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庄宁重现   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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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07年9月16日农历八月初六
    宜:祈福安葬祭祀忌:纳采订盟
    吉神宜趋:天恩四相叁合时阴凶神宜忌:八专勾陈触水龙]
    1
    曾黎睁开眼睛的时候,日光正刺透乳白的窗帘,明亮的金色光芒铺洒在滨江酒店103室的每一处角落,仿佛这小小的斗室就是太阳神的宫殿。
    墙角处的老式落地钟正滴答作响,时针指向左上方。已经十点多钟了,又错过了早饭时间,要是再睡,估计连午饭也吃不上了。
    曾黎打了个哈欠,从床上跳起来,趿拉上那双超级大码的一次性拖鞋,衣衫不整,披头散发地走进了洗手间。
    这已经是她来到灵山市的第八天了。处理完蓟城的那些事情之后,曾黎便迅速从媒体的围追堵截中逃了出来。当然,逃脱狗仔队的包围是一项艰巨异常的任务,幸亏有左丘玟和陈狄帮忙,再加上曾黎自己原本就是一名经验丰富的狗仔,于是几路“迷踪拳”打下来,记者们便晕头转向了,曾黎也轻巧地跳出包围圈,来到了千里之外的灵山市。
    如今躺在舒适的床上,蓟城算是暂且抛在脑后了,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感让这个命运多舛的姑娘终于可以像普通女孩一样慵散的睡个懒觉了。
    曾黎住的这间酒店仅仅三星级,规模不算很大,但是由于它位于滨江大道的东侧,算是灵山市的黄金地段,紧靠着美丽的墨清江,所以价格实在算不得便宜。曾黎的房间在一楼,推开窗子,不远处就是安静的江水。
    对于这个临时的家,虽然价格有些贵,但曾黎是非常满意的,既免去了爬楼的辛苦,又能随时看到美丽的江水,算得上是两全其美。
    本来左丘玟曾建议她到国外待一段时间,不过仔细考虑之后,曾黎觉得,那种绝对陌生的环境对现在的自己并无益处,反倒是这种人声嘈杂的旅游城市更能让她感受到人与人之间的温暖。这种温暖并不是同情的拥抱,也不是怜悯的爱抚,这种温暖是一种心理上的暗示,嘈杂的人群在潜移默化中向每一个接近他的个体传递着这样的消息:“这里人多,人多的地方就是安全的地方!”
    曾黎是一个急性子,从趿拉着鞋跑进洗手间到洗漱完毕,用毛巾裹着头发走出来,时间不过十来分钟的样子。当然,对于一个天生丽质的女孩来讲,这十来分钟的时间也就足够了。曾黎懒得把时间浪费在化妆上,一点心思也没有,来灵山后她的化妆包都没打开,买了一管黑人的薄荷牙膏,用来洗头洗脸兼洗澡。她喜欢这种清清爽爽简简单单的感觉。
    面霜都不用,面膜更是她的大忌,一想到戴着面具的生活,她便感到恐惧至极。安然这个名字就如同粉底一般,既能突然改变自己的形象、身份,也能在关键时刻变得毫无用处,把自己赤裸裸地晒在众人面前。
    她也曾想过用自己的笔来塑造一个新的安然,就像给自己做一个整容手术一样,但庄宁的阻止让她功亏一篑。在庄宁眼里,只有那个锁在创作室里的自己才是安然的灵魂,曾黎不过是一个他赠给安然的漂亮外壳。
    2
    曾黎拉开窗帘,回身将散乱的被子叠起来,收拾好乱糟糟的床。低头看看,床脚处七零八落地躺着钥匙、手机和一瓶绿色的眼药水。看样子昨天睡觉时又不太老实,这个毛病从小到大都改不了,难道自己一睡着就会变成一只多动的狸猫吗?
    真是让人懊恼。
    把眼药水和钥匙捡起来塞进旁边的包里,又拿起黑色的手机,屏幕上一片漆黑,曾黎按了一下电源键,一片白色的幽光从屏幕上泛起。
    咦!有一条未读短信。
    肯定又是左丘玟。这家伙没了自己不知道有多难过呢,看看她说了些什么,该不会又是性骚扰吧,这个嫁不出去的老姑娘,就知道跟自己寻开心。
    曾黎一边瞎琢磨一边按下手机确定键,半秒钟之后短信打开了,然而就在目光落向那一行提示语时,她的笑容凝滞了。曾黎清楚地看见了在提示语下面的发信人名称,那是一个她永远都不能忘记的名字——庄宁!
