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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耽英将白域托人辗转交到他手中白纸摊开,在烛灯上烘烤,白纸渐渐浮出一条条的线和文字。这种手法早在耽英做探子的时候常用的交流信息的方法,自由与他同生共长的白域也学过一些,现下派上了用场。
白碎空在一旁瞅着纸上的图,道:“这应该是辽国和西夏联军的军事分布略图,从部署上有一些不合理之处,不能尽然相信。”
耽英道:“阿域冒险获得的地图应该有一定的真实性,不过在你这种军事大家的面前,所有耶律隆绣欲盖弥彰的做法都会暴露无遗。”
白碎空摇头道:“千万不要小看耶律隆绣,此人虽然狡猾阴狠,但的的确确是个军事天才,能把不可能的事情变为可能,因为用兵之道在于诡,所以我要仔细研究。”
这时耽英注意到图左下角的一段话,只见上面写了一些宋廷朝臣的名字,要二人格外注意,其中还有他的叔叔赵谦,惊讶地道:“太平王叔难道也同辽狗勾结?”
白碎空心道他狠心派人刺杀他这个多年的至交好友,还有什么事情做不出来,道:“这张图先交给皇上过目,我们管不了朝廷内部的事,皇上会一一作调查,冤枉不了任何人。”
耽英道:“你真的不打算重披战袍了?”
白碎空将他搂入怀中,道:“我答应过你隐居山林,说过的话自然算数,我们好不容易才获得平静,就让他这么平静下去吧。对了,你打算到什么地方隐居,听说岭南山青水美,人情朴素,正适合你的性情。”
耽英道:“你说好就好。”
白碎空道:“在此之前,我想去幽远峡将域儿的碑废了,给活着的人立碑终归是不太好。”
耽英点头道:“我这就将地图飞鸽传书给皇叔。”便要出门,正好聂文岚过来找他。
聂文岚见耽英似乎有事,微微发怔,没有说话,后者奇怪地看着他,道:“怎么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
聂文岚失魂落魄地抓住单莺的手臂,本来就不算坚实的身体微微颤抖,好像要摔倒的样子,道:“耽英,宁老师将阮师妹许配给玄音了!”
耽英失声道:“你说什么?”
宁初昊坐下共五个弟子,四个内传,一个外传,外传弟子便是聂文岚,内传弟子为首的是“平一真人”竹亦环,其次是俗家弟子玄音,阮行及阮雨。外传弟子应为本身家世就高,仅仅是寄名弟子,不真正传授功夫,颇为疏远,所以在宁初昊眼里,为阮雨选夫婿自然从内传弟子的人中挑选,除了玄音别无他选。
不过耽英不是为宁初昊不挑聂文岚而挑玄音失声,而是玄音一直以来喜欢的人都是聂文岚,只不过后者毫无所觉罢了。
说来可笑,和他耽英是好朋友的人没有一个是正常的,好不容易出了一个聂文岚,也要陪着他们受情之所累。
聂文岚握着耽英的手满脸凄然地道:“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耽英瞅瞅白碎空,又瞅瞅聂文岚,恨自己现在怎么不晕倒,这样就不用面对任何人,落得个清静。
宁初昊宣布将阮雨嫁给玄音的消息之后,还没等刚刚醒来的阮行替妹妹高兴完毕,即将作新郎官的人就跑了,连带着聂文岚也一起失踪。
耽英心知肚明玄音一定采取了什么行动,又或是将聂文岚给卷走了,他却没心情管这些事,与白碎空匆匆告辞离开。
来到幽远峡立碑不远处的山坡,白碎空惊奇的发现碑旁有了一间小茅屋,茅屋顶青烟屡屡,显然是由人住的。
两人连忙走进,在茅屋前停下。
“吱”的一声,茅屋的门缓缓打开,从里面走出一个人,修长的身体虽然单薄却并不瘦弱,灰色的长衫一袭到地,平静的脸上看到二人不见一丝波动。
白碎空同耽英几乎异口同声地道出了他的名字:“素焉。”
赵素焉淡淡地道:“你们来看阿域吗?”
白碎空本来要告诉他白域没有死,被耽英使了个眼色,才没有出声。
赵素焉道:“近来作罢。”
二人乖乖随他进屋,屋子内非常质朴干净,虽然小但是生活用品一应俱全,看来赵素焉是做长住的打算。
耽英道:“离开王府后你就到这里来了吗?”
