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野的萧瑟冬风从窗户缝里窜进来，伴随着冷厉的叫嚣音，宛如一个无家可归的弃子在哀嚎。
    苏及撕了一张卫生纸，塞在窗户缝里，又使劲推了几下窗户，那悲戚的风声才消了大半。
    “哥，我还是好冷。”
    苏及又用力推了推窗户。
    苏邢盯着加粗大号的“Unit1”，目色空洞地说：“不是风的事，是我这屋它背阳，满屋子的阴冷气儿。”
    “那去我屋背单词。”苏及说。
    “不去，”苏邢的声音就像是从鼻子里哼出来的，他朝后翻了几页课本，沉声说：“你那屋也不暖和。”
    苏及没强迫什么，从客厅搬了一张木椅子放在苏邢书桌旁，挨着他坐了下来。苏邢的书桌还算宽敞，坐两个人绰绰有余，毫无拥挤的感觉。苏及与苏邢坐在书桌直角边的两侧，苏及稍微一斜眼就能看到苏邢的一举一动，比如现在，某个人的指间就一抽一抽地敲打着书面。
    “别走神。”苏及提醒他。
    苏邢死不讲理：“我没有。”
    苏及稍稍翘首，盯着苏邢不安静的手指说：“那你这手？”
    英语书上那双手骨节分明，说不上白皙，但看起来很干净，概许是因为冷的缘故，手背的凸起略有一些苍劲。指肚打在书页上很有弹性，跳动的节奏也很带韵律，碰触的瞬间产生的敲打声音完全不像是噪音，更像是滴答滴答的学习背景音。
    苏邢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手上的动作，苏及这么一提醒，他才怵然反应过来，耸耸鼻子说：“我在练打节奏。”
    “背单词。”苏及正色道。
    “哦哦哦，”苏邢翻回到单词表的Unit1，看着将近一面的单词，犯愁地问，“这么多，我今天要背到哪啊？”
    苏及看苏邢比脸还干净的课本，就知道他大概是个什么水平了，要是真让他一下子背完一整个单元的单词着实有些为难。他从中间挑了一个，指着说：“就到这，lastname。”
    苏邢不情不愿地哦了一声，然后指着前面的三个预备单元：“这三个不用背吗？”
    苏及感觉有些头疼：“不会吗？”
    苏邢难得实诚地点了点头。
    “……要背，那是基础。”
    “哦。”苏邢一张臭脸上写满了不乐意，他看着数不完的单词碎碎念道：“这么多，好难背啊，真不知道我们普通人到底为什么要学这些鸟语，是中国话听不懂了吗，操，一个也不会读……”
    苏及停下正在算数的笔，拽过来他的课本：“都不会读？”
    “不会。”
    苏及点点头，不愠不恼地说：“那我带你读几遍。”
    平常里英语老师也会带着领读，那时候苏邢从来不往心里去，也不跟着张嘴，就端着书走神。但现在是一对一，苏邢虽然心里一万个抗拒，但还是跟着他哥复述那些蹩脚的英语单词。
    领读了三遍，苏邢感觉自己差不多能照着单词读出来了，就抱着课本滚到了床上，挑了一个舒服的姿势，又垫了个枕头在胸口，趴在床上仰着头，懒洋洋地对苏及说：“会读了，我在这儿背。”
    苏及平时对自己要求严格，学习就板板正正地坐在书桌前学，他认为任何带有懒散意蕴的姿态都是对知识的一种不尊敬，对自己的不负责任。就像苏邢现在这样。
    但苏及没制止他。反正各学各的就好，他该尽的责任尽到就无关紧要，再说强人所难本就不是他的擅长，更何况这个不受管教的人还是苏邢，一个本性顽劣的刁蛮小王爷。
    见哥不搭理他，苏邢索性脱了外套盖上被，趴在被窝里，有一茬没一茬地背了起来。
    苏及出去喝水的时候，给苏邢也端来一杯，苏邢从床上翻起来，接过冒热气的水杯咕咚咕咚喝到底。
    “能默写了吗？”苏及问。
    “默写？？”苏邢仿佛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瞳孔骤然一紧，“还要默写？哥你之前没说啊。”
    “……”背完单词默写是常识，苏及没料到苏邢连这都要故作惊讶，真是让人头大。
    “都默写吗，妈呀这也太坑了吧，这么多呢。”苏邢从被窝里跳出来，把课本递给苏及，“你看，好几面，我根本记不住啊。”
    苏及：“先默写第一单元的试试，看你记了多少。”
    苏邢勾唇一笑：“不行，我怕吓着你。”
    “我吓不着，心里有底。”
    苏及面色如常地接下了苏邢开的玩笑，苏邢觉得很无趣，耷拉下眼角，从床上下来，找了一个崭新的英语本，抓过来苏及写作业的那支笔，然后往床上一趴，说：“学校里默写就没正儿八经写过，我自己都没底……唉，默吧，我也看看我能写出来几个。”
    苏邢低着头，没有看到苏及露出了一抹释然的微笑。
    “开始了。”苏及拿起英语课本：“我的。”
    “my，”苏邢嘴角噙着一丝笑，“嘿，这我会。”
    前几个单词苏邢都一脸得意地写了出来，但是到后面几个，他就不说话了，想不出来还揉揉自己的鼻子然后编一个，连编都编不出来的，他就带着怨气让苏及跳过。
    一共默写27个，默写完苏及给改了一下，错了12个，还挺出乎意料的。
    竟然对了一半以上。
    在学习领域，苏邢深知自己几斤几两，头一茬好好默写就首战大捷，他眸子里都漾着不经意的欢愉。按照苏及说的，把错的抄了三遍之后，苏邢伸了个懒腰：“学两个多小时了唉，累死了。”
    苏及没否认。他也有一丝倦意，毕竟辅导苏邢可不是简单活，比做奥数题还让人精神疲惫。
    苏邢打开手机，看到王洺发来短信，他点开看，那胖子说刚在峡谷里遇到一妹子，妹子挺牛逼的，放招快准狠，骚话还一堆。
    短信看得苏邢心里直痒痒。
    他的床靠着学习桌，苏邢就从床上蹭到桌子边，露出一双闪着粼粼波光的眼睛，盯着不明所以的苏及，诚挚又小心地问：“哥，我可以玩会电脑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