    庄宁?庄宁???
    曾黎颤巍巍地坐在床边,手机扔在了地上。
    她清楚地记得,在半月前的葬礼上,是她亲手把庄宁的手机及其他一些遗物放进了墓穴之中。
    如今庄宁已经变成了一捧轻轻的骨灰,他已经不在了,他不在这个世界上。
    他不可能传来任何消息,那手机也早该没电了!
    他怎么可能给她发短信?
    这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除非……除非自己见鬼了。或者她在做梦。
    拧了自己一把,胳膊顿时又红又疼。
    曾黎朝窗外看了看,此时阳光依然热烈,透过玻璃窗,能看见江边上的游人们三五成群,一切景象都能证明此处还是人间,鬼魅并无踪影。
    应该是看错了,曾黎拍拍胸脯,稳定了一下情绪,伸出左手拿起地上的手机。
    曾黎一边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一边颤抖着按动手机触摸屏上的确定键,只见白光悠悠一闪,短信内容重新出现在了屏幕上,那上面只有短短几个字:“在地狱的边缘,你为什么见死不救?”
    在这几个字下面,依旧清楚地写着:“发信人庄宁。”最下面则是发信人的手机号码13501063862,那个号码对于曾黎来说,实在再熟悉不过了。从时间上来看,收到这条短信的时候,是凌晨一点多,那时她正睡得昏天黑地,根本不可能听到手机震动的嗡鸣。
    曾黎看着手机里的短信,仿佛立刻掉到了冰窖之中,这些天好不容易平复下来的心情一瞬间便被搅成了一团,巨大的恐惧扑面而来。她转身拧开门,朝屋外跑去,吃惊的服务员、酒店的走廊,周围的一切如飞般飞逝而去,而那夜的大雨似乎正从她身后席卷而来……
    3
    曾黎跑出酒店后,直奔大楼后面的墨清江而去。慌乱间,她尽量稳住心神,按道理来说,白天的江边总会有成百上千的游人,跑到了那里也就意味着获得了安全。
    大约跑了三分多钟,曾黎才磕磕绊绊地绕过了酒店大楼,遁入了熙熙攘攘的游客中。
    跑到人群里,曾黎下意识地回头望去,在她身后不远处就是酒店的后身,她住的那间房,窗子并没有完全关上,乳白色的窗帘时不时被微风搅起。想一想刚才的惊魂时刻,曾黎依旧感觉脖后生风,一种麻苏苏的感觉顺着心脏一路向上,不一会就涨满了整个头颅,曾黎觉得自己的头皮随时都有可能突然炸开。
    曾黎跌坐在江边的长椅上,刚才的奔跑几乎耗尽了她的全部体力,双腿不停地发抖,汗水顺着额头淌下来。她下意识地抬起左手,打算擦一下汗水,谁知刚一抬手,她就发现自己那抖得不成样的左手竟还紧紧地握着那个收到地狱短信的手机,慌乱之间,曾黎想都没想,就将手机扔到了脚下。
    今天是周末,天气晴朗,湛蓝色的穹壁上几乎没有一丝云彩,和往常相比江边上的游客又多出许多。曾黎一边用颤抖的手擦拭着汗涔涔的额头,一边努力地平复心情,庄宁的短信让她迅速陷入了慌乱之中,之前的淑女形象瞬间便被抛到了爪哇国。
    仔细打量一下左右四周,一切景观都很正常,魑魅魍魉并没有出现在光天化日之下。只是有一点很奇怪,曾黎发现很多人走过自己身边的时候,都会诧异地看着自己,更有些人露出想笑却不好意思笑的尴尬表情。见此情形,她急忙低头打量自己。刹那间一种巨大的难堪感爬上了她的心头,连她自己都忘了刚才的恐惧,取而代之的是想挖一条地洞钻进去的冲动。
    头上还包着一块大毛巾,她一把扯下来,用手梳理了一下乱蓬蓬的湿发,在脑后挽起一个发髻,拿腕上的皮筋绑住。唉!不光是头发的问题,她身上还穿着睡衣,而且还是酒店的白色毛线布的那种腰部绑带的睡衣,大V领,上露胸,下露腿,她整个儿就一个大浴女。脚下是那两只仿佛潜水脚蹼般的白色一次性拖鞋。刚才惊恐万状之下,曾黎居然就这么跑出来了,怪不得,方才一百多米的路,自己跑得如此费力。
    曾黎将两只“脚蹼”收到长椅下,白毛巾搭在脖子上,还能挡一挡脖颈处的春光,一边为自己的打扮而尴尬,一边继续平复着自己的心情。此时南方的暖阳悠悠然笼罩着这个江边城市,看得出来,游客们的兴致都很高,江边到处是欢声笑语,这和刚才在宾馆房间里的惊魂一刻有着巨大反差。
    曾黎拿起自己刚才扔到旁边的手机,她鼓起勇气又仔细地看了一遍,号码的确是庄宁的。发信时间:凌晨一点二十五分,曾黎清楚地记得这个时间恰好就是庄宁被淹死的时间!
