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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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数十载,匆匆而过,如果不抓住些什么,总觉得是一种缺憾。
当年隋炀帝杨广耗费国力开辟大运河,只是为了巡视全国加强中央集权,却不想成了艺人妓子赖以生存和栖息的好地方。
运河上来回的船只,多数是水上红楼,买男色或女色,又或技艺,还有些纨绔子弟的私舫,不胜繁华,大概可以形成一条花街,很长很长的花街。
码头上,几个锦装男子驻足。
其中一个身着白衣,面如冠玉,年约二十余岁,一脸玩世不恭的笑容,转着手中的笛子,用手肘撞了旁边清癯高大俊朗的男子道:“碎空兄,你刚从边关回来,还没见识到润州的好处,今趟可不能错过。”
叫碎空的男子原姓白,姑奶是太祖赵匡胤的妃子,正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白家趁势而起,他的爷爷白岳翔成了宋朝的大将军,从此白家变成了将军世家,倒是没让人失望,一家三代,战绩彪炳,屡立军功。
白碎空略显黝黑的脸薄红,道:“还是不要去了罢,让我爹知道了,定会怪我不正经。”
白衣男子怪笑道:“兄弟的意思就是说我们几个都不正经了?”
其他人闻言大笑起来。
白碎空连忙摇手,有点儿口吃地道:“不是不是,谦兄说笑了!”
白衣男子名为赵谦,是当今天子堂弟。
赵谦笑道:“那就不要推拖,再说你爹他远在太原,你不说,我们不说,谁会知道!”
一艘小舟泊在岸边,将几人载往一艘大采舫。
登舫的时候,一群面若桃花的貌美男子热情地迎上来,一个个春色盈盈,衣着空灵,看得白碎空直傻眼,拉了拉赵谦道:“这是怎么回事?”
赵谦笑得眼睛变成了一条缝,在美男子的拥簇下扯着白碎空道:“不知你是否好此道,尝过滋味以后,保证乐而忘返。”
白碎空心下骇然,早知道他们这些皇族子弟喜好偏激,如今竟也拉他下水,他不好男色,偏偏到了这种地方,今后怎么有脸见人。
这个水上红楼叫“如意舫”,专卖男色,个个小倌均属上等货色,在道上是出了名的,老板楚烟更是倾国倾城。
还没进舫内,舱帘掀起,足踏雪靴,彩衣漂漂,容姿仿若仙子下凡的年轻男子走出来,脸上挂着动人心魂的笑容,嘴里发出柔柔软软的声音,拉过赵谦娇嗔道:“冤家,你舍得来了?”
赵谦揽住那男子的腰,笑道:“原来楚老板还记得我这么个人。”
楚烟嫣然笑道:“奴家怎敢忘了赵爷,谁不知道你出手大方,我们这小小‘如意坊’,全靠你来支撑呢!”
赵谦“咦”了一声,戏虐地道:“原来楚老板只爱我的钱,那我可要伤心了。”
楚烟白了他一眼道:“奴家的心你还不懂吗?”
赵谦嬉笑道:“开个玩笑,楚老板可不要生气,我来给你介绍我的兄弟,白碎空,碎空兄,这是楚老板楚烟。”将楚烟推到白碎空面前。
楚烟抬头望了身前这个高大的人一眼,不由得微微一怔。
白碎空从看到楚烟的第一眼就开始发呆,怔怔地站在那里,他好像在哪里见过这个楚老板。
赵谦见两人神色,以为两人初次见面就互相吸引,不由得乐了,正愁怕白碎空不喜此道,行动拘禁,现在可以放心了,顺手将楚烟送入白碎空的怀中,暧昧地道:“楚老板可要好好招待他,他可是什么都不懂的。”
白碎空将楚烟抱个满怀,后者身上的淡淡幽兰香气钻入鼻中,心跳登时快了两拍,手忙脚乱的扶正楚烟,退后一步。
楚烟神色恢复,笑面如花的挨上白碎空,将他带入舫内,白碎空一脸苦笑,无奈的跟着。
歌舞升平的阵仗白碎空算是见过了,如意坊大概真的是官人情场如意的地方,小倌的美貌和小嘴,什么人能忍受得了如此温柔陷阱。
楚烟送几人来到大舱房就不见了,白碎空一直呆呆地坐着,一脸生人勿进。
赵谦叫来下人,吩咐了几句,挥退下去了。
半晌,两个姿色平庸的蓝衣男子将白碎空请了下去。
白碎空被带进一个装饰简单的小舱房,舱房有内室外室,由一个白纱帘阻隔。他站在外室的中间,四下打量,这种布置,他一定在那里见过。
这时,从内室走出来一人,正是楚烟。
白碎空不好意思地退后一步,拱手施礼道:“不知道楚老板找在下来有什么事?”
楚烟笑着走上去牵起他的手,将他引领到内室的床榻前,伸手去解白碎空的衣领。
白碎空吓了一跳,挥开他的手道:“楚老板这是什么意思?”
