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8、完蛋玩意儿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46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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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突如其来的光亮只是在那一刹那刺激到了张小铮的眼睛,他困意重也就动了一下,以为灯是惊澜开的,直到他觉得是在睡梦当中听到了他妈的怒吼,肝胆俱裂,吓醒了。
    再摸身旁,躺着一具一样光不溜丢且凉丝丝的身体,这下还了得,眼睛都没睁开就推开了惊澜,火急火燎的说:“快、快消失,我梦见我妈来了。”他的预感一向很准的!
    “……”
    惊澜这会儿已经跟站在房门怒火中烧的丈母娘对视了,而且他俩是明媒正娶!为什么要消失不见?
    得亏张小铮他妈是光着脚的,不然拖鞋这会儿已经砸张小铮脑门上了。
    “我消你爸爸!”
    这一嗓子,中气十足。
    眼屎糊了张小铮的眼,慌忙之中动作有点大,光着屁股就从床上跌下来了。
    好么。
    此情此景,落在张小铮妈妈的眼里,气急败坏的她只能怒骂,张小铮这个完蛋玩意儿!
    刚刚灯一开,她就看到两个大脑袋挨在一块儿,还根本就不是自己想的那样,张小铮床上的大姑娘变成了大男孩儿,这谁顶得住啊?眼见着是自己的儿子躺在他的怀里睡得死沉,完了吧地上衣服到处都是,白花花的手臂都露在外面了,被子下是什么光景都不用她去掀开看张小铮就自己一下子跌落在地上,简直是有碍观瞻。
    好家伙,说没发生点什么也不会有人相信。
    气急败坏又不能打光着屁股的张小铮,何况另外一个小伙子也光着呢,她怒容满面的再次抓上门把手。
    “衣服穿上,出来受死。”
    砰——
    张小铮整个人随着门的关闭哆嗦了一下,模样比见鬼的时候还要怂,就差没把“吾命休矣”刻在脸上。
    能不怕吗?张小铮打小就怵他妈,他们家简直就是她妈妈的一言堂,说一不二,张爸更绝,就整一个进谗言的好帮手,他妈要是主谋,他爸就是共犯,张小铮小时候犯浑挨揍都是他妈动的手,他爸还煽风点火,张小铮的鹌鹑性格有时候他自己都忍不住想是不是打小就让他妈给吓的,偶尔的反抗还要换来一顿暴揍。
    他试探性的看了惊澜一眼,“那什么,你能把我妈的记忆给消了吗?我害怕。”
    惊澜看他的眼神简直就是在看睿智一样,他是鬼,又不是消磁石。
    张小铮看着近在咫尺的房门,仿佛就是鬼门关,捂着头痛苦的不知道如何是好。
    丁锦秋,也就是张小铮的妈妈,她在门外疯狂的踱步,她受到的冲击可太大了,她还在等张小铮磨磨唧唧又磨磨蹭蹭的出来给个解释,她是个暴脾气,就,现在恨不得揍一顿张小铮。
    一般当妈的都觉得自己的孩子千般好万般好,丁阿姨不一样,她对张小铮不是不爱,爱和嫌弃是并存的。
    她是这么想的——
    刚刚躺床上的那个小孩儿,一看就知道年纪不大,张小铮在她看来就是一没钱的老男人了,也指望不上他能包养个谁,所以到底是谁吃亏?刚刚她在盛怒之余没忘了看清楚床上的那个男孩儿,分心想了想,长得挺好的一孩子,要不是受了张小铮的蛊惑能干出这事儿?
    张小铮的胆儿肥了啊,玩弄男孩儿这种事情都干得出来了!
    可别说这是真爱,这是图张小铮的岁数大,还是图他不洗澡啊!
    千错万错都已经归咎到了张小铮的头上。
    怒火是越烧越旺,张小铮必死!
    ……
    难逃一死的张小铮在他妈的横眉怒目之下终于慢吞吞的从房间里走了出来,赤脚的丁阿姨站在客厅的中央,睥睨众生。
    惊澜就跟在他的身后穿的还是张小铮的衣服,丁阿姨一眼就认出来了,脸色更加的阴沉。
    室内,风雨欲来风满楼。
    一个脸红彤彤的,一个脸色煞白。
    “你还有脸害臊?”