    看着手机里如催命符咒般的短信,曾黎的心又沉了下来,她记得那天下葬时,庄宁的手机是开机状态,卡也在里面,这么短时间,号码根本不可能被收回。难道是移动公司出故障了,不大可能啊,他们虽然喜欢乱收费,但这种严重错误却没听说过。
    难道是有人盗墓小说看多了,盗了庄宁的墓?也不可能啊,那个墓园是整个蓟城管理最好、治安最好的啊!从来就没有发生过什么盗墓的事情,再说了,庄宁的墓又不是秦始皇王陵,就算是真有摸金倒斗的神人也不会光顾一个巴掌大的骨灰盒啊!
    无论怎么琢磨,曾黎就是想不出短信到底是怎么回事,本来给这号码拨个电话过去是最好的办法,但曾黎又没有勇气。想来想去,她决定还是先问问蓟城的朋友,庄宁墓地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然而,自从她离开后,在蓟城会去给庄宁扫墓的人实在不多,想来想去也就只有陈狄一人了,曾黎立刻找出陈狄的号码拨了出去。很幸运,铃声刚响,电话就接通了。
    “喂?”听筒里传来陈狄充满磁性的声音,曾黎觉得亲切万分。
    “陈大哥,是我,曾黎。”
    “啊,天啊,你还好吧,灵山那边的气候还适应吧!”
    “嗯,比蓟城舒服多了。对了,陈大哥,有件事,我不知道该怎么说……”
    “什么事?说吧。”
    “你最近有没有去庄宁的墓地?那里……那里还好吧!”
    陈狄顿了顿说:“曾黎,事情已经过去了,你不要再想太多了,还是开心一点吧。庄宁那里你放心,我昨天还去过,买了花,还有他最喜欢的零食。”
    “哦!他的墓地没什么异常吧?”
    “墓地?墓地怎么了,没什么啊……曾黎你怎么了啊?是不是有什么事啊!”
    “没,没有,那先这样吧。下次去看庄宁时,记得帮我买束花啊,等我回去,还你钱!”
    “什么钱不钱的啊,我知道这一年你也受了不少委屈,反正事情已经这样了,你还是要看得长远些,毕竟你还要继续生活。希望你能早些快乐起来!”
    “嗯,谢谢你,陈大哥,那就先这样吧。”
    “好的,拜拜,坚强一些!”
    “嗯!”
    和陈狄通完电话,曾黎多少安心了一点,庄宁的墓地安静正常,也没有盗墓者光临。短信的疑团没有揭开,但应该是一种手机病毒吧,她想,也许庄宁之前用手机号码在网上注册过什么账号之类的,被网络奸商骗了。
    曾黎以前有一个手机号码就是这样被陌生人打爆的,说什么可以免费发短信,曾黎一时贪小便宜注册了,结果没多久就收到很多莫名其妙的短信,不晓得怎么回事,给手机里存着的所有号码都发了奇怪的短信。庄宁的手机,一定也是中了类似的病毒。
    曾黎一边胡思乱想,一边给自己吃宽心丸。忽然间她觉得与其这样胡思乱想,担惊受怕,不如干脆给这个所谓的“庄宁”拨一个电话,这样一来真假立判。
    “管你是人是鬼!是妖是仙!姑奶奶不怕你!”她嘟囔着拿起手机,找出那条短信,调出号码,犹豫了一下,还是小心翼翼地按了一次回拨。却不敢把手机放在耳边。
    听筒里好像传出了微弱的声音。曾黎手一抖,调成免提,紧接着听筒里传出很大的女声:“Sorry!Thesubscriberyoudialedispoweroff。pleasediallater。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稍后……”
    “靠!”
