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河高中开学典礼那天，在场主持的广播女声清脆地喊着“有请一年（4）班纪安同学代表新生上台讲话。”五分钟过去，讲台上还是空空如也，原本静谧的礼堂顿时有些喧哗。
    很快下面校长咳了两声，“都注意影响，安静，那个纪安同学，上台吧。”没人出来。一年（4）班的班主任匆匆赶下讲台，一路小跑到了校长旁边，低声耳语，“纪安来不了了。”
    “为什么？人呢？睡过头了？”
    “不是。”可怜的小乔老师急出一身汗，“在警察局呢，警察刚打电话来，说联系不上家长，叫我们把人给领回去。”
    “……”
    轰轰烈烈的开学典礼，学校第一名入学的纪安同学就成了一个不一样的名人。连顾小暖都知道的名人。
    审讯室里，传说中的纪安同学顶着脸上一块淤青大字坐在椅子上听着两个警察训话，顾小暖则在外面捧着奶茶跟漂亮女警做笔录。
    “也就是说，你在上学路上，看见那个男生跟几个人打起来，直接报警了。”女警姐姐笑靥如花，“小姑娘年纪不大就这么正义，长大没有没兴趣当警察呀哈哈哈。”
    里面两个警察大哥气地拍桌子，“小偷？看见小偷你就跟人打起来，小子你不怕死吗？今天要不是小姑娘及时报警，你就没命了。这么大了怎么一点脑子都没有。”
    女警姐姐继续打趣，“唉，小妹妹嘴真甜，想吃什么？姐姐给你买。”
    警察大哥气得差点上天，“小事，你差点出了车祸，被车子撞成一团浆糊，你还跟我说是小事？”
    一个小时，两个人穿上外套，拿上书包走出来警察局大门，外面车水马龙行云流水。
    纪安看了眼手表，他追小偷的时候摔了一跤，手表表盘正面撞在了不知道哪家的花盆直接报废，现在变成了一块裂屏的废品。他烦躁地把手表扒下来，丢进垃圾桶，问了句，“几点了？”
    “啊？”
    纪安看着顾小暖傻乎乎的声音就知道她没听懂，只好又问了次，这次顾小暖听懂了，她拉开书包，翻了半天，翻出一只钱包，“没手表，没手机，不知道。你去问别人吧。”
    “……
    纪安看出来这女孩是不准备跟他好好聊天了，他看看四周，街边的早点摊还在，他估计时间还在9点，现在去学校肯定是来不及了。他一摸口袋，掏出一张红色的毛爷爷，当即冲顾小暖勾勾手指，“走。”
    顾小暖警惕地看着他。
    “请你吃早饭，还你今天报警救我一命了。”纪安说着，看着顾小暖的防备已经没了，但还是没动。他直接过去拉了人家的书包就往对面去，走了几步选了一家早点铺，叫了一堆，摆了满满一桌子。
    纪安捏起筷子，夹了一个蒸饺咬了一口，觉得味道不错，多加了一口就吞了一个饺子，夹下一个，“你也吃吧，别客气。”
    顾小暖，“我今天吃过早饭了。”说着，拿了块南瓜饼啃着。
    “……”纪安觉得今天自己怕是要上火，他抢过一碗馄饨，拿着勺子就往嘴里倒，“随便你。”
    一桌子的早饭转眼间就没了一半，就算是纪安食量大，他也吃不下了。他抬眼瞄了一眼顾小暖，看着顾小暖还在死磕那一块南瓜饼，他禁不住牙疼，眼不见为净地站起来去付钱。然后一前一后地走出来。
    街上忽然传来车轮摩擦马路的声音，紧接着就有人尖叫，“杀人了……”
    纪安一吓，看见路边一辆车启动引擎要走，顿时拔腿就走，抢了一个小孩的滑板扬长而去。
    顾小暖和吓傻的小孩对视良久，无语地掏出手机，点下来3个数字，半个小时，他们又去了警察局。不过是在等消息。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终于在中午的时候传来消息，肇事者被抓到了，被撞的是个上了年纪的老人，本来得了癌症没几年好活，没想到没死在病床上折在了这。
