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篇  命里有时终须有1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8028
滚屏速度: 保存设置 开始滚屏

    夜城山落在一片连绵不绝的山脉角落,重岩叠嶂的山路百转千回,抬起头只能看见山顶密密麻麻严严实实的绿屏,把整座山盖的是密不透风。山上有一处竹林,几间简单的竹屋,春观花夏赏星秋望月冬撒雪,可谓是个世外桃源。
    我和爷爷就住在此处。
    我名为不救,名字是母亲给我取的,我出生之后,她绞尽脑汁选了这两个字,当即定了下来。素来对母亲马首是瞻的父亲只好同意。
    爷爷常说我爹娘在我名字上该多下点功夫,怎奈何一个“不救”,弄得我这般冷淡的性子,天天穿着白衣像是给他吊孝一样,还爱待在屋里翻父亲留下来的医书,徒然有一身医死人肉白骨的本事,半点医者父母心都没有,真是家门不幸。
    尽管他对我诸多嫌弃,还是好好地把我抚养长大,一直等到我十五岁才撒手人寰。
    爷爷临终前只留下几句话,千叮万嘱,“第一,爷爷没什么好留给你的,只有一个名号。这块玉牌乃是我剑医的招牌,你收下。”
    我点点头,把牌子挂在脖子上,想来爷爷贪酒,只余下这么点家当了,那天真的没钱就把它拿去卖了。
    “第二,日后有谁来这里找剑医治病,一定要慎重再慎重,药能救人,亦能害人,你不可妄为。”
    “……”也就是说好人能救。坏人不能救,可惜我是谁都不救的。这点烦心事也是不会管的。所以这条我也应下来。
    “第三,”爷爷拉住我的手,“总有一日,你就会离开这里闯荡江湖,千万千万小心行事,丢钱丢面都是小事,不要把自己丢了。”说完这些,爷爷就去了。
    我把他葬在竹屋后,与一片四季常青的竹林为伴,立下一块木碑,刻上歪歪斜斜的“第四任剑医柳江烟之墓”。继续在这个地方住着。果然像爷爷所说,没过两月,就有人寻到夜城山。
    那日我正坐在山涧一棵歪脖子树上翻书,他穿一身黑衣,瞧着像是大户人家的少爷,背着包袱带着一匹好马,满头大汗地在树下把我望着,眼睛就像盛满了秋天的露水,盈盈亮着。接着竟脸红起来,他搓搓手,问道:“姑娘可能行个方便,告诉我,可知道夜沉山在哪?”
    我翻过一页,想了想便问他,“找人?”
    年轻人点点头,估计要说上很久,他索性拉着马坐下来,“对,我家主子差我去夜沉山请剑医到府中,说来也是没办法,夫人得了急病,找了所有名医都是没办法,说只有夜沉山的老大夫能治,唉,姑娘,你还没说你知不知道夜沉山在哪呢。”
    “知道呀。”我从袖子拿出一把香,点了一根,摇了摇。
    年轻人抬起头,好像不太懂为什么大白天地我要上香,“那,姑娘行行好,告诉在下夜沉山……”一片奇异的香味吹了过来。他猛吸了一口,顿时脑子就昏昏沉沉,眼前也变得模模糊糊,看不清楚,身子摇摇晃晃,东南西北四处转,过了许久都没有倒下,没过一会,他伸出一根手指指着大树喊到,“你,你,”他后知后觉,知道自己是上了当,当即掐了自己大腿一把,捂住了口鼻,“你暗算我,你,你到底是谁?”
    “喂。”我跳下来,挥了挥那股香烟,“你不是要找我吗?”
    年轻人意识更模糊了点,身上那点意识好像渐行渐远,唯有疼觉清晰留了下来,“你是剑医……柳江烟大夫?”
