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政变(5)   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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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月初四。
    早朝之上,遗诏公诸于世。“温王李重茂继位,皇太后知政事,相王参谋政事。”
    韦氏大张旗鼓将坐榻摆在了龙座的帘后,朝中没人敢异议。
    早朝之后,韦氏收到丞相宗楚客、杨再思等人的秘奏,让她“革唐命”。但她否了他们的提议,并将秘奏送回。宗楚客便明白知道太后没有采纳这个建议。
    韦氏不敢这样,想到连武则天下台之前都已经去了帝号,自己应该吸取教训,慢慢酝酿。
    下午。太平公主、相王被太后请到紫辰殿议事。
    韦氏姗姗来此。“有劳二位久等。今日政务繁忙,哀家就直入主题。请相王、公主先看看这份诏书。”
    太平、旦接过诏书。便是上官婉儿拟的那份。太平不由得疑惑起来,为何韦氏会让我们看诏书?她完全可以直接于明日早朝颁布让我们措手不及。
    韦氏见太平公主在思索,道:“二位卿家有何异议?”
    太平道:“当然有异议。少主年幼,若让所有奏折都归他处,难免会做出欠成熟之决定。难道太后就不担心有人会借此诽谤太后是在扶持傀儡皇帝吗?”
    韦氏听太平如此激动,也不生气,道:“哀家也觉得诏书欠妥,今日召二位前来就是想问问意见,免得明日在朝堂上出乱子。既然二位反对,哀家就把诏书退给上官婉儿。”
    “哦?”太平有些疑惑,上官婉儿既以掌管宫中诏命,韦氏请我们议事按理应带上她,以备随时制诏。看来这次韦氏是在有意让婉儿回避我们。那日商议遗诏之时,婉儿提出相王参政,摆明是逆了太后的意思,所以大有可能是太后利用这道懿旨离间我们。但这毕竟是上官婉儿按韦氏的意思拟旨的诏书,而太后又怎会自己把这份诏书压下去?婉儿如此在我们与太后之间摇摆不定,看来还得多多提防了。
    “其实,今日召二位来此,是有些疑惑想求教。”韦氏道。接着把诏书递给了宦官,让他送还上官婉儿。“如今上官昭容的势力不仅在后宫,更在朝堂。相信二位之前对于先皇遗诏有诸多疑惑,其实连哀家都不太信服,只是她可以完全驾驭宫中诏命之权。我等尊先帝之遗训共同辅政,当然同心同德,必能长治久安。只是朝中奏折决议在分流我们之时难免会多多不便,若有分歧,按理应让皇上定夺制诏。只是如今少帝年幼,哀家恐怕这时反倒会让其他人借题发挥了。”
    韦氏这话说得透彻,要联合李家一起来压制上官婉儿。
    相王明白其中的道理。但也知道上官婉儿与太平公主交往甚秘,韦氏此番话语有太多个人因素在里面,大有挑拨上官婉儿与太平公主之意。自己也不知道信否。于是将目光投向太平公主,太平公主以不易觉察的神情向相王点示意。
    原来太平公主也开始对上官婉儿存有戒心了。
    这时太平道:“我与相王自有分寸。”
    韦氏知道他们其实已经有所思量了,便也不必多言。“王爷、公主明白就好。”
    上官婉儿收到韦氏退回来的诏书,又听说韦氏找了相王、太平公主议事,知道自己已到了怎样的绝境。太平公主已经不再信任自己了,韦氏又随时都在酝酿置自己于死地。而自己唯一的保护伞李显已去了。此时此刻,上官婉儿已被所有人孤立起来,完全没了退路。
    婉儿长叹一声,瘫软在榻上。无意间看到镜中的自己,两鬓有些明显的灰白发丝。
    自己不是已经对一切都麻木了吗?为何当死亡真正逼近的时候,突然又变得如此害怕呢?
    近来在慌乱中所做的一切,连自己都不知道会是怎样的出路,因为自己已经没得选了。已经走到了绝境,是不是这就是垂死挣扎?