    曾黎低声骂了一句脏话。
    他连关机也能做到。
    4
    手机屏幕上显示,现在已经快到中午十二点了,江边上的游人逐渐减少,太阳直射而下,照得人头脑发昏,曾黎渐渐平复了紧张的心情。
    午饭时间已经到了。曾黎看着自己脚上的两只大拖鞋,无奈地叹了口气,看来回酒店一次是必需的了。
    曾黎站起身,正打算回酒店,突然不远处传来一阵喝彩声,放眼望去,只见一群人正聚集在一个凉亭的四周。
    那个地方曾黎很熟悉,名叫“二贤亭”,是墨清江沿岸“最著名”的一处建筑。不过,此亭之所以著名,并不是因为历史悠久、气势恢弘,相反它不过是一个仅仅一层、五六平米大小的仿古凉亭。它的出名,完全是因为在亭中有两个真人大小的雕像——李白和屈原。这二人在亭中对面而立,一个左手拿着酒杯、潇洒豪放,一个满脸悲愤、仰首问天。两位不同时代的大文豪在愚蠢的设计师手里构成了一幅极不和谐的画面,好似关公战秦琼一般。
    曾黎没来之前就曾在网上看见过一些游客形容此地曰:“二贤亭,绝天下之二。”在这里,“二”就不是简简单单数字的含义了,而是变成了白痴、愚蠢的代名词。
    曾黎循声走到二贤亭前,人群中不时爆发出声声惊叹,从人缝中间看去,只见两座雕像的前面,一个小个子男人盘腿端坐在木头长凳上,面朝外,旁边放了一张半米来宽的粗白布,上书四个大字“科学推测”。布上还放着一本《麻衣神相》、一本《奇门遁甲》。他身后的“二贤”,显然已经成为了他的保镖。
    和正常人有所区别,此人穿得上灰下黑,粗麻质地的衣裤,肥肥大大能装两个他,也不知他从哪里淘换来的。脚蹬一双崭新的黑布老头鞋,裤脚下露出一截白色运动袜,上面绣着粗糙的“耐克”商标。
    除了一身装扮土洋结合,颇具后现代感之外,以相貌而论,亭子里的这位仁兄,那也是相当的非主流:
    此人身高最多一米七,干瘦,却头大如斗,看起来极不协调,仿佛一阵风就能把他这个金针菇样的人吹走。
    如果从脑门开始看,你会认为他大约四五十岁,因为他额头的褶儿已经赛过了狗不理的包子,精短的寸头,发色黑白参半;
    如果从眼睛看,你会感叹说上帝一定是微雕大师,否则根本不能赋予一个人如此精致微妙的小眼睛。你根本看不清楚,他什么时候睁着眼,什么时候闭着眼;
    如果从鼻子看,这家伙显然嗜酒如命,因为他的红鼻头足有核桃大小;
    如果从胡子和嘴来看呢,那就更加鬼斧神工了,他厚厚的嘴唇就像两根烤焦了的火腿肠,稀稀落落的山羊胡,黑里透着白。
    不过还算上帝留了一些情面,在他这张超越凡尘的脸上,除了脑门那些褶外,其他地方都算得上平整,所以根本看不出他的真实年龄。
    反正总而言之,一眼望去,这个大头小个子的长相只能用惊天地泣鬼神来形容,憨豆见到他也会一个跟头摔死。在美丽的墨清江,他的出现给所有男人带来了强大的自信。
    曾黎看了看眼前的大头“小怪物”和他身前几个不同凡响的道具,立刻搞清了此间的情形。这个人,曾黎并不陌生,他虽然才来这里三四天,但已经非常出名了,因为他填补了滨江大道的一个空白,是这里唯一一位算命先生。
    由于是非常难得的“唯一”,因此矮个子的生意并没有因为长相丑陋而受到影响。前天曾黎在江边散步时,小个子在南面一处石台上摆摊,当时就聚满了围观的游人。曾黎也看了老半天热闹,甚至她还粗略地算了一下:一个半小时之内,矮个子接了足足八个生意,净赚七百多元。而更让曾黎差异的是,这些来算命的几乎个个都是愁眉苦脸而来,心满意足而去,往往走的时候,还会加上一声激动而悠长的:“谢谢啊!”让人很容易就能想起春节晚会上范伟的小品。
    本来,作为一个整天靠挖掘真相活着的记者,曾黎是不相信命理这一套的,也从没有算命的打算。但今天她突然想算上一卦。方才的那条短信虽然已经被她认定为手机病毒,但要是说一点紧张和疑虑都没有,也是不可能的事情。
    看着算完的人脸上个个透着喜庆,曾黎觉得,这个矮子肯定也是一个只说喜庆话的骗子。
    不过这没关系,即便他不是姜子牙那样的预测大师,说不出那条短信到底是怎么回事。但只要他能说喜庆话就足够了,她觉得现在自己最需要的就是有人能说两句宽心的话。
    曾黎走到算命的大头身前时,正好一位四十多岁的胖女人刚刚算完,看着曾黎挤进来,连忙说:“哎呀,闺女,快让这位师傅好好给你算算,准着呢,算算姻缘,这么漂亮可得嫁个好人家啊!”