    “爷爷说的居然是真的,”我看着他终于支持不住晕晕乎乎倒在了路边,不由得叹气,这人想用头悬梁锥刺股的法子是好,可惜百里香就是越疼越容易晕,越想清醒就越容易晕。
    一只手拉住我的裙角,“救,救,救命。”
    我看了他眯起来的眼睛,一脚踢开他的手,“本小姐是不会救人的,要问为什么,”我笑,“因为我的名字就叫不救。”
    他终于昏了过去,我伸手摸了他的荷包,搜出了一封信和几个金元宝。还有他袖子里藏着的地图,我看了看,不禁愣住,现在的人居然连爷爷随口取得山名也能找到,也是能耐,然后我就掏笔把从集山和夜沉山的名字换过来,重新塞进他袖子里,盯住了他的鞋子。
    爷爷就喜欢把银子往靴子里放……我二话不说,扒了他的鞋袜,还真摸出来几张银票。“三千两,有钱人。”
    丢了鞋子,取下他看起来挺值钱的头冠和衣服,只给他留下白色的里衣,我就把这人绑在木头上推到河里去了。
    他的马儿哼了一声,蹭了蹭我的后背,我拍拍的它的脑袋,牵起缰绳,对着马脸看了许久,“要不你也跟我走吧。”
    马儿哼了口气,我就当它同意了,立即牵起缰绳回家。
    有了钱的我,把银子放进罐子里,把翻完的一本书丢进哪个角落里,骑着马去别的山头采药了。
    从集山和从散山挨在一起,一个向阴一个向阳,实乃是个天然的好药田。而有止血美容奇效的夕颜花就长在从集山的山顶,必须在黎明开花时采下来才有效果。
    下山路上,我就从正坐着变成了躺着,任这马四处走。
    直到这马儿停下来,我下马瞧着眼前这大片大片的竹林,犯了难,“你这是跑到哪里去了?”我伸手摸摸马耳朵,“鬼竹林也能来,要是碰见鬼了怎么办?”这鬼竹林听说是个奇怪的地方,大白天能平白无故起大雾,一起就是好几天,进去的人在雾散之前都走不出来。诡异得很。
    马儿甩甩耳朵,哼了一声,迈着马蹄就走,“喂喂喂,你要去哪?我可不要一个人找路回去。”我喊着,但这马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样子,摇着尾巴钻进一根歪竹子,又哼了一声。
    我无奈,只好跟着过去,望见这马儿寻到的东西,无语了下。竹林深处居然躺着一个人,黑衣蒙面,手上紧握着一把轻巧的剑,身上有七八道极深的刀痕钩痕,“还有暗器?”我拔下一只飞镖,看着这个梅花形状看了半天,塞进包袱里。然后伸手去摸他的胸口。
    一只手狠狠抓住了我的手腕。两道锐利的视线如箭一样刺中我的脖颈。
    我只好回头看他,这一看,就把我看笑了。这人双眼浑沌,根本就是意识不清地护着他怀里的东西。“估计挺值钱。唉,要我救你吗?”
    那人皱起了眉,许久才说了一个不字,然后送了我一个滚字。
    “原来还能听见。”我不客气地敲了敲他的脑袋,“我名叫不救。是不会救人的。不过你不想活,我却偏偏要你活。”我笑笑,把他彻底打晕,搬到了马上。
    两人一马,到了傍晚才回到我的竹屋。我先把他安顿在爷爷的房间里,扒了他身上那层脏兮兮的衣服,打水清理伤口消毒,敷上草药,包了起来,做饭的时候顺带熬了一壶药,给他灌了下去。
    “这药的剂量我下的重,能不能活就看你了。”我擦擦手。望了望他的脸。比起那双凌厉肃杀的眼睛,他的脸却显得静谧,轮廓分明,苍白又带着浑然天成的气势和精致,这应该就是娘亲说的英俊潇洒吧。我研究了一下,给他盖上被子,回去睡觉去了。
    第二天,人还在睡着,烧也没退,但脉搏强了不少。看来昨天的药起作用了。
    我喝着粥,看着他之前护在怀里的木牌,木头倒是上好的桃花心木,只是刻着奇怪的纹路,像是乌龟又想是条蛇,估计是什么地方的标记,中间只有一个字“玖”。
    “看着就不怎么值钱。”我叹气,把牌子塞进怀里。灌了他一碗药,回自己屋里睡着去了。
    这一觉就睡到下午。我揉着眼睛,望到床边站的的白影,又揉揉眼睛,确定我真的看见一个裹着床单的男子,才开口问,“你怎么这么快就醒了?”
