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三)天下无魔  73、好男孩一定要过得好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4471  更新时间:22-12-11 09: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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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73、好男孩一定要过得好
    Sally在女友的陪伴下,来到酒店的阳台。我偷瞄眼腕表,刚好是十点。
    自打一个月前在澳门分别后,我们还是第一次见,竟然在澳洲,小心脏难免怦怦地跳。想来,昨晚不去接机还是对的,把相见恨晚的情绪酝酿到刚刚好。
    看得出Sally也有点激动,但这些年她修炼得越来越好,不轻易流露内心的情绪,那是在商场上磨炼的,她的那份矜持已经到了炉火纯青的程度,只有我能从她眼睛里看到她的心。
    那天,Sally穿了条曳地长裙,我不知道那裙子该叫什么颜色,茶色,驼色,丁香色?搞不清,反正很别致,和她黝黑的肤色很搭。坦露的手臂和脖子显得单薄和消瘦。以前她给我印象一直是肉感的,带着热带的阳光。这几年确实发生了一些变化,有过一次流产,健康状况大不如以前……短发并不太适合那套衣服,但依然美丽。
    她微笑着迎我走来,脚步轻快。她看见我的第一句话竟然是,“我疏忽了,应该为你备一套新礼服。”她认为我的礼服嫌紧了。
    我身上的这套礼服,是去日本参加伊藤婚礼时定制的,日本的设计师,风格比较修身。设计师认为我肩宽腰窄,穿这款效果一定很好,他很兴奋我能选择穿他的定制西服,高个子帅哥体现他的设计,是极好的宣传。试装的时候我就说紧,设计师却坚持说“十分合体”,还恭维我“刚好突出腰线和臀线,好漂亮”,好像一忽悠,我一乐,就不要他改成衣了。他一转身,我抓紧问Sally,这衣服掐腰,我屁股看上去是不是很肉?她认为我不该在这场合跟她调情,给了我一眼。其实我没有,就是想弄明白,所谓“好漂亮”是什么意思?男生被人觉得臀线腰线吸睛可不是什么好事。况且,我感觉到设计师的手几次在我屁股上抚过,搞不清是在整理衣服的纹理,还是趁机吃我豆腐。
    是Sally最后决定“就这样了”,“不改了”。她说:“这个设计师就是这个风格,你要他替你做得松一些,他简直觉得你在羞辱他,为难他,颠覆他的审美。”是啊,谁叫我们跑到日本定制成衣呢?早知道在香港做了,可以随便提要求,由着自己。
    这会儿,偏偏是Sally自己先说“礼服紧了”。
    我玩笑地说,难道我胖了?
    陈昊在一边说:“不是胖,是大了。”
    现在的男生通常很神经,不能说“大”这个字,一说就觉得是槽点。我知道陈昊没那意思,他是说我长大成年了,娶老婆了,挺应景的马屁话,但我总觉得有点不妥,扑哧喷出来。陈昊立马领会,冲我白了下眼睛。这事叫他一搅和有点欠严肃。
    朋友们都夸酒店的环境好,Sally也很满意。我们在大理石柱子前合了几张影,非常古典,很唯美。唯一遗憾的是这地方离家太远,又逢新年,还是有不少亲友无法出席,比如彤姐,比如五子哥,比如……Sally提醒我给爸妈打电话,没有父母的祝福,婚姻是不幸福的,她在乎这个。趁大家还在寒暄,我拨通了爸爸的电话,告诉他我的订婚仪式马上要举行了……通话时间很短,只几十秒,不到一分钟。爸爸给了我简单但算是很正式的祝福。
    和英国时差太大,我没敢叨扰妈妈。
    订婚仪式其实很简单,前后不过几分钟。因为我们都不信教,便没那套繁文缛节。表哥代表男方家属宣部“订婚典礼开始”后,我把一挂作为订婚信物的项链为Sally戴上后,好像再没有什么可做。陈昊为我捧着花,傻愣愣看着,竟然忘了递给我。当我把捧花从陈昊手里夺过来交给Sally时,在场的人都笑了……
    拿什么作为订婚信物让我纠结了很久。本来打算买戒指,是妈妈在电话里提醒我,说戒指要在正式结婚那天戴。于是听从妈妈的,改了主意。接下来便是无穷无尽无法确定的选择。我曾经想,不走寻常路线,出点新招,比如送只活物,袖珍狗什么。但陈昊和迈克坚决反对,说我经常弄巧成拙,“没有把握的事别做!”无奈之下,去找丁丁哥,这方面他是专家,他的建议应该没错。丁丁哥也认为,Sally这样的年龄,也许更适合比较严肃的信物,常规一点倒没所谓,主要是能看到我在这件事上是认真的,花了心思。最终是丁丁哥陪我去选了一挂项链,几乎倾入了我手头全部的资金。买完项链那天,我回到公司,对所有人说,这一年你们都别想让我做东了!同事们面面相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我说,已婚男就是这德行,很穷啊!他们笑我“又犯病了”,中午给我买便当时,朝我跟前一撂,不说吃饭,说“吃药了!”