    曾黎见状忙说:“啊!不是,您误会了……”
    围观的人群看着曾黎腼腆的样子,忍不住爆发出一阵大笑,阿姨笑着把曾黎往算命师傅面前推了推,然后转身离去。看得出来,在矮个子这里,她获得的肯定也是祝福。
    在众人的起哄声中,曾黎走到矮个子正对面,等着他开口算卦,可不知为什么,小个子男人仰着头,闭着眼睛(也许是睁着的),眉头紧锁。
    过了大约一分钟,曾黎轻轻咳了一声,说:“喂,师傅,生意上门,怎么还不招呼了?”
    小个子也咳嗽了一声,眯着眼睛看了一眼曾黎,抖了抖香肠嘴笑道:“不急不急!山人我正在算你为什么以这样一身不俗的打扮出现在这个风景如画的地方。”
    围观者一听算命先生的话,立刻哄堂大笑。
    曾黎又低头扫了一眼自己的装扮,也确实足够寒碜,只好尴尬一笑,问道:“那你算出来了吗?”
    小个子嘿嘿一笑,也没再继续挖苦,仔细端详了一下曾黎的脸,接着又问了生日,然后便拿出几块小石头,在石凳的另一端摆来摆去。
    过了十来分钟,他终于停了下来,但眉头却紧紧地锁在了一起。
    曾黎见状,急忙问:“是不是我的命特别不好啊?”
    矮个子摇摇头,沉吟道:“其实也不是说不好,只是不太清晰。天机不可泄露啊!这样吧,山人我送你一句话,你记住,希望日后能逢凶化吉。”
    曾黎忙问:“什么话啊?”
    “凶起玄武门,何处是长安?”
    曾黎听完算命师傅的话,立时一愣,正要再多问几句,却见他已然恢复了笑嘻嘻的模样,站起身来,朝四周围观者一抱拳,大声说道:“感谢诸位捧我的场!上午演出结束了,下午继续算!”
    围观的游客听小个子把自己算命的活计叫做演出,顿时又是一片爆笑。
    曾黎见小个子男人要走,急忙站起来问:“师傅!您刚才的话,我不大明白!”
    小个子转着看了看曾黎,又是嘿嘿一笑道:“不明白不要紧,反正我不要钱!”说完便用“科学推测”的白布裹上那两本书,窜入了人群之中。
    人群随着小个子的离开渐渐散去,曾黎一个人站在二贤亭外喃喃自语。
    “凶起玄武门,何处是长安?”这到底是什么意思?曾黎知道玄武门事变的故事,那是唐朝初年的一桩公案,太子李建成和弟弟李元吉企图谋害秦王李世民,结果被李世民捷足登先,在玄武门诛杀了他的两个亲兄弟,最终成就了千古王业。小个子说这句话,难道是指庄宁想害自己,反倒被自己吓死这件事?那如果是这样,“何处是长安?”又是什么意思呢,这算命师傅到底是想说什么呢?
    曾黎望着江边涌动的人群,心中一片茫然,算命师傅早已如空气般消失,只有火辣辣的阳光直射在柏油路上,仿佛马上就要熔化了一般。穿着薄底拖鞋的曾黎只觉得脚底下火烧火燎地疼,就像有两条裹着烈火的虫子一步步爬上自己的心头,灼热、恐惧,一时间六神无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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