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田氏，田弘遇之女。天性纯良，通音律，善鼓琴。
    左手定音，右手滚拂。一揉一绰间，妙音倾泻，犹如流失飞快的光阴，去得决绝却又留有余情袅袅。
    “如何？”朱由检笑意微现，“我用的是雅乐，清宫调。取六音十二律，你学得倒快。”
    “我真佩服殿下！”田妃拢住琴音，仍是心绪难宁，“散音七，泛音九十一，技音一百四十七，竟得意在一曲中完全展现！”
    “可见你功力不凡。”朱由检笑得落寞，“很久没有认真听过曲子了。。。”
    田妃不知朱由检情绪何以突然低落，想说些什么化解却又不知如何开口。
    “你。。。”朱由检蓦然回神，“会唱《牡丹亭》么？”
    “啊？”田妃微怔，“会。。。会一点。。。”
    “太好了！”朱由检唇角一弯，“唱来听听？”
    田妃顿首，略一思忖，开口道，“春风一掠江山翠，午夜梦回，不知痴心能否换得深情归。。。”
    像是在古老单纯的时光里，一直有那样一句浅浅地呼唤，反复地低吟，反复地萦绕。午夜梦回，他时常会记起那个美丽的夜晚，她眸中醉人的流光，美得如同天边的朝霞。
    还在想念么？朱由检微叹，难不成自己是中了蛊了。。。
    坤宁宫内，皇后张嫣刚刚睡着。她长而浓密的睫毛微微颤动着，眼角隐了几颗晶莹的泪珠。
    还是会哭。
    天启帝轻轻叹了口气，想抬手为她拭泪却又怕惊动她。已经七个多月了，她逐渐隆起的腹部显出柔和的轮廓，为她整个人都镀上了一层母性的光辉。
    天启帝的神色不禁又温柔了几分，他是多么舍不得他们的孩子！
    “陛下。。。”内侍轻声道，“魏公公已在殿外恭候多时了，是否宣进来？”
    天启帝看向熟睡中的张嫣，目光中满是疼惜，“不了，朕出去吧。”
    珠帘一晃，天启帝缓步而出。魏忠贤抢先几步下拜，“奴婢恭请圣安。”
    “起来起来。”天启帝心情很好，“不会这么早就来吃朕的喜糖吧？”
    “奴婢和奉圣夫人日日在家中祈祷，娘娘定能为万岁爷生个大胖小子!”
    “借你吉言。”有内侍端来托盘，天启帝从盘中挑了个最大的金边红包扔给魏忠贤，“但愿如此吧。是不是有事？”
    魏忠贤小心翼翼揣好红包，“圣上明鉴，确有一事，小奴不敢自作主张。”
    “哦？”
    “信王殿下。。。”见天启帝微微挑眉，魏忠贤斟道，“信王殿下上奏说想去江南一带游历。。。”
    “你觉得呢？”
    魏忠贤一时摸不透天启帝的意思，“按照大明律法，未得封地的亲王不得离开京城。。。”
    “朕闻说扬州有一个万安寺，香火很是旺盛，求签祈愿也是百试百灵。”天启帝漫不经心地端起茶盏，“正好让五弟去为朕祈愿吧。保佑皇后给朕生一个大胖小子，也好了却朕的一桩心事。
    “奴婢遵旨。”魏忠贤见一按其地心意已决，也不好再多说什么了。
    “王爷，这就走么？”
    “恩。”朱由检利落地应声，“京城不宜久留，估计魏阉也没那么容易放我走，我们得快。”
    王承恩牵过五明骥，一脸疑惑，“皇上的旨意他也敢忤逆？”
    “他忤逆得还少么？”朱由检冷笑，“他视我为眼中钉肉中刺，眼下正是他除掉我的大好时机。此时不走，等着沦为他人的俎上之肉？”
    “殿下远虑。”王承恩仍然不解，“皇上透露过传位于您的意向，魏忠贤他能不忌惮三分？”
    “正因为如此，他更不待见我了。眼下他的心思全在皇嫂的肚子上，若皇嫂诞下龙子还好，倘若没有，他能眼看着我成为储君么？”
    “果然老辣！”王承恩恨声道，“他还妄想着把持朝政，独掌大权，做他的九千岁呢！”
    “先不管这些。”朱由检翻身上马，“为皇嫂祈福要紧，这可是皇兄第一个孩子啊！江南。。。江南离京城有多远？我真真等不及了！”
    “瞧殿下那兴奋劲儿。”王承恩笑，“水路陆路加在一起少说也要三五天吧。”
    “那还不快走？”朱由检扬鞭，眸中笑意暖人。
    小七，我要见你的心，九头牛也拉不回。
    “九千岁。”东厂密探匆匆步入堂内，“信王已离京，是否派人将几位王妃看管起来？”
    “不用。”魏忠贤冷哼，“看她们有什么用？一个也拴不住信王！去，跟着他南下，一定要找到那个歌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