    可我到现在还觉得项链太缺乏创意。我特别想送个小活物什么,似乎更符合我的个性。但是有些想法永远只能停留在在“狂想”阶段,要付诸实现,尚缺乏那份恣意妄为的狂劲。
    ……餐厅的服务生很多,手头没有工作便过来阳台看热闹。他们参与精神很足,毫不吝啬给我们笑声掌声,所以感觉现场的人不少,气氛不错。有一刻,我曾想,这个订婚仪式如果只有我和Sally两个人,会是什么样的情景?也许,也非常具有仪式感。两个人也是一种情调。
    屹风大哥好拿我开心,一定要我当着众人面,单膝下跪,奉上鲜花,对Sally说,请您嫁给我。我说不行不行这太俗了。可是众人没有一点饶过我的意思。我装模作样扯了半天裤子,说裤腿太瘦,跪不下来。于是人们允许我站着说,但必须面对我老婆。
    我憋了好久,就是说不出来。那会儿我脸上的汗已经淌成珠帘了……后来,我看了当时摄影师的抓拍,除了觉得自己帅爆外,脸上那些挂下来的串串也非常清晰。要不是当时穿着西服,我那衬衫前后都湿透,好身材全能透视的模样一定很劲爆。
    我张了几次口都被自己笑回去,守着我的陈昊急了,使劲在我耳边撺掇:“说呀,快说——请您嫁给我,说这句话有这么难吗?”
    我转过脸看着他,说,你说得挺好的,要不你替我说吧?
    陈昊说:“你个菜鸟,能不闹吗?坚持多正经一会儿都不行?”
    伴郎说新郎菜鸟还是头一回见,还用膝盖顶我一下。我反应极快,当即用鞋尖踢他,回敬他。那时,我看见表哥和屹风大哥对视了一眼,这让我很受刺激。他们准是在说,“这孩子,这么不成熟,哪里到了结婚的年纪。”
    我努力让自己严肃起来,对着自己的新娘说,Will-you-like-to-live-with-me。我觉得这么比较自然,用英语,用相对文艺的词语,我还说得出口。
    但我没能过关,所有人都冲我齐声喊:“Marry-me!Marry-me!”,包括那些看热闹的餐厅服务生。于是我只好重新说,Will-you-marry-me?
    我不知道Sally是不是在期待我这么正式?
    她多半是能原谅我的,无论我说什么,在她心里,我就是她的。早就被她占为己有,就像一根钥匙链挂在裤腰上。
    在众人强烈起哄下,我吻了即将成为我新娘的那个人……这一次我超自觉。有了前一次求婚,我明白早晚得完成这事,这都是“仪式”的一部分,而且是高潮部分。与其让人催促,不如大大方方,主动索吻。不就是一个吻嘛,你们不就是想看帅哥奉献初吻嘛,满足你们就是了。然而——
    我吻得太冲了,也太深,完全没料到自己会在这一瞬间发生什么,当我意识到这一点时,我没法放开我老婆了。我怕被人当场就看出来,怕嘁哩咵啦一个劲抢拍的摄影师拍到我的尴尬,留下让哥们同事笑话我的铁证。日后倘若人们看到这些照片,都不关心我有多帅,注意力全在裤子是怎么回事?那我就糗大了。干扰主题,得不偿失。
    那天仪式之后,我对陈昊说的最惊人的一句话是,我要杀了那个做礼服的日本人!
