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混在大队人马里出了二狼寨，临近黄河岸边。黄河上一场血战后，涌出的黄河水已将冰面冲刷得干干净净，再次封冻。
    “不对，娘娘滩上守军没有在黄河上垫土！”阵中有人飞马传报李沅。
    “这个林照盛，竟敢抗命！”李沅怒道，“将林照盛给我传来，全军沿岸扎营。”
    天未破晓，四周黑漆一团。军士装扮的薛怀固范谨质沙突雪三人跟在前军身后，踏上冰岸。一伙寨兵乱哄哄地挤在冰层上，吵吵嚷嚷，止步不前。
    “快走！”薛怀固低声道。
    三人迅即踏上冰层，不言声往娘娘滩方向疾走。
    “不要命了，小心掉进河里，快点回来！”岸上军士叫道。
    三人哪敢出声，脚下愈发不停，渐近娘娘滩，隐隐滩边四五个黑乎乎的人影。
    “谁？”有人低咳一声，“是薛大哥么？”
    范谨质喜道：“是张晋良大哥么？”
    岸上一阵乱沓沓的脚步，已是奔下河岸。当先一人叫道：“薛大哥，我们等得你好苦啊！”来人正是林照盛。
    几个人不及细述，拥着薛怀固进入娘娘滩大寨。
    天色渐呈鱼肚色，透过屋内窗户，一缕清盈盈的光亮射进投在地上，亮堂堂的。回顾一夜经历，众人莫不惊心动魂，桌上备好的酒菜众人一筷未动。
    林照盛道：“薛大哥，该怎么办？我们听你的。”
    张晋良道：“薛大哥你说句话，大不了我们还回伏虎寨。”
    薛怀固慢慢站起身走出屋外，众人面面相觑，一齐跟着出了屋门。
    娘娘滩大寨经过一番激战，几乎被毁坏一空。林照盛率军驻守，收拾数日，将寨门寨墙修缮一新，寨内破墙烂瓦碎落一地，一些被大火焚烧后的寨柱黑乎乎地堆在当院，隐隐还冒着余烟。
    薛怀固叹了口气，走至北门栅栏处，对岸二狼寨军马扎在河岸上。军营外人影如蚁般来回走动，看样子似在垫土，准备过河。
    一众人跟在薛怀固身后，默默地看着他。
    蓦地，薛怀固双膝一软，冲二狼寨方向跪了，伏地恸哭，悲痛至极。大伙亦是感伤，人人犹如被父母遗弃的孩童般孤苦无依。
    沙突雪一身军士装扮紧紧靠在范谨质身边，轻声道：“范大哥，我们怎么办？”
    范谨质道：“妹子，你忘了当日在广武村汉墓中的誓言么？放心，这一辈子生生死死断不离开你！”
    沙突雪闻言大是感慨，眼泪夺眶而出，两双手紧紧握在一起。
    林照盛突然大喊：“薛大哥你看，对岸怎么了？”
    对岸营寨内一阵混杂，军士来回不住跑动。一支百余人的队伍离了营寨，下了河岸。后边一大队人马追上来，将百余人围在河岸。
    “发生了什么事？”
    薛怀固一脸茫然。
    一伙军士零零散散地从营寨内奔出来，很快聚集到岸边。隔河传过一阵杂乱的吵嚷声，眼见部分军士已亮出手中武器，好似要动武。
    不好！薛怀固暗惊。
    “林将军，我们过去看看。”
    身后众人随他下了河岸，踏步望北岸奔去。
    “兄弟们跟我过河。”林照盛生怕有失，朝守军招呼。娘娘滩上的数百军士呼号一声，留下百十余名军士监视南岸动静，其余军士一齐跟随林照盛踏上冰河。
    “薛大哥回来了！”渐近北岸，岸上寨军有人叫道。
    两处对峙寨兵一齐愣住了，被包围的百余名军士推推搡搡将岸边军士挤开，朝河上涌来。
    “大胆薛怀固，你要挑唆兄弟谋反么！”
    岸上突地一阵马蹄声响，唐天河持刀恶恨恨地叫道。
    范谨质沙突雪紧紧跟在薛怀固身边，怒目瞪着唐天河。薛怀固不理他，对围上来的军士们一抱拳道：“弟兄们，到底怎么回事？”
    内中一位二十余岁的军士挤上来道：“薛大哥，这百十号兄弟都是随我从北边逃过来的，在雄勇镇随少爷和薛大哥上山。我们原不过想有口饭吃，才上山落草，一没想过叛离山寨兄弟，二没想争权夺利。可有人为一己私利，竟置两千多兄弟性命不顾，要袭击宋军。我们拿什么和宋军硬拼，不是让弟兄们送命是干什么？我就不同意，可没人听也不让我说，好端端一个二狼寨，就这么完了么！”军士说完抱头蹲在冰上，大哭起来。
    身后一众军士垂头不语。
    薛怀固道：“弟兄们，萧墙之祸，累及自身，我们不能做亲者痛仇者快之事。我近来身体不好，茶饭无味，想静下来疗养一段时间，顺道回江南老家看看，兄弟们要跟随少爷，忠心侍奉他成就一番事业。我薛怀固在这里谢谢兄弟们了！”说罢跪在冰河上，对岸上深深遥拜下去。
    唐天河道：“弟兄们，不要被薛怀固的花言巧语迷惑了。薛怀固，不要忘了你的身份，你只能算少爷手下一只狗，却胆大包天，同主人分庭抗礼，你活够了么！少爷有令，给我将这不忠不孝的王八蛋拿下！”
    岸上军士迟疑了一下，纷纷挺起刀枪。踏上冰河的百余军士迅速同娘娘滩林照盛人马汇聚一处，见事态有变，涌将上来，各举手中刀枪，怒目而视。
    眼看一场血灾就要迸发！
    “少爷来了，少爷来了！”
    李沅木着脸下了马，冷冷注视着冰人一众人马，道：“薛怀固，要谋反么？”
    薛怀固突然象面对一个陌生人一样，胸内千百种滋味一齐涌上心头，一阵翻涌，口中蓦地吐出一口鲜血，脚下冰河顿时洇红。
    “少爷，你要杀了我么？”薛怀固又是一个深叩，声音哽咽道。
    李沅走道：“江梅英同你有仇吗，为什么她失足落水，你视而不见，不救她？二狼寨上下谁都知道你薛怀固，你是山寨之主，我算什么！薛怀固，我看走了眼，我突然觉得你很可怕，象箭一样插在我的胸里。梅英当初和我说起几次，我还不当回事。现在我相信了，你能杀了江梅英，有朝一日就能杀了我！”
    薛怀固惊恐道：“少爷！”
    李沅道：“我想活，我不想死！可怜我的梅英，就眼睁睁地葬身黄河，我不知道她什么地方得罪了你，你竟要下此毒手。想要权么，给你！要不要当着众兄弟的面作一个交接仪式。为什么不让林照盛开道？为什么不让我给梅英报仇？为什么连夜出走？为什么要处处和我作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