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林断山明竹隐墙  第十章 旅程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279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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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鬼医的隐居处就在临江城与雁归城之间的庆阳山,而雁归城在临江城更北方的方向。出了北门,离舒和白鸢就一路向着北方行去。
    一大一小两双脚丫踩在干燥的红色泥土地上,黑灰二色的棉布鞋上沾满了红色的泥屑。白鸢敏感地注意到了,离舒的脚,是扁平足。天生扁平足的人,不适宜长途赶路,通常在稍微走远了一些路程后,他们的脚就会开始耐不住生疼。
    然而从正午时分自临江城出发到现在已经日渐偏西,在这并算不上十分平坦的官道上,离舒却并没有抱怨过一句。似乎是受不了白鸢的沉默寡言,离舒一路上边走边说企图调节气氛:“白鸟,你的伤那么重,现在就这么急着赶路怎么的没问题?就算是要去找什么鬼医,我们也可以等你再好一些才出发嘛!”
    一道不明意味的眼神甩向离舒,白鸢用他依旧沙哑的嗓音吐出:“城内暂时不安全。”
    “我看其实是嫌弃我是个拖油瓶,想趁早把我甩开吧!”故意用不大不小的声音嘀咕着,离舒看向对方的眼神里满是调皮的笑意。“我觉得我太吃亏了,不仅不知道关于你的事情,就是我自己的事,我估计知道的都没有你多!我说,看在咱们相处这么久的份上,你好歹多少透露一点给我知道吧,不管是你的还是我的都无所谓了。”
    不想理会离舒的无赖之举,白鸢脚下加速,一下子把离舒甩在身后五米的地方,一个人走在了前面。离舒根本就是一个话唠,只要跟她一开口,那话匣子就很难再停下来,这样不知道又要耗费他多少精力。
    “喂喂,白鸟,要去庆阳山求师的是我呃,你走那么快干什么?欺负我腿没你长?”不服气地抱怨两声,离舒抬起小腿小跑着又追了上去。“好吧好吧,你不愿意说就不说,你就行行好,走慢一点吧,我这小胳膊小腿的哪能跟得上你?”
    似乎是离舒的自言自语起了一定的效果,白鸢淡淡地扫了她一眼,速度减慢了不少,却是依然与离舒保持着一米的距离。微微侧过身,他终于开口说了一路行来的第一句话:“坚持不下,就等死。”
    “要我等死?绝对不可能!”离舒用力地摇头,心里却是在想着:等死?她都从火刑架上捡回一条命了,还要回去等死?想都别想!为了自己的小命着想,她是下定了决心,就算是撞上了南墙,她也坚决不回头!
    南墙没有撞到,不过却撞到了白鸢硬朗的背脊。用手捂住自己被撞疼的鼻间,离舒不满地瞪了白鸢的后脑勺一眼:“干嘛要突然停下来?”
    “快黑了,找地休息。”
    “切,你也不早说,早知道就该在刚才经过那户人家的时候借宿一宿。现在你看看这附近荒郊野岭的,哪里有地方能给你过夜的?”终于能够休息了,离舒也不管这里还是在官道上,就这么大喇喇地就地坐下,伸手开始揉自己酸软不已的小脚丫。原来她并非是脚没有感觉到痛楚,而是早已经痛得麻木,这才一路上都没有开口说出来。
    如果是正常人家的孩子,早就开始哭着向爹娘撒娇了吧?再低头看自己原本一双还算得上是细皮嫩肉的手,现在也生出了薄薄的一层茧,也知道跟着白鸢,根本就没有她的好日子可以过。
    没有任何预兆地,白鸢一把抓住离舒后腰处的衣裳,把她整个人提起来夹在腋下,然后脚下轻点,身形开始在官道上急闪,只片刻便消失在了管道附近的密林之中。与其等着离舒慢吞吞地往前走,还不如他现在带她一程。
    风声在离舒的耳边呼啸而过,可她却显然没有什么好心情来欣赏这些。且不说被白鸢这样夹着颠簸的感觉有多么难受,单是把她想对待货物一样对待,她就没有什么好心情来面对白鸢。忍着满腔恶心的呕吐感,若不是考虑到白鸢现在还是半个伤患,她真恨不得一口狠狠地咬在他身上。
    “混蛋白鸟,别以为你是我的救命恩人就可以不打招呼地乱来,我可也是救过你的,咱俩扯平了!你最好现在就放我下来,否则我绝对让你好看!”原本仅仅是在心里的咒骂,被离舒在不知不觉间开口骂了出来,一字不漏地落入了白鸢的耳里。
    被指名道姓的白鸢垂眼扫了一眼在自己身前乱蹬不已的两条腿,入目的又是离舒那只不经意间露出来的左手臂上深褐色的伤痕。似乎是有意报复,他脚下速度狂升,几乎要划破人的肌肤的的冷风,愣生生让离舒住了口,两只眼睛被颠地星光乱转。
    小半个时辰后,白鸢终于在一家驿站前停下来,刚获得自由的离舒立刻瘫倒在地上开始呕吐个不停。这晕车的感觉,她绝对不要再体验第二次了!哦不不,这不是晕车,是“晕白鸟”!