    陈昊石化了。
    他永远搞不清我脑子里在转什么。
    我和所有来宾一起吃了阳光下的早餐。按理,早餐不提供带酒精的饮料,但那天早餐,酒店同意安排有香槟。于是我以香槟答谢亲友,喝了不少。走出餐厅时,感觉满眼是耀眼的阳光,金星四溅。我不知道是香槟的作用,还是人生真的变得明媚而炽烈了。
    接下来的几天,我们就要随海哥去墨尔本。
    海哥全家专程从墨尔本过来参加我们的订婚仪式,只停留了一天,便急着赶回去。海哥说,澳网已经决出八强,再不过去就错过最精彩的比赛了。生活的主题一下子从订婚切换到澳网,而海哥的急切也正是我的急切。
    海哥在墨尔本定居好些年了,五年前刚刚宣誓入籍,他说他本来不想入籍的,都是孩子们撺掇。他说到了他这样的年纪,多半是服从儿女的。通过入籍,他最大的体会是,原先不该对自己的英语水平那么缺乏自信。凡入籍,都要进行一次英语能力测试,海哥不想入籍的最根本原因,是不愿意参加狗屁的考试。我听了这事哈哈大笑。我们在澳洲余下的几天,全由海哥安排。屹风大哥也与我们同行,他也是网球迷,每届澳网都是忠实的拥趸,都要从悉尼飞到墨尔本一饱眼福,而这一次将和我们一起开车去墨尔本。表哥则在我们离开悉尼的第二天去了新西兰。
    表哥在我打算上车前,和我做了一次简短的谈话,他先是拍下我的肩膀,之后,好久没有开口,我估摸他是在考虑,这会儿该对我说些什么?
    我静静地等待……
    表哥说,挺好……小钧,长大了,哥看见你今天的样子很高兴……
    他说,“记得我和你嫂子把你从新加坡带去北京的那天吗?那天,通过出关检查时,我看着你一圈一圈把绑带从胸前解下,然后扔进一边的废物箱,当时我的心好沉重……好沉重。虽然,看起来你反应很平静,平静到脸上没有一丝表情,然而就是这种平静让我担心。我从你眼睛里看到了冷漠。我不知道这种冷漠是针对什么,对人,对这个世界,还是对你自己?这种眼神是你这个年龄不应该有的……那时你离20岁还差几个月。我曾经对你嫂子说过这样一句话,我说,小彤,我可能作了平生最错误的一个决定。从你把你爸妈身边带走,我不知道自己负不负得起这个责任。从那时起,我一直很害怕,我怕我自己没有这个能力,怕我其实是对你爸妈夸了海口……但是你嫂子对你有信心,她坚持说你是个好孩子,她说,这孩子你们都不要,我要!我说她母性泛滥,她说,那就让时间来说话吧。她对你一直像自己的儿子一样挂心,虽然你们是姐弟。”
    表哥眼眶里噙着泪光。
    “有段时间,你在炸鸡店打工,你姐为这事哭了好几回,她说她不敢相信一个NUS的学生,会沦落到在街头发炸鸡广告。哭完,你姐抹抹眼泪对我说,别跟我提把小钧送回新加坡的事,谁再提,我跟他急……那段时间,我看你姐其实是动摇了,但她没有放弃。她说,谁都有叛逆期,过了这阶段就好……她始终说你会有出息的。我经常很佩服你彤姐的原因,就是她内心好坚强,在许多事情上都显得有坚持,有韧劲。
    “今天,哥亲眼看着你把婚事定了,打心里高兴——虽然觉得有点早,但这没问题,男孩子有了自己的家就会有责任心,就真正长大了。记住,无论20还是30岁,还是40岁娶老婆,都是你自己的选择,既然选择了就要对自己的选择负责,就要证明给所有人,你的选择是正确的!”
    表哥看我听着听着逐渐低下头,举手扶起我的脸……从他看我的眼神里,我看到一个兄长的温情和爱。
    表哥的手没有马上挪开,而是轻轻拍拍我脸:“这么漂亮的男孩——刚才酒店的人都在议论,说新郎好帅。老天对你太眷顾太好了……好男孩一定要过得好,否则老天都要生气的……”这是表哥最重量的关照,听来很普通的一句话,但蕴含着无穷意味。
    他把我惹哭了。
    又是汗水,又是泪水,我把脏脏的脸搁在他肩膀上……
    车里的人对我们喊:“……兄弟俩不怕晒啊?一起去墨尔本吧,既然不舍得分开……”
    表哥抱住我:“记得给你姐打电话……”这是他叮嘱我的最后一句话。
    墨尔本似乎更热。下了飞机我就想光膀子。那一年维多利亚州山林大火,就是由于墨尔本异乎寻常的炎热和干燥引起的。那场大火发生在我们离开澳洲后不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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