地来茅山找人,怕是只能让他失望了。
离小叶问:“那你怕不怕?你家里有没有胆子大的人?”
年轻人惆怅地笑笑:“家里只剩下我和妹妹两个人……我倒不怕,她虽被鬼魇了,可依旧是我的妹妹——还是认得我的。只是,再过三个月就到了她的婚期了,要与指腹为婚的一位富贵家公子成亲。她一直很喜欢那个人,好容易等到了日子却做不到。我只是不想她那么不开心。”
年轻人的声音很柔软,却漫溢着说不出的哀伤。离小叶被他的声音恸悸了,忽然间跳起来,撒开腿“嘭嘭嘭”地往楼上跑。年轻人略略错愕地看着她跑开,只听见楼顶上一阵翻箱倒柜,一会儿静了,就看见离小叶背了个大包袱跑了下来,喘着气说:“我跟你去看看。你都不怕,我怎好意思害怕,那多没面子……好歹我也是个学道术的。”想了一会,她又万分不好意思地说,“还把你那么好吃的虾饺给吃了。”
忽然间,她看见年轻人开心地笑了,宛如细瓷水晶的轮廓上,是五彩流金的澄净的眼睛。那样美丽的容颜,即是死怕也无怨无悔了。
离小叶的脑袋里瞬间只有一个念头——这个男人,好看到无法无天了——这是她形容东西极至的表达方式。
“谢谢。”年轻人很诚恳地向离小叶道谢,伸出手说,“我叫颜紫庭,你叫我紫庭就好了。你是小妖精,也是小道长,不用和我计较辈分和男女之别。”
紫庭~~~~离小叶红了脸——笑话,哪喊得出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