    没人回答,
    我只好掀开被子坐着,冲他招招手,从善如流拉起他的手开始把脉。果不其然,这人身上的伤还是一点气色都没有。不过在竹林深处吊的那口气变成好几口气,现在也不过是生龙活虎找死。
    他好久才问,“是你救了我?”
    “嗯哼。”我点点头,换了一只手给他把脉,“别动,阁下一心想寻死,我医者仁心,就想救你一命,放你去人间继续活蹦乱跳使劲蹦哒。”
    他愣愣地听着,好像是认出我放在枕边的牌子,“剑医柳江烟?”
    爷爷原来那么有名的?那玉牌是不是也该值个四百两银子?我想着下山一定要把它买个好价钱,边回答他,“我不是,他在后院里埋着,你要去看吗?”我伸手扎了他三针,正好点在他的穴道上。
    这次换他皱紧了眉头。“你做了什么?”
    “银针点穴,封住了你的内海,你冲不开,你就乖乖躺着吧。”我起身把他拍到床上,扯开他的床单,盖上被子,又灌了他一碗药,我就回小厨房熬粥去了。
    回来的时候,他无声地看着我,手里的粥。
    我伸手把他扶起来,靠在我的身上,把他的头往我肩膀一按,拿起粥试了试冷热,往他唇边送。他抖抖眼睫,苍白的脸上有点发红,一双精明的眼睛只余下迟疑,半天才轻轻张开嘴,任我喂了他一口,粥还未入口,我吹了凉气,直吹得他脸颊边的细发微微一动,他脸红得更厉害。我奇怪地把脸靠过去,挨着他的额头,“没发烧呀?”我再看他,这下连耳朵也红了。看来这是挑食的主,我叹气,重新舀了一勺放到他嘴边,“吃了东西才有力气蹦哒,吃!”
    他终于乖乖吃了。这般往复。一碗粥就见了底。
    “还要吗?”他摇摇头,我舒了口气,捏起手绢擦擦他的嘴巴,却看见他才白回来的脸又红了。看得我一脸莫名其妙,估计外边的人总是有一个两个怪癖,也就随他去了。
    把他扶回床上睡下,我就拿起另一碗,自己把自己给喂饱了。窗外已经完全黑了,雷声隆隆,不久之后大雨倾盆,淅淅沥沥地打在屋檐发出劈哩叭啦的声响。那么喧嚣的天气反而显得屋内静谧无序。
    不知道爷爷的坟头会不会被打散,如是这样,那我还真就是不忠不孝天打雷劈了。说不准母亲父亲还会给我托梦,狠狠地教训我。
    我回头看着那人,他从刚才就一直看着我,眼睛眨都不眨,好像我是什么洪水猛兽,要将他养肥吃了。他分明是个豹子,怎么还会怕我这只羊呢?我百思不得其解,只能认定是他怕我下毒。
    那还是早早治病,早早把此人打发了。
    我起身取了针线,磨好药草,掀开被子,对着他一身满是伤痕的身子瞧了半天,心里正想着怎么治,
    看着看着,我不禁摸了摸他的肩膀。
    他的脸瞬间爆红,猛地往里边缩了缩,“姑,姑,姑姑娘——这是做什么?”
    “你身材不错嘛。”我笑眯眯地再戳了一下他的腰,这下他整个人都红了起来,张大嘴巴彻底傻了。
    “你躲什么,你这身子我又不是没摸过。过来过来,我要治病了。”唉,色之性也。我默念着空即是色色即是空,给他塞了一块布包。他也好像知道之后要发生什么,乖乖把布包咬住,往外边移了移,看着我拆了绷带,小心擦掉药草,穿针引线,就着他身上那三道又长又深的伤口动起手来。
    爷爷带我出去就诊,就常常选些刀伤的人让我治,一来给我练手,二来也是想让那些人吃吃苦头。日积月累,我缝伤的技术变得轻盈快速,倒是这两年老是窝在竹屋,有些生疏了。
    头几针,我下手就有点重,看这人一声不吭,只是冷汗直冒,脸色越发苍白,我心里无奈地翻了个白眼,手上的速度加快,总算在他快晕过去之前结绳,敷上我新做好的夕颜花药膏,重新包扎。再灌了他一碗药,这才完工。
    他用了药,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我累了一晚上,汗湿了一身粘在身上好不难受,偏偏我累得没心思洗澡,踉踉跄跄地走回爷爷的房间睡了一会,等到屋外的鸡鸣,才慢慢地爬起来,认命地去烧水洗澡。
    直到院子里撒了一地的光,我才如愿以偿地泡进木桶里,准备再睡一会。
    没过一会,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响了起来,越来越近。我疲惫地睁开眼,见那个一身白色里衣的病人走进来,沙哑地说道,“在下惊扰姑娘太久,是该走”,他“走”字没说完,抬头看见我,顿时僵成了一块石头,脸上又升腾起一层红色。
    我眯眯眼,估计他是怪癖又发了,索性不理他的反应,接着他的话问,“你要走?”
