渊岚篇 渊岚篇(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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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沧海难为水
没有风,没有灯烛,没有星光月光,四壁的气息厚重,喘息艰难,是哪里?是堕入阿鼻地狱吗?可是还是可以感觉到身体里支离破碎所带来的痛楚!突的火光一闪,接连着就熊熊燃烧起来,在跳跃的闪烁中,他看不清对方的脸,空气里弥散着嘶嘶的怪音和怪味,气味是如此的呛鼻,到底是什么东西在焦灼的燃烧,眼前袅袅青烟升腾,却没有很快的扩散,而是在四周游荡……
有什么东西一滴一滴的跌落在脸上,还有带着微微的温度,浓烈腥甜,他全身都动不了,只能匍匐着,张开嘴想说点什么,却吐不出只言半语,此刻恰巧有一滴东西坠在他的脸上,轻颤颤的流淌,顺着眼角蜿蜒往下,他惯性的伸出舌头去接,那滴浓稠的液体终于安安稳稳的留在他的舌苔内,歇撕底里的颤抖,是血,往下坠落的是血!那他千辛万苦匍匐而来,最后还是要葬身在无名的地底吗?他绝望的闭上眼睛,身体上的痛楚在抽离,他的意识开始飘忽起来……结束了……
眼睛被强烈的光刺入,他不得不又抬起困倦无力的眼皮,四壁不知何时,焕发着比白昼还要明亮的光芒,光线射得他微眯着眼环顾周遭……他记得他是跟随着一个背着麻袋的黑衣人来到这座谷底的,他的四肢经脉尽断,还好其他的肌肉还能挪动,于是在黑衣人没有注意到他的情况下,他慢慢的爬,一分分、一寸寸的爬,尽管前途渺茫,他还是不想就此作罢。那是生存下去的信念,强烈到全身的每一滴血液都在鼓动他前行前行再前行……他的速度是无论如何也跟不上黑衣人矫健的身影,好在他的思维还很敏捷,他是寻着黑衣人身上淡淡的脂粉味而来的。虽然背上驮一个人,脚步还是稳健如风,荒郊野外,定不是普通人,搞不好还可以求救于那人,他就是抱着这层希望,
然,耀亮的四周让他彻底的明白了,他慢慢的调整角度,细微的观察,巨大的白石墙壁围成的四周,地面是舒松的泥土,头顶是不规则的青石,青石旁野草绿苔深翠欲滴,是长期没有阳光照射的惨绿,而更加触目的莫过于从青石壁上伸出的类似触角的铁链,前后左右各五根,锈迹斑驳,仔细辨认就可以知道那是凝固的血液长期积累下来的暗黑。
现在他终于清楚吸引他的脂粉香从何而来,没有错,是头顶上以困兽的姿势倒吊的女人,四肢和头部分别锁在铁链上,身上致命的捅了好几个窟窿,鲜血如瀑流,洒落在四周暗黄的地面上,女人的眼睛欲爆,嘴巴扭曲的张着,想要诉说什么,但,贯穿喉咙的黑洞冷冷的渗出腥臭,把她要诉说的,未诉说完的生生凝滞住,他甚至不敢想象她死前的挣扎的痛苦,毛骨悚然……血在他的身上和周围蔓延开来,他无法想象一个女子哪里来的那么多血,四周开出一片绚烂的惨红,朵朵鲜艳,片片刺目。
他将目光从头顶移开,无法躲避在明光下醒目的一团团黑色的物体,横七竖八的堆放在白石壁一角,暗淡焦黑,是人的躯体焚烧未尽残留下来的骨骸!每一具都根骨完整,象是小心翼翼的在完成一件工艺品般。原来刚才焦灼燃烧的是一具尸体!因为在一大堆的森森黑骨里,有一具还冒着刺鼻的青烟……
尖锐混着低沉的桀桀怪音遥远的来自地狱——“害怕了吗,哈……”回音在四周游走,不依不挠。
他想张嘴回答,可是喉咙发出的只是咕咕音,同样的诡异万分。他四仰八叉的舒展着身体,以一种默然的姿势。
光线明灭,桀桀的怪音也没有他期待中的露出庐山真面目,依然隐藏在某个角落里,这时,他隐约的听到他的声音,唱的是一首诗——