楚烟笑道:“赵爷吩咐奴家好好侍候白爷,难道白爷是嫌我人老珠黄了吗,那可真的伤了奴家的心了。”
白碎空猛劲摇头道:“不是不是,只是我不喜欢这样。”
楚烟道:“原来白爷是喜欢谈诗饮酒,奴家这里正好有些小酒小菜。”
白碎空坐在椅子上,仍在四下看。
楚烟道:“白爷对奴家的屋子有兴趣吗?”
白碎空眼睛显出迷茫之色,道:“好像在那里看过这样的布置,却记得不是很清楚。”
楚烟神色间闪过一道不自在,淡淡地道:“只是念旧,跟故居的布置相似罢了。”
白碎空道:“楚老板的家乡在那里?”
楚烟心中一痛,道:“白爷可以不问吗?”
白碎空不好意思地道:“我这个人就是喜欢追根问底,有什么得罪之处,请楚老板原谅则各。”
楚烟为他倒了一杯酒,道:“看白爷的神气不像是一般家庭的公子哥,不知在何处行事?”
白碎空道:“我是个军人。”
楚烟点头道:“难怪这般硬朗。”
白碎空一口将酒饮下,道:“说到家乡,就想起了我的童年,那段时间似乎很快乐,却很模糊,有些什么事情放不下。”
楚烟道:“贵人多忘事,不记得是很正常的。”又给他斟了一杯。
白碎空苦笑道:“贵人多忘事,我倒不觉得自己是什么贵人,但是的确忘了很多。”
夜色深深,楚烟将醉倒在桌旁的白碎空扶上床,坐在一旁,轻轻地抚摸着他的脸,勾画着他的轮廓,叹息道:“转眼十余载,你又怎么会记得当年的玩伴!”从腰间掏出一块紫色的石头,指腹来回摩挲。
柴木燃烧的噼啪声充斥着营帐,白碎空坐在案前,将掌中的紫石贴在脸上,泪水滚落脸颊。
帐外传来脚步声,他连忙拭去眼泪,将石头收入怀中。
赵谦走了进来,见他眼圈红红的,道:“又在想楚烟?”
白碎空正了正色道:“什么事?”
赵谦道:“探子回报,西夏军在一百里外的折罗关停驻。”
白碎空道:“有多少人?”
赵谦道:“骑兵大约一万,步兵五六万左右,领头的是西夏二王爷元历。”
白碎空动容道:“元历终忍不住出征了,当年家父在他手上吃了一次败仗,郁郁而终,临去前还一直担心我会碰上他,今次免不了一场恶战。”
赵谦道:“元历已经六十几岁了,即使再厉害,也经不住岁月的考验。”
白碎空摇头道:“千万不要小看他,他的战术计谋非常人所能及,定要步步为营,现在我们手下有二十万军队,正面硬碰硬,可能会赢,但必然损失惨重,得不偿失,所以最好以智计取胜,又要防止他们偷袭。你吩咐下去,从现在开始加强全营的防御,尤其是粮草水源,敌我沿途都靠洛水为生,他们在上我们在下,如果下了毒就惨了,立刻进行水储备。”
赵谦应了一声,叫来通传兵通传全营。
白碎空看他不打算离去,于是道:“还有什么事?”
赵谦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目不转睛的瞅着他,淡淡地道:“楚烟就那么令你放不下吗?”
白碎空神色一黯,道:“你明知道,还问什么?”
赵谦摇头道:“我不知道,都过了二十年,可以了吧!”
白碎空嘴角**了一下,表情既像哭又像笑。
赵谦摆手道:“那我外甥耽英呢?他本来就是个性格内敛的孩子,五年他偷偷跟我说爱上了你,你还动了他,当时吓了我一跳,不知道你们怎样遇上的,也没想到你会做出这种事,不要忘了他和你的儿子差不多大,难道仅仅因为他长得像楚烟吗?”
白碎空愧然道:“是我太卑鄙了,那孩子现在如何?”
赵谦冷冷地道:“大概是你的魅力无穷,英儿至今未娶,整日把自己关在房里,连走得最亲近的我都劝不动,大姐到我这来哭诉,还道他有什么病,恐怕是在等你。”
白碎空后悔不已:“我那天醉酒,好多事都记不清楚,实在……”
赵谦打断他道:“你老是以各种理由说记不得,为何对楚烟却念念不忘,他的死并非你所愿,也非我们所愿,为什么抛不开呢,二十年的时间已经被你浪费了,你的妻子因你的忽略抑郁成疾,早早去世,你的儿子也丢在我家,到底你是他爹还是我是他爹。英儿的帐我更要跟你算,如果你有一点点喜欢他,就好好待他,如果没有,就跟他说清楚,我怕再拖几年也会跟着走了。”语毕起身出账。
白碎空颓然堆坐在椅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