    “……我病了,发烧。”步履虚浮,确实很虚。
    刚刚张小铮一再的跟惊澜强调,不要吓到他妈,话也不要多说,让张小铮来编、呸,来说,他妈也不至于会跟惊澜闹。
    惊澜心里的紧张并不比张小铮少,那毕竟是丈母娘。
    他曾听那些小鬼们私下说起了初次见丈母娘时候的场景,都闹出不少笑话,都说第一印象是很重要的,有些鬼说自己都紧张的走不动道了,生怕自己表现的不好,它们的表演活灵活现,在惊澜的脑子里已经留下了很深的印象,必须讨好丈母娘,现在他有了同感,因为他心里紧张的在打鼓。
    虽然现在他丈母娘似乎对他不大满意。
    张小铮丧着一张脸走出来,惊澜则是神色紧张的跟丁阿姨对视着,还露出了一脸腼腆的笑,随后他憋了个大招,差点让张小铮跪了下去。
    只见他嘴巴动了动,酝酿了半天,扭扭捏捏的对着丁阿姨开口:”妈。”
    张小铮:“???”
    你找事?
    丁阿姨:“???”
    你有事?
    当我缓缓的打出???的时候,不是我有问题,而是我觉得你有问题,在这里就很完美的诠释了。
    张小铮差点给他妈跪下抱大腿,他的声音都带上了哭腔,他说:“妈,你能听我解释吗?”
    这还解释个屁,张小铮走的时候可跟她说好了,是去见游然的父母,完了吧,现在她抓到了张小铮的床上躺着一个小青年,看看人家连妈都跟着叫了,这是要玩真感情的,解释出花来,搁谁谁能信啊?
    越是生气就越是冷静,没哭没闹,一会儿该哭的就是张小铮了。
    她的嘴角上扬,三分讥笑:“解释?你跟我说你喜欢游然,请假去她们家玩儿原来是幌子啊,俩人联合起来骗我?张小铮你能耐了,骗小孩儿?”
    听说张小铮喜欢的是游然,室内的气温陡然的低了几度。
    惊澜有些生气,他从丁阿姨的言语里提取了一个了不得的信息,他听到过几次张小铮提及游姓的那个女人,原来如果游家没有找到张小铮回来跟他结亲,游然就该是游家下一任的祭祀人。
    现在自己的媳妇儿喜欢的是别人啊。
    惊澜盯着张小铮的后脑勺,张小铮有些后脊背发凉,缩了缩脖子。“没、没喜欢。”
    别说喜欢了,再让他看到游然他决不能不能放过她!
    张小铮的处境瞬间太难了,前有亲妈后有鬼夫,二者都虎视眈眈的要他的一个解释,头皮发麻。
    “嗷,我被骗了妈妈。”
    丁阿姨:“……嗷你妈妈。”
    “……”
    所以张小铮有时候怀疑自己是不是不是亲生的是有原因的,他妈急起来连自己都骂。
    “你给我说说你,还有你。”她的视线又转落在了惊澜的身上。“究竟是怎么回事?”
    张小铮有些磕磕巴巴的,“我、我俩的这个关系有点复杂,不是您想的那样,我、我……”
    “我想的那样?还是我看到的那样?”丁阿姨虎目一瞪。
    “妈,我们已经结婚了。”一口一个妈叫的比张小铮还要顺溜,惊澜的表现尤为凶猛。
    张小铮一吃惊,他妈就后退了几步,一屁股坐在沙发上,“你成年了吗?还结婚,吓唬谁呢,法定结婚年纪二十二你知道不?你又不是姑娘,你俩上哪儿领证去?”
    见惊澜还想说话,张小铮一把就捂住了他的嘴。
    刚刚说好的不用开口让他来说呢,你这一句一句的扎刀子,生怕他妈不砍死自己不罢休的模样。
    大可不必!
    “分开!”