    该来的总会来的,终于还是来了……
    六月初五。
    含元殿。
    宗楚客、杨再思等人联名上奏,罢黜相王参政,请太后主政。韦温等人随堂附和。
    相王拂袖而去。于是,上官婉儿拟制的先帝遗诏真正成了一纸空文。
    六月初六。
    崔湜仍然在长安行动着。比起被太后密切留意的太平公主和相王,他自由得多了。
    崔湜与崔日用当年同为在兵部任职。只是崔日用与宗楚客、韦温他们走得更近,如今已被视为心腹,韦氏的一切计划都会被崔日用掌握。当日崔日用对于韦氏弑君夺权的计划有些惶恐,举棋不定之时正好被崔湜洞悉。
    “不知崔大人到访有何贵干?”崔湜找到崔日用。崔日用不明来意。
    “你我既是同姓,有些事崔湜也就直言了。对于太后今日的行动,崔湜只是担心似乎有些操之过急。太后有心效法则天皇上,但始终在诸多方面,过犹不及。”崔湜坦诚相见。
    崔日用也有同感。“是啊,宗楚客他们只懂趋炎附势,在用人方面,则天皇上至少是清醒的。如今太后是在引火自焚啊。今日崔大人来找在下,相信不只是想跟日用讲这些话吧。崔大人有话可以直讲。”看来,崔日用也不是等闲之辈。
    崔湜笑:“崔湜如果跟崔大人引见一个人,大人觉得如何?”
    “何人?”
    “临淄王李隆基。”
    “有劳。”
    六月初七。
    少帝李重茂登基大典。万民朝拜。大赦天下。这时的李重茂,只得16岁。
    眼看长安城并无异动,韦氏解除了军队警戒状态。
    于是,宗楚客、太常卿、武延秀等人与韦氏商议,把南北卫军、内阁要职、以及中央禁军诸营统管的要害职务,统统换成自己的朝臣和族人担任。韦氏觉得此方法可行,就让韦温、宗楚客去筹谋安排。
    韦氏安排了这一切,也就松了口气。天下已近在我手了。
    太平公主进宫看望少帝。而公公迟迟不得通传。太平已经知道,韦氏猖狂得已经将相王和自己架空了。
    “昭容娘娘到。”
    一个身影匆匆进殿,是上官婉儿。婉儿陪笑道:“太后娘娘听说公主到来,本打算亲自来接见,但吏部突然有要事与皇上商议,皇上急召太后过去了。”
    “太平也是随便走走,不敢劳烦太后。”太平说话总还是那么尖刻。知道韦氏打发婉儿来见她,也不便对婉儿发作。
    婉儿站立一刻,见公主没有马上离去的意思,便道:“昭文馆新进了一批书画,多是本届中举之人所作,其中不乏才情横溢之人。”上官婉儿见太平公主平和坦然,便投其所好。
    “哦?那我真要去看看了。”
    到了一个新建的阁楼,太平开始看字画。
    “对了公主,前些日子,太后入主上阳宫时候,清理了一番,发现则天娘娘的一副珍贵诗文。现在珍藏在这昭文馆里。”说完,上官婉儿进屋取来武则天的诗文。
    “《如意娘》。看朱成碧思纷纷,憔悴支离为思君。不惜比来常下泪,开箱验取石榴裙。”太平公主念着武则天的诗句。“指点江山纵横捭阖的母后也有如此柔情似水的时候。真想知道,母后思的‘君’,是何方神圣了。”
    婉儿笑道:“前人有诗云:‘谁知心眼乱,看朱忽成碧。’花多眼乱,又有谁人能看得清呢?”婉儿如今只是这般有气无力的调调,听了也让人提不起精神。
    太平转而问道:“对了,这诗是母后何时所作?”
    婉儿抚着发黄的纸张,很是爱惜的样子,“不得而知。看这纸张的成色,应该有些年岁了。”
    “不如交给太平吧,以解对母亲的思念。”太平道。
    婉儿为其收起字画。
    太平又道:“婉儿,如今天下初定,有没想过功成身退啊?”
    要能置身事外多好啊,韦氏能准许吗?现在自己已经无异于一具等待死亡的躯体。自嘲道:“是啊,天下太平,婉儿也就知足了。”
    太平听了,总觉得彼此这般隔着纱说话也无意义。只意味深长道:“难得婉儿如此忠心。”
    婉儿慢条斯理地整理好了字画,放进盒子,系好上面的带子,递给太平。
    太平接过字画的一瞬间,突然觉得她们应该有很多话要说的。婉儿却木然地起了身,旁的侍婢便上前为她整理坐皱的裙摆。
    几次的会面,太平或多或少也读出了婉儿的身不由己。太平终究是强势的,也只是叹无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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