赵素焉点点头,道:“听说阿域死在这里,所以我才来看看,正好看到白世伯为阿域立的碑坟,于是在旁边盖了这间小屋,陪伴他,这样他的亡灵才不寂寞。”
耽英道:“我也想去看看他的碑。”
赵素焉领着他出门,走到碑前,抚摸着碑身痴痴地道:“阿域,耽英来看你了,你应该很高兴才队,我们三个从小在一起长大,现在又凑到一块儿了。”
耽英默默地立在那里,望着素焉情景心痛不已。
白碎空则站在后面,瞅着碑上亲手刻的字,暗暗向老天祈求保佑域儿平安。
出了幽远峡谷口,白碎空才问出心中的疑虑:“为什么不告诉他域儿仍旧平安。”
耽英道:“素焉是个死心眼儿的人,如果告诉他阿域仍然活着,他必定会去找阿域,碰上耶律隆绣不一定会发生什么事,倘若回家了,万一太平王叔真的通敌大辽,皇上降罪下来,株连全家,也不能免祸,不若让他在这里暂时居住,等打败了联军,让阿域来找他的好。”
白碎空叹道:“都是一群傻孩子。”
公元一零二二年秋,宋真中赵恒驾崩,耽英的那份秘图落到了宋仁宗赵桢手中,朝野开始进入动荡的时期。
公元一零二三年春,大辽西夏联军南下,吐蕃从中取利,蚕食了部分西南地区。随着密探的消息往来,辽夏联军的部分军事机密泄漏,导致接连败北,军队上下气势怠慢,无心应战。
最后一场仗由耶律隆绣亲自领兵,虽然险险越过平西关进入河西,却因假消息被逼岐山,军困粮绝。
耶律隆绣坐在石壁之上,仰望斗斗星辰,七月初七月半,银河穿越天际,充满了神秘与幻想的色彩。
这个时候他已经忘却了身上伤口的疼痛,只剩下了对以往那少得可怜的美好回忆。
单如娉坐在他的近处,三圣除了她,另外两个都投向了别的王。
耶律隆绣平静地道:“白域走了?”其实他抓到白域之后就对他的身世进行了彻底的调查,晓得他是自己劲敌的儿子,自己就非常地恨他,拼命的折磨他,但最后还是被他的坚强折服。命壮汉折辱他领他屈服的手段虽然很卑鄙,但总算是将白域打败了。
两个人在不知不觉地吸引彼此,同时又在被判着对方,今天,他耶律隆绣输的每一场仗,不是输在他仗打得不够漂亮,计谋不足已惑敌,而是输在了感情上。
单如娉欲言又止。
耶律隆绣道:“我知道秘密都是他泄漏的,只是没想到他非要至我于死地不可,虽然之前我对不起他,可是最近这大半年我算是倾尽所有的感情投注在他的身上,不料一分回报也没得到,这算什么,他还欠我一个答案呀。”
单如娉难过地道:“主人,你走吧,把战袍给我,我去替你打这最后一场仗。”
耶律隆绣冷笑道:“一军之帅,士兵还没说脱队,领头的就先临阵跑了,岂不让人笑掉大牙。”
单如娉道:“耶律隆绪那么对你和你的母亲灵妃,为什么你还要帮他打江山,究竟这一切是为了什么?”
耶律隆绣仰天长笑,良久笑得气喘吁吁,才道:“我对做皇帝没兴趣,但是我却可坐拥大辽的江山,他除了有皇位还有什么,先是萧太后,然后是我,我就是让他受这种痛苦,能看却不能得到。我三岁同母亲入宫,本来充满了幻想,希望能得到父亲和兄长的爱护,谁知和父皇见面不到三天,他就去世了。而耶律隆绪当着我的面把母妃强暴,他简直就是个畜牲,所以我立志要让他痛苦一辈子。我把他所有喜爱的人都害死,他最疼爱的弟弟耶律隆纫也被我逼疯了,成了听话的娃娃,他越痛苦我越快乐,这就是我生存下去的动力。”
他瞅了瞅单如娉,继续道:“但现在我累了,回头一想四十年的青春活在仇恨中,多么可笑,多么可笑,哈!”
单如娉知道现在用什么话来安慰他都没有用,安静地守在他的身旁。
耶律隆绣从怀中掏出一个盒子,递给单如娉道:“记不记得去年我抓了一个叫楚烟的人,其实他也算是旧识,只是没想到是我敌人的朋友,我的事他也知道一些。你清楚武书用刑的手段,楚烟恐怕已经瘫痪了,我这里是千年蟾蜍,养精活血,你给我找到他把这个给他,说不定能令他再次站起来。”
单如娉道:“可是主人你现在的伤势也需要……”
耶律隆绣打断她道:“不要说废话了,我看你现在就走吧,刀剑无眼,你毕竟是个女流之辈,战场上纵使武功再高也派不上用场,一旦被俘,后果不堪设想。”
活了三十几年,单如娉第一次有了想哭的冲动。
耶律隆绣勉强笑道:“这是不是就叫做‘英雄气短,儿女情长’呢?不晓得我耶律隆绣是否配称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