    两个警察大哥带了人回来已经是12点了，看着在长椅上乖的跟只狗熊的两个小孩就气不打一处来。早上的小偷还没处置完又多了一个。写结案报告都要几天。造孽呀。
    这次他们两个又被放了，不过叫了学校老师，顾小暖被带去医院检查心理阴影面积，纪安则真真实实去外科问诊，打破伤风，拿了药，还被包成了瘸子。
    “追就追了，我还能说什么？”被教导主任训了半天，纪安翘着受伤的腿平淡地说着，“再说新生代表不就是考试第一名，我考了第一名就让我去？这什么破道理。”
    任几个老师这么说也看出来他们今年这个新生不是什么善茬，赶紧打电话叫家长。
    纪安也不是第一次被叫家长，切了下也无所谓了。他随便一瞟，才看见不知道在门口看了多久的顾小暖，不禁笑笑，“叫家长的话，不如把她的家长也一并叫了，说不定你们能收2份礼呢。”
    “胡说八道什么？”校长念了一句，“外面那个同学，进来吧。”
    顾小暖幽怨地瞪了纪安一下，乖乖地走进来，蹭到纪安旁边坐下，小声念了句，“我可不送礼。”
    “你们俩嘀咕什么呢？”校长挥挥手，“都哪个班的？”
    顾小暖和纪安对望一眼，同时看向了门边的年轻的女老师，小乔老师呵呵干笑，“她也是我们（4）班的，叫顾小暖，班上排名第2。”
    校长一噎，每年的西河高中都能收10个班的学生，按照名次分班，今年的前50名，重点中的重点班就落在了（4）班。每个人的成绩和试卷，他都看过，纪安的成绩理科特别突出，全是近满分。聪明是没话说。但是文科不行，虽然说拿到基础分就算是高分了，纪安除了基础分就是胡编乱造，也亏得改卷子的老师也能耐心改完，还给了点辛苦分。顾小暖成绩虽然是班上第2，但是稳定，能拿到的题一丝不苟，太难的题只推了一半没得答案，在考试里能有这样的心理素质那应该是很出彩的学生。
    然后那个聪明和出彩的两个人都在这。校长觉得自己头发都要白了。“把你们家长叫来……”
    小乔老师打了一个干哈哈，“顾小暖她是不小心进来的，就不用……”
    顾小暖心里把小乔老师的祖宗十八代都谢了一遍，老实交代了事情前后，把纪安同学所作所为全都交代出去，遭了他好几个白眼，终于宽大处理刑满释放。跟警察那儿打个招呼就走了，还能来得及去学校抢个座位。跟其他新生混个脸熟。
    放学路上，顾小暖走在路上，都还能听见旁边的人热烈讨论这位开学能把自己弄进警察局的奇葩学霸多么英勇无畏地救了一个小美女。
    她心里翻了好几个白眼才出校门，就看见门口一个潇洒大叔冲她一阵傻笑，他今天穿了一身领带西装，手腕上一块古董表，黑色的方口皮鞋擦得蹭亮，笑得脸上的褶子从2个变成了18个，都能夹十几张扑克牌。
    花心大叔顾寒招小狗一样冲顾小暖招招手，“小暖，下课了。来来，爸有话跟你说。”
    顾小暖慢吞吞地踱步过去，把人里里外外看了几个来回，发现自己老爸今天不是一般地人模狗样，当场就觉得有问题。她伸出手，“晚上加班是吗？把路费给我，我自己回去。”
    “哪能加班呀。”顾寒摸摸顾小暖的脑袋，“闺女今天第一天上学，爸爸带你吃饭呀。有个饭局，西餐，牛排香槟，走不走？”
    顾小暖心里哦了一声，原来是佳人有约，找她去当挡箭牌。他们这个家，从顾小暖三岁之后就一直是两个人，爸爸孩子，可能还能加个爷爷奶奶，姑姑姑父，三叔三婶，堂弟堂妹，绝对没有妈妈这个角色。
    想起小时候顾小暖问为什么，姑姑是这么说的，“话说那年大雪纷飞，你爸妈在年会一见钟情二见倾心，三见就去了民政局。然后就有了你，奈何红颜薄命，你妈香消玉殒，随风而逝，临死前留下一块传世宝玉塞进你的手里就散手人寰，从此你爸心灰意冷，埋头苦干。再无桃花。
    顾小暖都不知道她脖子上挂的五六十块钱平安扣都能算传世宝玉。
    三叔则是这么说的，“别听你姑姑胡说，分明就是你爸妈在外面一夜那啥有了你，没办法结了婚，发现不合适，生下你两个人就分了。”
