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及上完厕所回到屋里，苏邢连忙按下退出放好手机：“我发完了。我回去睡觉了哈，哥你也快睡吧不早了。”
    说完，苏邢就欢喜地蹦跶了出去，看得苏及一头雾水，忍不住感叹苏邢真是没心没肺，刚吵完架还能这么开心。
    苏邢不是没心没肺，他是没有心，隔日一早就拿着他昨晚被钱夏兰摔过的手机向她申诉：“妈，你昨天晚上把我手机摔坏了哎，你看，电池安得好好的，就是开不了机了。”
    苏笠拎着行李箱正准备出发，听到这话像逃跑一般跟钱夏兰打了个招呼道：“我走了啊，钱留在鞋柜上了。”
    钱夏兰看都没看苏邢一眼，直接把他当成了空气。她到门口看到了有厚度的一沓红钞票，皱着眉头问苏笠：“这次去多久？”
    “一个来月吧。”苏笠说完，拿门柜上擦鞋的脏布团蹭了蹭脚上挂满皱痕的皮鞋。
    “嗯，”钱夏兰审视着苏笠，温柔地说，“把棉袄带上了吗？”
    “带了。”苏笠憨厚地笑了下。
    “爸，路上开车慢点。”苏及跟在钱夏兰身后，不浅不淡地对苏笠说道。
    苏笠眉眼里的笑意浓了几分，他哎了一声，嘱咐苏及说：“在家好好学习啊。苏邢呢，爸要走了啊。”
    苏邢抓着手机，凑到门口，看到苏笠从头到尾一身不算邋遢的随意装束，不知怎么就升腾起有点儿瞧不起的情感。但他还是学着苏及说了句：“哦，爸你路上开车慢点。”
    苏笠笑着点头：“你啊，在家好好跟你哥学习，等我回来必须得看到你学习进步哈。”
    苏邢草率又敷衍地哦了一声。
    简短的告别后，苏笠一个人领着行李上了汽车。去接他老板之前，他先找了个没人的路边停了车，下车抽了两根烟。
    老板说上午九点去接他，苏笠看了看表，时候还早，便又续了一根烟。
    一口带着迷离的烟雾被放逐，苏笠叹了口气，感觉到一股如蝼蚁般缥缈的无助。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也逐渐习惯了钱夏兰的脾气，心安理得地告诉自己，她这样是为了这个家更好。但这次过年回家，她三番五次地计较那些几乎可以忽略掉的利弊，无限放大那些隐藏在人性里的卑劣，苏笠越来越理解不了，她这样做到底是贪图什么。
    是更年期吗？
    苏笠算算年龄，竟然差不多。
    可这样的话，家里面……苏邢躁动的叛逆期撞上钱夏兰嚣张的更年期，这日子是没法想象了。
    苏笠断掉手中的烟蒂，对着路边的草丛啐了一口口水，结果被路过的行人看到多瞅了几眼。苏笠悻悻然，三两步回到驾驶座上坐好，又怕身上烟味太大会招老板厌恶，就打开了车窗散散气味。
    他活得的确是太卑微了。
    可还能怎么样活着呢，就这样吧。怎么样活着不是活着，像狼一样不怕死地秉持本性地活着，怕是会撞得头破血流浑身伤疤吧，那还不如就这样了，再怎么猪狗不如，至少还可以留下一份安稳与平宁，保全最后一份脆弱与体面。
    就这样活着吧。
    路上疾驰的汽车路过苏笠，卷起一阵铺天卷地的烟土，迷蒙了他的双眼。
    苏邢在钱夏兰上班之前，拿手机坏了这件事来回说了不下五遍，钱夏兰本来是对他有气的，但想到手机坏了的确是联络不方便，最后临走的时候还是心软了，对苏邢说有时间拿去修修。
    “妈，我正好今天找同学玩，我自己拿去手机店修吧。”苏邢笑着说。
    钱夏兰说行，然后嘱咐他：“光顾着玩，别忘了跟你哥一起学习。”
    “好嘞没问题！”苏邢跟个欢脱的兔子一样，还捣蛋地给钱夏兰敬了个礼。
    他这一天可是难得地放虎归山，整个人精神得不行，钱夏兰前脚刚走，他后脚就跟着出了家门，步行到王洺家别墅门口。
    冲里面喊了两声王洺，没人回应，苏邢掏出来手机，把电池抠出来，倒着安装了回去，然后开机。
    他给王胖打电话，好半天王洺才接通电话。
    电话里王洺的声音还带着几许呼噜声，苏邢嘲讽他说：“醒醒吧胖儿，说话跟猪打嗝一样。”
    “我日，你才跟猪打嗝一样。”王洺从被子里钻出来，走到窗户口朝外看：“你怎么来这么早，那群沙雕都还没来呢。”
    他们那个不学无术的小团伙里整天就互称傻雕或者傻逼，好久没听到这个称谓的苏邢突然觉得好生亲切。
    “那群沙雕……”苏邢笑着复述了一遍，然后他看到了窗口露出的那张熟悉的脸，他冲着王洺招招手：“那你请我去你家等会呗，等他们来齐了咱再一起去玩。”
    “我家是你想进就能进的吗？”王洺有点猖狂。
    “操，你出来试试外面有多冷再瞎哔哔。”
    “行了行了，”王洺哈哈笑了两声，“那你上门口等着吧，我去开门。”
    王洺家有钱真不是吹的，苏邢一进屋就觉得自己要热化了。放眼一看整个别墅里都是西式的风格，客厅的高度至少有四五米，往上看，天花板上的吊灯竟反着金光，几乎要闪瞎苏邢的狗眼。
    一直毫无惧惮的苏邢，突然有一小点的窘迫。
    不过王洺是个好胖子，他很会拿捏自己家有钱的事实。在同学朋友面前，他也不会刻意去提这个，除了和他关系好的这几个沙雕，谁也不知道他还是个实打实的富二代。而且他还很会照顾朋友的情绪，苏邢进屋之后，他就拉着苏邢打游戏，一玩游戏，苏邢那些不自在就立马烟消云散了。
    “哎对，”王洺打到一半突然抬头，“还记得上次那个要我QQ的妹子不？她又跟我打听你咧嘿嘿嘿，我能感觉出来她喜欢你，你跟她聊聊呗。”
    苏邢双手控制着角色朝峡谷里跑，根本无暇腾出手来给王洺一巴掌。他抬腿踹王胖一脚，道：“我没兴趣，让她滚。”
    “啧，你等下哈……”王洺从手机上找出来一张照片，递给苏邢，“你看她发的自拍，多好看。”
    “发自拍？她专门给你发的？”苏邢问。
    苏邢根本没抬眼看，王洺就硬塞到他面前给他看：“这是她发的空间。”
    被强迫看那张照片，苏邢很是烦躁，但为了给王洺个面子，他还是随意地扫了一眼。
    但只是看了这一眼，他就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