    他像是被我的声音唤醒一般,猛地回过神转过了身,“姑娘原来在沐浴,是在下冒犯了。等姑娘洗,洗完,在下再同姑娘告辞。”说着他就要走。
    我应了一声,继续闭眼养神,等水冷了再起来穿上我那身暖黄色的裙子,倒了水,收拾了屋子,才悠哉游哉地去房间寻他。
    结果走到半路,就看见那个傻子脸色苍白地倒在地上,白色里衣上粘上了红晕,慢慢扩大加深。看来是刚才那一动,伤口裂开了。
    “你这个人怎么那么能折腾?”我无奈地叹气,撑起这人往房间里去,把他丢在床上,脱衣服换药,顺道摸了两把结实的胸口。这才心满意足地盖上被子去做饭了。
    等他醒了,我一把掀开被子,指着他赤裸裸的身子新包的绷带,“你是什么身份,有什么要紧事,我可不管,但是你现在是我的病人,就要遵守我的规矩,下次再到处跑,看本姑娘毒死你当花肥。知道了吗?”
    我清清嗓子,开始说说我想了好久的规矩,“没得我同意,不得下床,乖乖吃药,给你上药的时候不要乱动,还有,需要什么就说,无论是书,还是小吃,我想法子给你弄来……”
    他抖抖眼睫毛,“姑娘何必对我这般好,姑娘对在下有救命之恩,如同再生父母,在下如今已是感激不尽,怎好再麻烦姑娘。”
    我瞥他一眼,“叫我阿九就是。”
    他惊讶地抬起头,眼睛像灯一样突然亮了,好像远岸的灯火在静谧的湖水上熠熠生辉,“多谢阿九姑娘救命之恩。……在下习晨雨。”
    “小雨是吧。”我点点头。
    习晨雨刚睡了一觉,出了一身汗,缠在身上的绷带都有些湿了。
    “你受了重伤,须要好好修养。这两月就安心住下吧,我会好好照顾你的。”我拿出沾湿的麻巾擦了擦他身上的汗,重新给他盖上被子。对上他沉默如水的眼眸,心口不禁跳了两下。
    长得太好看就是罪过,我安安心,给他扎了三针,把他弄睡着了,这才走了。
    这世上的大夫,最怕地就是离死剩下一口气的人,然后就是不听医嘱四处跑得人,还有伤上加伤的人。
    没想到这三种人都被我遇见了。
    下午回来,看着床上脸色发绿,痛苦地浑身抽搐的家伙,我无奈地叹气,任我见识少反应迟钝,我也看出他是中毒了。受了那么重的伤,体内还有毒,小雨能活到现在也是命大了。
    我拔出那三根针,银色的针尖上蘸着一圈漆黑。我心累地把针丢进药水里。又取出十几根银针,对着他五脏六腑扎了几下,想了想,直接拿出针包扎了个痛快。
    一柱香过去,他悠悠转醒。看着自己成了刺猬的肚子,再看了看我,分明是黯然失色的眼睛,我却看出了无奈无语的感觉。
    他虚弱地动动嘴唇,合上眼睛,轻声道,“多谢阿九姑娘。”
    “先别谢。”我动手扳回他的脸,对上他的视线,“你先要告诉我中的什么毒,何时何地,有多久了,中间服用了多少次。”
    他一言不发,摇了摇头,看来是不准备托盘而出。
    “你不说,我要如何救你,难道阁下是想砸了我剑医的招牌?”他还是不回答,只说了句对不起,闭着眼睛不理人了。
    我瘪瘪嘴,我还真是捡了个麻烦回来。算了,我收回手,跑去小屋子里拿出我珍藏多年的蛊虫。