“自是知十字杀人不留情,却惜叹无人伴我白螺杯。看透那千百英雄抛碧血,参悟了生死一线为何悲。无须叹,无须淡,停住手中荷花杯,云起江湖一雁咴……”雄浑的声音让他确定,角落里的人是男子。在人迹罕至的北氓山谷底,一个行径兽心的男子,让他的心不住的颤栗。然而,多日来的跋涉他仅有的气力用尽,昏死过去。
长安的夜永远弥漫着喧嚣,在天枫客栈内,叶梦非和茵篱并排的躺着,心无杂念的茵篱待他的感情永远是纯洁无垢。多数情况下,她一有机会就粘着他,也好,至少他不用沉迷在回忆里。天真的小女孩,小小的天空里装的永远是大过于天的七哥,七哥的一个笑容,一句问候,一个眼神,都是她不可多得的珍藏,她可以和他躺在如雪的沙漠里数天幕里的繁星,她可以在寒冬腊月里将小小的身子匿藏在他厚厚的大氅内,然后露出小脑袋朝他说笑。他走神的时候也静静的陪伴着他,她的天,她的地,她的七哥。
原来世间的女子并不全都是负心薄幸,忘恩负义,不择手段。是茵篱逐渐的打破他对女子的厌恶和偏见,他在心底慢慢的动摇,或许那个人和他一样在认知上是存在差错。可是,北邙山谷底他绝望的疯狂此刻依旧震荡着他的心,那是怎样的一种万念俱灰,造就他几近泯灭人性的杀戮?他没有说全,但是聪明如他是不会猜不到的,八九不离十……
他醒来,浑身被固定在石膏上,动弹不得,不过,气劲能够在丹田里回转,他得救了。
他回望四壁,已经不是喋血横尸的人间地狱,是一间简朴的小茅屋,屋内除了他躺的光洁石壁,就是一桌一椅,没有多余累赘,他有点不习惯在这样的环境下醒来,然,较之前些天的艰辛,现在的境遇已经好很多了。他一个残废之人还能奢求什么不切实际的索取吗?
他进来,长满黄茧的大手上端着一搪瓷碗,屋子里很快的药香四溢,他撕开他的嘴巴,不容分说的将药水倒入病人的嘴里,相当的蛮横!不过,总比被他吊在青石壁上强多了,人总是比较了才懂得来之不易,才会去珍惜,去感恩。
他原本以为对方应该是凶神恶煞,然,除了动作粗鲁外,他有一张白皙温文的脸和一头灰白的长发,灰黑布衣罩住高而瘦的身体,宽肩窄腰,每一寸肌肉都蕴藏着待发的气势,直挺挺的站着的时候不自觉的有压迫感。他也没有在自己的眼前逗留多久,检查完伤势就起身离去,他在猜测他是不是又要去杀人,杀女人!余光一瞥中他看到他颜色怪异的手,一只纯白透明,晶莹如同易碎的琉璃,另一只手却是深红粗糙布满黄茧,刚才喂他喝药的是深红的手,不过他没有留心罢了,要不他估计会将刚才的药水吐出来……
夜已很深,偶尔远巷中传来几声的鸡鸣几声的犬吠,再有就是定时报更的人沉闷的打梆声,不时的搅乱他的思绪,他毫无睡意,脑中活跃非常。
她的小手拽他死紧,他想抽出,又怕惊动她,她几日来的奔波也很倦吧,睡得很香,嘴角擎着一个饱满的微笑,估计在做一个甜蜜的梦。
他告诉过自己要对茵篱很好很好,可是当初他十二分的感情已经给了那个人,他还有几分的感情善待眼前人?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想及此他的神色也不及过往的柔和,某种锋利的东西割破他的心脉,他逃不过的,繁华背后的深邃阴影……
我知道七哥一生再也不会爱上任何一个女子,那么,七哥答应茵篱,下世再爱我好不好?我提前预约,不许抵赖!
叶梦非很难相信这样的话是一个十一岁的小姑娘说出的。是呀,她是入微的,没有什么事情逃脱得过她清亮的眼睛,他过去未来的空间都被那个影子占据着,容不得别人闯入。
沅芷之侧,本有苍松,孤驼之畔,可有蝶伴?琴已和歌舞,剑怎邀明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