茹娘心里有些愕然，从记忆中看她和钟氏交情并不深，远没到钟氏会找她讨主意的份上。记忆中钟氏其实并不喜欢茹娘，隐隐有些嫉妒茹娘的。当然可以说溪源村大部分妇人都嫉妒茹娘，因为张五湖是真的爱妻如命的。
    “这……我那能给三嫂出主意？家里的事一贯是五湖做主的，我向来没个主意。”虽然茹娘不明白为什么钟氏会找她，但是她是不可能给钟氏出主意的。毕竟她真的给不了建议，她自己的日子都过得马马虎虎，生怕出了纰漏被人看出端倪。
    “也就是还在守孝，我不需要真的当家，否则早就出纰漏了。哎！其实我这段时间心里也是七上八下的，就怕五湖去了我连家都当不好！”
    钟氏听到茹娘这般说心里就气炸了，她想你温茹娘都守寡了还要炫耀自己得丈夫宠爱，这要是她丈夫没死那么早，她会半辈子操劳吗？说真的她就是看不起温茹娘，没分家时四个妯娌里就温茹娘活干得最少，分家后连活都不干了！怂恿张五湖买了婆子服侍自己，以为自己是何家太太啊！
    “我不像五弟妹命好，我守了半辈子寡，没过过一天好日子。事事都要操心，我是寡妇要注意的事多，如今四房都搬走了，独留我三房还在老宅不好，我才考虑着要搬。”
    茹娘心想：我刚死了老公你说我命好？这不是讽刺我吗？她觉得钟氏实不是来向她讨主意的，而是来看笑话的。
    “三嫂说笑了，如今我也只是一个寡妇，何来命好之说？镇儿媳妇都有孕了，再过几个月三嫂就能做祖母了，这是先苦后甜。我呢？可比不上三嫂。”虽然心里不太高兴，但是茹娘知道她不能和钟氏扯破脸皮。钟氏可是张家有名的节妇，就是张祥英也不好不给钟氏面子的。
    钟氏听到茹娘说起儿媳妇小万氏心里也是一阵别扭。她本人并不喜欢小万氏，这万家是何家的佃户，早年家里穷得连老鼠都饿死了。她是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婆婆为什么会选万氏当长媳。就大哥张大海的长相为人，村里就没人不愿意将女儿嫁给他的，即便当年张家算不上多么富裕，怎么想也轮不上万氏啊！
    万家近几十年搭上张家的路子，也跟着跑过几回商队，如今不像当初那样家徒四壁了。但是万家胆子都小，挣几个钱就不敢去商队护商了，这日子还是过得紧巴巴的。
    万氏没能把侄女说给自己儿子，也没能把女儿嫁回娘家就把主意打到她儿子张镇身上。也是因为儿子没出息就巴巴看上小万氏了，为了娶小万氏生生等了两年。因此钟氏更看不上小万氏，要不是小万氏一进门就怀孕，她非得好好教教她谁才是她的婆婆，作为一个儿媳妇该做什么？而不是天天讨好万氏。
    想到这里钟氏的心思就偏向搬出去了，不然儿媳妇是大嫂的亲侄女，还住在一起她压根摆不起做婆婆的谱。更何况大房没到10岁的孩子多，即便恒田有10亩，但是丁田少只靠田里的产出根本养不活一大家子。万氏也是知道这一点在吃食上不敢克扣她们母子两，她和儿子的伙食一贯是和张大海、张铁熊三兄弟一样的。
    钟氏坐在矮炉旁思来想去，却想出一个馊主意，她道：“弟妹，当初五弟置宅基地时好似置了1亩。如今你们家并未全部用上，不如把剩下的几分地卖给我，咱们两家做邻居也好相互照应，可好？”
    “那不成。”茹娘想都没想就拒绝了，她家没用上的宅基地早就规整成菜地了。用处张五湖也早就想好了，等三个儿子大了在后头分别建两个小院子，三兄弟住得近一些好互相照应。更何况茹娘想明年春天用两垄地实验玉米红薯还能不能发芽呢，怎么肯把宅基地卖了？
    “五湖当年就打算好了，等和强和勇长大娶妻生子后就分家，那四分地是要给他们兄弟建房子的。我可不能违背五湖的意思，而且四哥那边是新划分的宅基地，还没几户人家呢，三嫂和四哥做邻居能将房子建得宽敞一些，子子孙孙都容得下。”
    即便听了茹娘的解释钟氏的脸色并没有多好，她觉得张四江靠不住。四房之中唯有张四江一家最穷，没得她靠不上张四江还得补贴四房。如果和五房住一起，耕地时岂不是能让五房帮忙，怎么说借牛也更方便啊！
