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哥俩玩笑一样的吃了一顿全鱼宴，最后挺着肚子慢悠悠的走了一个多小时才走回去，路上看到药店，宋文还进去买了一盒健胃消食片。
    而另一边的张家，就不怎么好了。
    张家曾经也是民国时期有名的大商家，当年领导人打天下的时候，张家老太爷也从散尽家财，开国之后就凭借着这一份香火情，张家立足于国内，生意越做越大。
    这次张家的长子嫡孙突然就昏倒了。医院里也没个交代，人也醒不过来。到现在都查不出到底是因为什么昏迷了，可把张家的大爷急的不轻。
    “伟正，你说，咱儿子什么时候能醒过来？那些医生就没一个靠谱的，诊断了三次，次次给的结果都不一样……”温柔貌美的中年妇人拉着床上躺着的人的手，轻轻啜泣，憔悴不堪。
    床上躺着的年轻男人看上去顶多30岁，身材高大，眼眶深邃，鼻梁高挺，只是闭着眼睛，皮肤有些苍白。
    一边儿站着的中年男人也是满眼的腥红血丝，他叹了口气，焦躁不堪，“……我怎么知道，既然医生不行，那咱就请几个大师过来，说不定大师一来看，志轩人就好了。”
    一听见这话，本来还在擦眼泪的贵妇顿时像头喷火龙一样爆炸起来了，“请大师？请什么大师，你去看看你弟弟给咱请的那个，那就是个骗吃骗喝的骗子，半点儿本事都没有，我看他巴不得咱们志轩他也醒不过来了，这样才好教他的志明……”
    “吴芸，闭嘴!”到底是亲兄弟两个，而且志明也是他的亲侄儿，容不得自己的老婆诋毁他们。
    吴芸听到这话，胸口就是一闷，然后就是一痛，连日来，张志轩昏迷不醒产生的焦躁担忧，顿时化作火焰朝自己的丈夫喷了过去。
    “你拿人家当兄弟，当亲侄儿。可人家不见得尊重你这个当哥，当大伯的，老二家的自从进了门儿就开始跟我明争暗斗，生了孩子就开始撺掇志明跟咱们志轩斗，这次只先出了事儿，只怕他们几个睡着睡着都能笑醒了吧!”
    虽然知道自己的妻子这段时间是太过担忧，以至于口不择言，但是张伟正表示自己绝不惯着她，“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自己龌龊，就把别人想的有龌龊。”
    “我龌龊？我跟你一起生活了三十来年，给你张家生了长子嫡孙，三十年如一日的伺候你妈，直到把她送走，最后我半点儿没赚着你的好，还落的个这么个评价？”
    两个人的声音越吵越大，外面的护士都能听见，纷纷面面相觑。
    一般来说，医院内是不允许高声喧哗的，可是谁让人家包了VIP病房，里面的人也是非富即贵，远不是他们可以招惹的起的，护士长把外面围着一层听八卦的护士通通撵走。
    这样的人家不是他们能八卦的，还是老老实实的工作吧。
    就在这时，电梯突然上来了，里面走出了一位看上去八九十岁老大爷，穿着老旧过时的中山装，皱纹堆积的脸上面无表情。
    “老爷子，您……”护士长赶紧上前去，笑容满面。
    老爷子挥了挥手，声音低沉嘶哑，“我找人。不用你帮忙。”
    护士长尴尬的笑了笑，“行，那老爷子你注意安全啊。”
    天大地大家属最大，这老爷子看上去也身体硬朗的很，他竟然说不要自己扶着，那就别给自己揽事儿了呗。
    张老爷子站在门口，听着病房里传来争吵的声音，脸色又阴沉了几分。
    他也不敲门，自己直直的打开了门，“吵什么吵，志轩还在这儿呢，有什么问题出去再吵。”
    “爸，你怎么来了？”张伟正嗫嚅了一下嘴唇，不敢置信的问道。
    他爸，整个四九城里声名赫赫的怪老头，虽然说这些老一辈儿的人都有各种各样的怪癖，但是像他爸这种喜欢求神拜佛的那就比较罕见了。
    他一直觉得他爸大概就是《红楼梦》里贾敬那样的人物。封建迷信都弄的魔怔了，为此还特意在人迹罕至的大山里头搭了栋竹屋子，整天在自己那里开炉炼丹，逢年过节都不带回家一趟的，他们这两儿子想去给老爷子孝敬，老爷子还担心他们毁了他的道行呢！
    摊上了这么个修仙修魔怔了的爹，他跟弟弟命也是够苦的。
    “爸，您，我这……”吴芸讪讪的，理了理头发，不敢再说话。
    自从她进了张家的大门儿开始，30多年了，估计她见着这位张家老爷子的面儿也不到十次吧。