    当年爷爷救了一个苗疆人,她就送了这条虫子,直说它喜欢吃各种各样的毒药,蜈蚣蝎子也不放过。正好给他试试。“小古呀小古,养你这么多年就差骨红妆,你就成蛊王了。”罐子里的蓝色肥虫换了个姿势不动了。“还是那么懒。你不说,我就只好由着自己来试了。”
    趁着他睡着的时候,我拿刀在他手腕上割了一刀小口,把蛊虫放到血口边。只见它胖软的身体融进血里,过了许久才从血口里带着一身青紫爬了出来,钻进我抵在血口边罐子里不动了。
    一把银亮的匕首横过来贴在我的脖子上。黑暗里,那人一双眼睛闪着尖锐的凶光,凌厉肃杀就跟山里的虎豹,下一秒就能把我的脑袋飞了出去。
    我眨眨眼睛。
    看清是我,那人收了匕首,轻轻地说了句,“抱歉,阿九姑娘,深夜不眠,来在下床前做甚。”
    “这是我的床。”我没好气地回答,伸手拨拨那条变黑的蛊虫,它僵在罐底,半点暖气都没有,更别提有什么反应了。“你还把我的虫子给弄死了。”养了七八年呢,可惜了。“算了,”我捉起他的手腕,探了一下脉搏,“应该是除去了一半的毒……”但是找不到解药,此人还是要死。我叹息着,把罐子随手丢在桌子上,
    他一愣,“你在救我?”
    “谁让你什么都不说呢?”我挑了快布擦擦手指,“我手上的病人从没在我眼皮下死的,我可不能让你砸了爷爷的名声。我既然救了你,就要救到底,此乃我家的教义,不可违背。”要是被谁传出去,说新一任剑医救不了人,爷爷的牌子可就连一个铜板都卖不了了。
    “谢谢……”不知道是抱歉还是道谢,这人只好换了说辞,“姑娘救命之恩,在下来日定当报答。”
    我想了想,觉得这个场景在哪本书里看过。我咳了咳,回忆起故事里好心女主的样子做个温婉羞涩,“你若是想报恩,不如以身相许吧?”说完,我给他抛了个媚眼。
    小雨直接吓傻了。
    难道是我说话太直接了?我想了想,继续道,“此事不急,你可以慢慢考虑。”
    “不,不用了。”小雨红着脸,牵起了我的手,“阿九不嫌弃,我就用这个残败之身报答阿九的恩情好了。”
    这就是交易成功的意思吧。我高兴地反握住他的手,嘱咐他好好休息。我蹦蹦跳跳地回了房,想着自己救了一人以后平白无故多了一个做牛做马的下人,实在划算。
    日后闯荡江湖也就有了带路的了。我躺在床上细细想了之后要去什么地方游玩,慢慢地睡了过去。
    第二天再去看他,床上就是一个烧得浑身通红的红人,一摸,就是一片刻骨的严寒。原来是毒发了。“大意了。”内伤为上,怀有剧毒,此人在江湖上估计也是混的不怎么样的。
    “还是治死了,我可就亏大了。”我一口把小粥吞下去,回屋取了针包和各种各样的药瓶,先堵住他周身大穴,把毒疏导到四周,再用静心丹安抚了他体内躁动的血,一番折腾,烧总算是退了。
    我拿起罐子里的小古,倒进捣药罐里,一锤子弄碎了,和上各种各样的草药搅和在一起,小火慢炖,守到水干后连加了七次水,也不知过了几天,那幽绿色发着异香的药就做好了,我小心翼翼地灌进他的嘴里,撤了银针,看着他唇上的青紫褪下去才松了口气。
    小雨动动眼睫,睁开了眼睛。
    我眨眨眼,只觉得眼睛一阵酸涩,嘴巴也是干的很,说出的话和着沙哑。估计是累了。“刺客门的长相离,每月十五,每次用了三两,四年。对不对?”