    茹娘看钟氏还是不高兴又说：“三嫂之前和大哥大嫂住一起，虽说老宅宽敞，但其实还是屋子多。三嫂一次只能养5、6只羊，多了牛圈里住不下，要是三嫂置1亩宅基地，近十几年建屋子只需要用三两分地。其他地方一半用来建羊圈，一半用来做菜地，难道不好？”
    这时钟氏没给茹娘摆脸子了，她是知道养羊的收入的。她是养羊的老手了，除了一开始花了几两银子买羊，近十一二年她就没买过羊崽，都是她自己给母羊接生。春夏秋三季只要把羊带出去吃野草，冬季自家收些草料，卖羊的都是纯收入，一只羊能得2、3两银子呢！只是她和大房住一起，养不得太多羊，每年又要留种才卖得少。一般每年她都能挣十二三两银子，而这活根本不费劲。
    要是她建个大羊圈，一气养二三十只羊……钟氏想到这就好似看到无数白花花的银子往她怀里飞来。
    “你说得没错，做父母长辈的得为子孙打算，得留个三四代人的宅基地。”钟氏瞬间觉得她早年没搬出去简直亏大了，每年给大房补贴多少粮食，还养不了几只羊，这里里外外得亏几百两啊！“我这就去祥英那划宅基地。”
    说完钟氏就急急忙忙走了，茹娘却不觉得三房搬出去是件好事。溪源村说是只让寡妇养羊，但实际上养羊的寡妇多是张家的，还是有人撑腰的。而且这些寡妇养的羊都不多，钟氏要是搬出老宅就扩大生产其实是弊大于利的。新划的宅基地远离张家族地，而钟氏又只有一个儿子，隔壁住的张四江家说起来能顶用的就张四江一个，张大宝才5岁，两个男丁能干嘛？明眼人都知道养羊挣钱，要是出了事是远水解不了近渴，钟氏非得吃大亏不可。
    而且张四江一家也穷的叮当响，难保他不会起坏心。连亲生女儿都能卖的人，对没血缘关系的嫂子能有多好？可要是让茹娘去劝钟氏别搬，茹娘觉得自己是做不到的。
    钟氏心里其实是想搬出老宅的，如今她儿子18岁长大成人了，儿媳妇也怀孕了，还寄人篱下不能当家做主，心里肯定不平衡。尤其是儿媳妇是大嫂的亲侄女，对姑母比对婆婆好，她哪里好在大嫂眼皮子底下调教儿媳妇？只是早年”寡妇门前是非多”的思想禁锢着，才犹犹豫豫的，要是钟氏的长子没夭折，她肯定比张四江更早搬出老宅。
    她又为了不把剩下的宅基地卖给钟氏，暗示她划个大一些的宅基地好多养羊，能多挣钱。然后转头又劝她这是利大于弊，那不是自打自脸，还容易和钟氏扯破脸皮。
    “算了，船到桥头自然直。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希望她再找她妈商量商量。老人的生活经验总是比年轻人多。”
    说完茹娘放下针线篓子，把张铁熊给的瓮打开。一看就知道是往年一样的腊八粥，她盖回盖子提着这瓮粥去了厨房。
    “红珠，把后锅的水打一壶起来，然后把粥倒到后锅然后把陶瓮洗干净，从前锅舀一瓮粥放小炉子上温着，等和威他们回来，让和强到你大伯家回礼。”
    说完茹娘就回了正堂，关红珠背着张蔓蔓对瓮中的腊八粥撇了撇嘴。又是送这样的腊八粥，一大半的红豆还参着高粱米煮，连麦仁都不舍得放，红枣也就是三瓜两枣的。这样的腊八粥放庄家连下人都不吃，在溪源村却能拿去走礼。
    关红珠自小长在锦绣堆里，虽然是做丫鬟但是见识却不少。一朝落到泥坑里，难免有些眼高手低。这也是年纪小不知事，等她再长大一些就明白她有多可笑。只是小说中逃走的那个”关红珠”却没有机会长大，身怀巨款的单身小姑娘能有什么好下场？
    “大伯家这样的礼，我们回的就太重了。”关红珠还是知道自己在张家中没什么地位，她就轻声细语的在张蔓蔓跟前道：“我们应该和往年一样回礼才合适，这又是莲子又是桂圆的，倒不像是回礼反而像是炫耀。蔓蔓你看要不要和娘说一说，只是我去和娘说不好，要不你去劝劝娘？”
    “是这样吗？”张蔓蔓不太懂这些，她家里往年是没吃过这样好的腊八粥的，基本是和大伯给的腊八粥一样的。人情往来也是一样的并不会像今年一样落差悬殊，所以张蔓蔓就听了关红珠的话去找茹娘了。
    关红珠见张蔓蔓去了正堂就没把前锅的粥舀进陶瓮中，她希望张蔓蔓说动茹娘，好让她中午再吃一碗这甜滋滋的腊八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