    家里家外都是她婆婆一手把持的，她婆婆走后，就轮到了她丈夫和她。至于他这个公公有跟没有，基本上也没差别了。
    对于自己甚少见一面的大儿子和大儿媳妇，老爷子显然没有太多的亲情感，他拄着拐杖，笃笃的，绕过了大儿子和大儿媳妇儿，走到了孙子的床前。
    “这次志轩这次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昏迷了，没想到居然把你惊动了，实在是惭愧。”张伟正对于他爹，虽然是少见面儿，可是总有一股说不出来的畏惧感。
    老爷子走到张志轩的床前，看着他苍白但是已经露出青筋的脖子，沉默不语。
    “爸，您……”虽然说这位老爷子信道，还能自己炼丹，但是张伟正是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哪怕他弟弟给他请了一个所谓的大师过来，那也不过是求个心安。
    眼下看着自己亲爹一眨不眨的瞪着自己的亲儿子，他自己不由的有些惴惴不安。
    “这是碰见了什么脏东西，魇着了。”
    老爷子的声音阴阴沉沉的，灌进张伟正的耳朵里，他还寻思自己听岔了呢。
    “脏东西……”张伟正尴尬的笑了两声，“爸，你可真会开玩笑。”
    老爷子对这个儿子都不算亲，更何况这个自从生下来还没见过几面的孙子，一听见张伟正不信任他，声音更是冷淡了几分，“信不信由你。”
    张伟正虽然是让他妈打小带大的，可是对于他爹那是天生的畏惧感，哪怕就是四五十岁到了抱孙子的年纪，对于他爹还是位畏惧过濡慕，一听见老爷子的声音都有点儿不对，赶紧说道，“我信，我信还不成吗？爸，你说，该怎么办？再去港城请个大师回来？”
    “就那些半吊子？请回来干什么，吃白食儿？”
    被自己亲爹怼了一通，张伟正尴尬的抹了一把脸，陪笑道，“那您的意思是？”
    “呵，”老爷子冷笑了一下，手上突然翻转出一枚八卦镜，朝着床上的张志轩就照过去。
    刺啦——
    就好像一杯滚水泼进了沸油里，升腾起大片的黑色雾气，腥臭的气味扑鼻而来，张伟正和吴芸常年养尊处优，乍一闻到，猛的作呕了两声。
    啊——
    声音振聋发聩，满是凄厉和怨恨，雾气聚集到一起，朝老爷子扑了过去!
    可惜后劲不足，黑雾越来越淡，等到了老爷子门面的时候，已经只剩下了薄薄一层，老爷子轻轻挥了挥手，就驱散了。
    吧嗒一声，从床底滚出来一个精致的小木偶，木偶穿着严肃正经的西装，嘴角紧抿，惟妙惟肖，乍一看有七八分肖似床上躺着的张志轩。
    木偶掉在地上，摔的四分五裂，老爷子拿出手帕，垫在手上，捡起大大小小的木块。
    “这是什么？志轩的病房我每天都亲自监督着人打扫，怎么没看见？”吴芸不寒而栗，女人的思维扩散本来就比男人要强，这个肖似她儿子的木偶一下子让她产生了不好的联想。
    老爷子蹲下来，刚把木块拨开，里面滚出了一个圆滚滚的东西，咕噜咕噜的滚到张伟正脚边。
    那是一只保存的很好的眼珠，瞳孔散大，布满血丝，凄厉怨毒的瞪着他们，新鲜的就好像刚刚从眼眶里挖出来一样。
    “啊——”吴芸吓得脸色惨白，她哆嗦着嘴唇，脚一软，直接跪在地上，“死，死人了——”
    她以为自己叫的很大声，可是实际上她只是蠕动了几下嘴唇，声音死死的卡在喉咙里，显然今天这一幕已经颠覆了她的认知。
    “鬼叫什么？”老爷子看着自己想要的东西滚走了，不悦的皱着眉毛，吩咐张伟正道，“把那眼珠子给我拿过来。”
    “啊？”张伟正愣住了，听清楚了老爷子吩咐他的事，当即就把他吓了一跳，额头上的冷汗刷的就冒了出来，“老爷子，我，咱们还是报警吧，这可能是一场凶杀案……”
    很好，相信警察相信国家，不愧是在红旗下长了五十多年的人。
    老爷子有些无语，“报警？报哪门的大奖，你给我瞪大眼睛看清楚那是人的眼珠子吗？”
    “可是，可是……”张伟正咽了一口唾沫，死死的跟那只眼球对视，的确，这颗眼珠比起人的来确实要大上一圈儿，但是还是非常恐怖，因此张伟正对于他爹的吩咐充耳不闻，反到是后退了一步。
    老爷子看出了他的老鼠胆子，骂了一句，“没用的废物。”
    最后还是他亲自走过去，把眼球包进了手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