    奶奶却是操着一口土话这么说的，“你妈？哪里来的妈呀傻孩子，娃都是从垃圾堆里捡回来的，哪里这么金贵哟。就你爸，把你当个宝。”
    顾小暖对着三个回答琢磨了好几年至今没懂，也没问她爸，就这么你不问我不说相安无事过了十几年，终于，顾寒这个邋遢帅大叔，在她女儿的高中开学典礼这天，找到了人生第二春。
    她这个做女儿，能反对吗？
    顾寒摇摇手里的红色的毛爷爷，“乖，爸先带你去买你上次看中的红裙子。”
    “你不是说”买这个你不如把我给卖了”吗？”
    顾寒一咬牙，“再加那双白色的高跟凉鞋。”
    顾小暖想了想，“我缺块表。”
    顾寒咬咬牙，“成交。”
    然后父女俩就去了商场，在导购员乐呵呵的笑容下，顾寒打掉牙齿吞血付了钱，带着换上新衣服新鞋漂亮地跟小仙女一样的顾小暖走了。
    车很快就停了，顾小暖跟着顾寒下车，昂头一看，银光闪闪的“西河警察局”就放在眼前。
    顾小暖顿时就觉得不太对。
    顾寒拍拍女儿的脑袋，自己进去了，没过一会就跟一群特别眼熟的老师出来了。校长正义感爆棚，对着顾寒就训，“孩子有善心是好，但是做事怎么能不长脑子呢？看见小偷就去抓，看见车就去追，还要警察干什么？”
    顾寒点头哈腰，活像狗腿子连连称是，“校长，我们回家一定好好教育他，校长辛苦了。这点心意您拿着？”
    校长瞄着那点红包，一看就很厚，他清咳两声，“我可不是这样的人。”
    “知道知道。”顾寒笑着把红包塞给校长口袋里，“里面就是一些小东西，什么都不是，校长接着吧。以后还要麻烦你们老师多多照顾我家两个孩子。”
    “2个？”校长看了一眼门里门外傻了眼跟蜡像一样的顾小暖和纪安，心想着两个人还是一家的，摆摆手，领着老师们走了。
    “走了？”从里面又出来一个女人，看着很有气质，穿着白色的连衣裙，温柔地把手搭在纪安肩膀上，“真不好意思，今天要你们跑一趟。”
    “纪念，没事没事。”顾寒不好意思地笑了，“有什么事尽管叫我，别客气。再说今天是小安做的对，看不出来小安一个帅小伙还挺有正义感的。比我高中那会就为了争地盘打架好多了呵呵呵。”
    “呵呵。小安，这就是我上次跟你说的顾寒叔叔，那是顾寒叔叔的女儿……”
    “顾小暖。”纪安盯过去。
    “啊？”纪念阿姨愣住了，“你们认识呀。”
    纪安别过头，“一个班的，早上见过。”纪安不想多说。把纪念手里的书包抢过来背上，“不是要吃饭吗？走吧。”
    四个人先去了商场，顾小暖就捧着杯可乐，看着她爸大方地给纪安买一套帅气的西装，把他打扮地人模狗样，四个人又去了西餐馆。台上一个乐队深情唱着英文歌，下面灯光昏暗，刀叉交织在牛排的肌理里。
    顾寒和纪安兴奋地聊着以前打架的往事，纪念嘴上说着吃饭不要说这个话题，脸上笑靥如花。
    饭局结束，顾小暖还在吃自己的牛排，顾寒突然就给人跪下了。吓得旁边的顾小暖差点噎死。
    “纪念，我会好好照顾纪安，也会给你幸福的，嫁给我吧。”
    顾小暖眨巴眨巴眼睛，“嗯？”
    纪念感动地一塌糊涂，“嗯！”
    顾小暖张大了嘴巴，“啥？”
    纪安则毫不意外地吃着他的牛排。
    顾寒激动地站起来抱住了纪念，五颜六色的灯光和人们的欢呼声中，两个人高兴地在餐厅中央旋转。
    顾小暖在角落的餐桌上，捡起刀叉吃着自己那份牛排，心情就好像忍饥挨饿养了十几年的肥牛被别人拐跑了还叫她帮忙养另一头牛的小农那样，一万只草泥马奔腾过去，踩死了在地上的小牛纪安。

    作者闲话：

    这本没有存稿，写得比较慢。不过我尽量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