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北阙府后，一路又行了十六天。到达了北方的一座中心城临江城之后，白鸢终于停下了脚步，在临江城内落了脚。而再往北继续走下去，出了最后的一座小城雁归城，便是湮月王朝与敛月帝国之间的最大屏障——玉寒关。
    现在已是九月，秋老虎也已敛去了最后的燥热，离舒已经能够清楚地感觉到天气的寒冷了，身上单薄的衣衫完全不足以避寒。幸而白鸢并没有带着她继续北上，要知道玉寒关的地理位置极高，往年在九月中旬的时候便已开始了降雪，就算是稍微偏南一点的雁归城，最迟也不过十月底。
    这一次，两个人并不是住在客栈里，而是城西一处名为“药庐”的独门小院。据闻是前几年屋子的主人入京当了御医，于是便把临江城的这处房产变卖了，之后被城内的柳员外买了下来却一直没有使用。不知是怎么办到的，现在被白鸢弄到了入住的权力。
    离舒有些恶意地猜想，也许是白鸢替那柳员外偷偷杀了什么人，这是作为报酬送给他的也说不定呢。
    推门走进药庐，离舒就不得不感叹，这地方也真就只能叫做“药庐”了。
    药庐地处靠近贫民区的街道上，面积比之附近的居民宅虽说也是宽裕不少，但相较于城东繁华的街市就完全是小巫见大巫了。离舒只是站在药庐的大门外，她就可以清楚的看见后面院子里还挂着不少晒药的工具。踏步走进药庐内部，在这里面，她也没有看见专门装药的药隔，整个大堂除了一张看病的案桌和两张椅子便是空空如也，再无他物。如果不是在后院的簸箕里面看到有干枯的草药残渣，她怎么也不会相信这个地方曾经是一家人人称道的药铺。
    紧挨着大堂的是侧厅，里面靠东墙的地方放置着一张矮塌，应该是原来的主人治病时暂时休息的地方；而西墙这是一排顶到了屋梁的置物格，想来当初是用来摆放各种药瓶的地方，只是如今却落满了灰尘。
    再往后走，就是平日晾晒草药的后院，院里还有一棵数十年的老榕树和一方水井。但因为空置了许久，数年的曝晒让打水的麻绳干枯得断裂，要再使用里面的井水还得先换一条。这一点最是让她痛恨！
    原因无他，只因一进药庐看见那一层厚厚的灰尘，白鸢就立即退到了外面，并且要求离舒马上把里面全部都给打扫干净！敢情这白鸢除了死要钱之外，还是一个洁癖少年！
    可是天知道除了刚才经过的两间屋子外，后院里还有四间房！分别是向东的卧房和书房、向西的第二间卧房、还有北面的厨房。这前前后后加起来可足足有六间房，这让她一个才十岁的小女娃怎么打扫？让白鸢去雇人来帮忙？别开玩笑了，就他那死要钱的性格，他宁可把离舒卖个人当丫鬟都不会自己再掏腰包！
    所以，离舒现在对于之前自己一时脑袋发抽说出当童养媳的话来的这番行为，可谓是后悔不已，恨不得当初另可被那两个杀手给直接杀了比较好。她哪里是给白鸢当未来媳妇的，根本就是仆人一个！而且还是童工！
    这该死的白鸟！只要避过了风头，她绝对绝对要想办法甩脱这财迷混蛋！
    狠狠地在心里痛骂一声之后，离舒也只好认命地开始去忙碌了。
    一直到离舒把最后一个角落打扫干净，白鸢才终于从外面走了回来，手中还带着一份打包好的食物。总算他还知道不能把离舒饿死了，难得善心大发地荤素搭配着让累得半死地她饱餐了一顿。
    结果当夜，风餐露宿了大半个月的离舒，先一步抢了连着书房的卧室，躺在还没来得及买棉被的木板床上，竟然也是一躺下就睡着了。微弱的鼾声响起，给她娴静的睡脸带来一种憨憨的感觉。
    半夜，白鸢推开房门从外面走了进来，静静地站在床柱旁看着离舒疑似在流口水的睡脸，他偏了下头，没来由地想起了小时候养的宠物小黑。
    既然是妖女，她……应该就不会那么容易死吧？不要像小黑一样。
    但是，她真的就是传言中的那一个妖女？这大半个月来，其实白鸢也有注意过离舒的表现，她好像对于自己被他救下之前的事情完全都忘记了，还曾数次问过他她为什么会被当做妖女抓起来烧死，但他最后始终不曾给予回答。
    要么，离舒就是真的不记得之前发生的事情；要么，就是她在刻意伪装，想要隐藏什么！
    他是一个杀手，而杀手最大的忌讳就是好奇心，离舒想要隐藏什么，本应该是与他无关的。可是，他也只是一个十五岁的少年而已，少年心性，多多少少总是有那么一只猫咪在他心底挠痒痒，撺掇着他去寻一个结果。
    妖女吗？
    白鸢想起了他在外面听闻的所有关于妖女的传闻。
    据说两个月前，在九歌城外三十里的杨家村，一个十岁女童从天而降落在宗祠里，当时正在宗祠里祭祀的杨家人们目睹了女童的出现，将之奉为“神女”，顶礼膜拜。神女天降的消息在三天内层层上传到了皇宫之内。
    故事的开场与二十年前的第一位神女降临时的情况相同，并没有什么值得注意的地方。然而故事的转折，却是在接下来的一个月。
    神女降临的第七天，杨家村内天花爆发，五天之内，村民感染者十有八九。九歌城守下令封村，杜绝传染至其他地方。整整一个月，杨家村村民全部因感染天花而死，唯一幸存者为当日降临之“神女”。
    此后，十年前现世的第二位神女——现如今的裀妃，发出檄文，痛陈杨家村之“神女”并非真正神女，实为妖女假冒。给整个杨家村带来灭村之灾的天花，正是妖女所为！
    这之后，妖女被抓，然后被判火刑，一切都显得那么理所当然。
    离舒，就是当初出现在杨家村的那个“妖女”。
    但是，如果她真是妖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