    无视掉在地上装死的某人,白鸢再度提起离舒的后来,大步走近驿站内,冰冷的声音响起,直接对着驿站的驿兵说道:“打尖,晚饭送到房间。”
    几乎把内脏都呕出出来,离舒满脸苍白。被白鸢提到休息的房间里之后,她只能有气无力地如一堆烂泥般瘫坐在凳子上。“我说,你可真狠。虽然你让我们在天黑之前到达了驿站,但我敢发誓,你这绝对是赤、裸裸地报复!”
    继续无视离舒的存在,白鸢安静地坐在她的对面享用驿兵刚送来的晚餐。眼馋地看着他吃得津津有味,离舒却因为方才的“晕纸鸟”,大脑仍然处于晕眩状态中,尽管肚子早已饿的“咕咕”直叫,却是完全没有胃口吃东西。
    吃完饭,白鸢扫了离舒一眼,继续当她不存在,径自要来热水洗了脸脚便准备上床休息。
    被一再无视地离舒终于忍无可忍,抢在白鸢前面扑到了房间里唯一的床上。今天被白鸢整得这么惨,管他还是不是伤者,她一定要抢到床!没有床,她就睡不好;睡不好,就没有好精神;没有好精神,明天上路就走不了太远……综上所述,为了尽早找到鬼医,她绝对绝对不会把床让给白鸢睡!
    “喂,我比你累,所以今天床归我睡,你自己去睡地板还是板凳,你自己选择!”
    放佛是早已看透了离舒的性格,白鸢低头俯视着他,淡然开口:“我是伤患。”
    “那又怎样?”抱紧了床上的枕头与棉被,离舒誓死不从。
    “伤口,刚刚裂了。”
    “裂了又……什么?你说伤口裂了?”原本还瘫在床上一副病入膏肓的模样,在听到白鸢说伤口裂了之后,却如同大力水手吃了菠菜一般立刻蹦了起来。“你个笨蛋,明明知道自己有伤,刚才干嘛还赶那么急?多走会路,晚点到要死人吗?!”
    暴躁地吼两声,离舒喋喋不休地打开自己的背包,心中有些庆幸自己有考虑到白鸢的伤员身份,预先带了一些他用的伤药。“自己脱衣服,别让我动手!”
    白鸢知道,离舒的这一句话,绝对不是说着玩的。她虽然只是一个十来岁的小女孩,平时对他很少能像今天这样恶声恶气地说话,但其实本质却是一个十分固执的人,绝对是那种不达目的绝不罢休的存在。因此,他也果真状似老实认真地乖乖脱下自己的上衣,任凭离舒在自己的伤口附近“动手动脚”。
    带着满脸的认真严肃,离舒小心地给白鸢处理好略微开裂的伤口,然后简单地给他重新包扎好,再次放松了自己紧绷的神经,狠狠地瞪了白鸢一眼:“算了,今天就放过你,床就让你睡好了,我去睡凳子上。”
    转身才准备走向桌子的方向,离舒却感觉到自己的手腕被突然拉住,然后整个人被腾空翻转,下一刻却已经是被白鸢抱在怀里并躺在床上了。话说……这是怎么样一个情况?瞪大了眼睛,离舒的脑海陷入一片空白。
    冰冷地气息从白鸢身上传递出来,他看着离舒的反应,眉毛微不可查地轻轻地皱了一下,他吐出了他今天的最后一个字:“睡。”然后,他闭上眼睛,不再理会依然处于当机状态的离舒。
    窗外,弦月正央,腊八,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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