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伴读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特招慕容将军之女，慕容卿雅，为皇子伴读，明日入宫，钦此！”

    并不是第一次听到王公公像公鸭一样的声音，但头一次听到圣旨里面的主角是我，这种感觉很奇怪。

    “公公辛苦！一点小意思不成敬意……”慕容天从容的站起身，惮了掸并不存在的灰尘，从袖子里拿出了一个玉指环，拿给了正在谄笑的王公公。王公公假笑着照例推脱几次，就笑纳了。

    我叫他慕容天，是因为我从不认为他是我爹。我在他眼里不过是一件货品，就像是刚刚送出去的玉指环，只不过因为成色更好，所以更加贵重一点罢了。

    娘照样清淡的立在我身后，面色无喜无悲。

    “若水，给卿儿收拾一下，明天一早我会送她进宫。”慕容天送走王公公后，背对着我们说完这句话就走了。他自始至终没有看我一眼。

    若水是娘的名字，娘生的就像她的名字，肤若凝脂目似秋水，是个极美的人。娘是当今左相的千金，所以她高贵的气质，更是让慕容天的那些侍妾们相形见绌，但慕容天却很少进娘的房，这也让那些女人们心存侥幸，以为可以抢到将军夫人的位子。如是，各种陷害甚至暗杀层出不穷。

    娘是不喜欢慕容天的，这我看得出来，娘曾经说，就象我一定要入宫为妃一样，她嫁给慕容天，是一场宿命。

    我在心里想的是，娘我跟你是不同的，因为我并没有打算认命。

    娘走到我面前，很认真的打量我许久，然后盯着我的眼睛说，“卿儿高兴吗？”

    “为什么要高兴，娘？”

    “不要跟娘装傻，你明明看出来了，既然皇上下旨让你做皇子伴读，就说明你是不会嫁给一个年近半百的老头子了，虽然嫁进深宫的命运不可变，但一个年岁相当的年轻帝王，总好过一个行将就木的老头子吧？”娘的脸上划过一丝调皮，“卿儿对娘说谎了呢，不过娘很高兴，因为卿儿学会了，对任何人都不要相信。”

    我仍然乖巧的看着娘，就像一个普普通通的六岁女童。

    “卿儿你跟娘来。”娘轻移莲步，走的风姿绰约。

    娘带我走进她的闺房，房间的摆设很简约，天青色的窗帘，乳白色的桌子，淡粉色的床幔，没有任何多余的摆设，只在桌子上摆了一个花瓶，里面插着一束很新鲜的雏菊。我大概是除了娘和慕容天，第三个进到这间屋子的人。雏菊的颜色亮得很突兀，这就是娘向往自由的心吧？

    “娘？”

    “卿儿，娘给你看样东西。”将手探进衣橱，拿出的是一块绷好的丝绸，和一枚穿好线的绣花针，都是最普通的款式，并没有什么不同。

    “娘你是要……”教我女红吗？明天就要入宫了，居然神神秘秘的只为教我女红？

    “当然不是，卿儿你看着！”娘一本正经的拿起那枚绣花针，“这是什么？”

    简直要晕头了，“这是绣花针啊！”

    “错！这是你的命！”很严肃的看着我，娘的身形突然变得很快，绣花针化成一缕银光，以几乎不可见的速度，迅速的钉入距离我们大概十米的门上，入木三分。

    我震惊了！飞快的扑过去，小心的摩挲着那枚绣花针。娘在我身后，一句话也不说。

    “教我！”我回头看着那个盈盈不堪一握的女人，“娘，教我！”

    “卿儿，从明天开始你就要一个人在那个吃人不吐骨头的皇宫里生存了，皇宫里的女人是不允许有武功的，你要先想清楚，你做不做得到一生不被任何人发现？若是被发现了，娘要死你要死，慕容家是绝对不会求情的！”

    低头想了一下，我朝夕陪在娘的身边，只看到娘经常拿针绣花，却从不曾想，小小的绣花针，竟是一件杀人利器！而如果连我都看不出来，其他人就更看不出了。就这样入宫，也许不到几年就死在宫里了，若是学会了这一招，被发现了也不过是死，但若是未被发现，可以很大的提高我的生存几率。况且，我才不相信我慕容卿雅会蠢到给人发现！

    权衡过利弊，我继续抬头看着娘说，“我要学，教我！”

    “哈哈！”娘似乎很高兴，“我就知道，我轻若水的女儿，怎么会那么没用！好，娘现在就教你！现在离明天天亮还有十个时辰，学不学的会，就看你的造化了！”

    如是，娘从各种繁复的绣花技巧教起，然后是运气法门，人的各个穴位，最后是暗器手法，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直到天快亮了，我才勉强把所有东西一一记住。

    “卿儿，以后就要靠你的勤加练习了，记住练习的时候就像是在绣花，所以你一定要先将绣花练好，才能真正杀人于无形！来，好好打扮一下，一会就要离开娘了，卿儿一定要坚强知不知道？”娘的笑容很清丽，这是我见过的最美的笑容。

    娘……我极力克制住哽咽，总有一天，我会接你出这个牢笼的，娘你等我！

    乖乖的被包装成一个漂亮的瓷器娃娃，我一直都面无表情的任人摆布，辰时，慕容天过来接我，一顶小巧的轿子，将我带离了慕容家，自始至终，娘都再未出现，我回了几次头，都只是失望。

    轿子抬起后，一滴泪滑到我的唇上，咸咸的凉凉的，我捏着拳头对自己发誓，这是我慕容卿雅，今生的最后一滴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