    习晨雨瞪大了眼睛,“你爷爷告诉你的?”
    “胡说,那分明是,我自己诊断出来,的。”我身子一软,他急忙起身接过我,脸上一片慌乱,“姑娘,你没事吧?”
    “七天没睡,”我眯起了眼睛,这个人好像,脸也生的不错呀……我在他胸口蹭了蹭,“让我睡一会,睡一会就好了。很快就能醒了……”眼前一黑,我就没了意识。
    等醒过来的时候,我呆呆地看着帐子,这好像是我的床……我头痛地揉揉太阳穴,依稀记得自己捡回来一个男子,还把小古给赔了进去。“是走了吗?”我掀开被子,坐了起来,看看四周,还那张简陋的桌椅,零零碎碎放着我的针包药材和药碗,地上还有染血的绷带,已经变得又干又黑。
    我低头把鞋子往脚上套,小声嘀咕着:“怕是要收拾一下,还得下山买粮食。有的忙了。”
    一抬头,就看见端着小米粥的男子,还是那身黑衣,似在光里,愣愣地看着我,面无表情地问“醒了?”
    那个瞬间,我还以为我在做梦。我眨眨眼睛,“你不是走了吗?”
    “……”他放下小碗,捡起地上的布条,“姑娘救了我,在下总不好丢下你一个人独自离去。而且姑娘的诊金我还没给呢。”
    我冲他勾勾手指。
    这次他很听话地过来了。一上前,我直起身子二话不说扯开他的外衣,露出里面染血的绷带。“姑,姑娘。”习晨雨红了脸,想要把衣服穿上又不敢用力,只能无措地看着我。
    我气得戳他的腰,“受了伤还敢乱动,你不要命了?”我蹭的爬起来,喝了他端的小粥,把他推到在床,硬生生把他按下去,盖了被子。“不准起来。”
    他一愣,慢慢地躺下去。
    我随便收了碗,出去新拿绷带和药草,打了一盆水,小心翼翼地拆开绷带,丢到地上,擦干血迹,果真那三刀深痕裂开了。我黑着脸给他上药,“到一个地方就要受规矩,下次你再乱动,我就,就给你下毒。”我听着他疼得抽气的声音,手上动作不由得放轻了些。“别以为还会是这种毒。我做的毒药不会伤人性命,但是你会觉得有千万只蚂蚁在抓心地咬你。还有一种可以让你天天晚上梦见他最害怕的事。疼不欲生才叫毒药。我爷爷说,毁了身体不算数,要毁了精神才能算是顶级的药师。知道吗?”
    我麻利地给他包好,“我救了你,在你还清诊金前,你就是我的人了。主子叫你好好养伤,你不许违抗。”
    习晨雨沉默着点点头。
    “那就好。”我满意地点点头,“你做的粥还有没有?”
    “嗯。在厨房灶台上,姑娘若是饿了不妨多吃点。”
    “想什么呢?”我不客气地敲了一下他的脑门,“你还没吃吧,我去给你盛一碗。”
    习晨雨一愣,“姑娘,不是要我为奴,怎么对我这么好?”
    “我说当你主子,没说让你为奴。”我收好夕颜膏,“做你主子,就是说,我不想做的事,你得替我做,我不喜欢吃的东西你得替我吃。”我看着他惊讶的样子,“作为主子,我也会保护你的,你就安心躺着吧。”
    习晨雨没说话,愣愣地看着我,终于安静地等着我端来一碗粥,平静地任我喂他。然后乖乖休息了。
    我看着满屋的东西,收拾房间也是个麻烦事。
    花了一上午整理房间,重新熬了药,做了饭,继续给人喂饭喂药,连着半个月带孩子一样伺候着。
    终于他能自己捧着药碗喝药了,习晨雨总喜欢偷偷地看我,每当我看他,他又装作若无其事地低头喝药,然后再次看我。
    起初我并不理他,只窝在旁边看着我的医术,然后按着时辰给他把脉,过了半个月,我点点头,“你体内的毒已经清干净,可以下床了。”

    作者闲话:

    这是讲哥哥的故事,本来想重新开一篇,不过字数少,就在这儿发了吧Σ(っ°Д°;)っ

2024, LCREAD.COM 手机连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