    于是,张小铮和惊澜被分的开开的,一个坐在左侧的沙发,一个坐在右侧,对望,好像什么遥隔银河的牛郎织女一样。
    丈母娘这会儿火气大的呢,毕竟是混太太圈的人,她也不好在这儿大吵大闹的,楼上楼下虽然不认识吧,可也丢不起那个人,一人坐一边,搞得三堂会审似的,她指着张小铮,“你,不是去游然家了吗?”
    “她骗我!”张小铮立马解释,颤颤悠悠的说:“我、我是去了她们家来着,但是他们一家都不是好人,要害我。”
    “害你?”张妈妈显然是不信的,讥讽道:“那你怎么解释你跟他在家里厮混的事。”
    张小铮的表情有些复杂,他看向丁阿姨的时候欲言又止。
    “我们俩都是受害者,我这么说您信吗?”
    “哦,受害者在家里厮混,迫害者呢?”句句不离厮混,张小铮没敢直视他妈,她看着惊澜道:“你,看着年纪不大,哪里人,你爸妈知道你跟老男人……”
    竟有些说不出口,亲儿子。
    “我没有父母。”
    惊澜的这个回答,让室内的空气瞬间静谧了,似乎有些尴尬。
    丁女士怒不可遏的看着张小铮,天知道她又脑补了一些什么东西,毕竟性向是个大问题,本来好好的儿媳人选是游然,结果换成了一个男的,这谁受得了,她抄起沙发上的抱枕就砸张小铮,张小铮抱头鼠窜就躲到了惊澜的身后。
    没有父母,张小铮这敢情就是欺负人是吧。
    “我怎么就养了你这么个完蛋玩意儿”丁阿姨又总不好打惊澜,看着惊澜还挺护着张小铮的,气得她捶胸顿足。
    “不是您想的那样,他是、他是我在游家村带回来的,哎呀,游然在咱家公司上班那么久就是为了骗我,他,游家的人把他关在庙里好多年,本来我也……。”张小铮一时间不知道怎么编,只能瞎编说的乱七八糟的,得想啊,现在他浑身发热,脑壳还在烧着。
    他现在在不死也得褪层皮,前不能横竖都得是他死。
    听他说的欲言又止,又捕捉到了一个关键词,“庙里”。
    “你说什么?”
    丁阿姨手里的抱枕放下了,神色瞬时间变得有些凝重,她看着惊澜,这孩子的脸白的没有一丝血色像是没有见过一天的太阳,蓦然想起了自己遭遇过的一些事情。
    她将信将疑的问张小铮:“真的?”
    “真的,我没骗您呐。”
    丁阿姨愣怔在了原处,定定的,再一看,眼眶都红了。
    张小铮以为他妈是气坏了,毕竟他们家老太太比较要强,连忙从惊澜的身后跑出来搀扶着他妈,“妈妈妈,我错了,我错了,您别哭啊。”
    眼泪没有落下来,情绪平复了的丁阿姨问张小铮,“你知道你舅姥爷吗?”
    张小铮被她问的一愣,脱口而出。“没见过啊。”
    “你舅姥爷也是个庙童子。”这时候她看向惊澜的时候态度没了之前的强硬,甚至是眼神里带上一丝的悲悯。
    “什么是庙童子?”
    “以前乡下的寺庙供奉的不一定是神佛,而是妖魅鬼怪,一般都是灾荒年间请来又难送走那种,庙童子说的好听一点就是寄养在这种野神庙里孩童的尊称,是给野神和人类搭桥牵线的灵媒,实际上就是关在一处不见天日的活祭品,在主位塑像后头摆上一个他的长生牌与野神一起供奉。”惊澜道。“也不一定哪一天就死了。”
    丁阿姨有些吃惊,“你知道?”
    “嗯。”
    张小铮心里琢磨了一下,他可太知道了,因为他也是游家供的野神,但是剧本的走向逐渐的就不对了,怎么聊着聊着话题还偏的这么离谱了。
    惊澜的回答更加坚定了丁阿姨心里的想法,她的态度突然间就从剑拔弩张缓和了下来,甚至还重新坐了下来给张小铮和惊澜说起了一桩陈年旧事。
    丁锦秋的舅舅,也就是张小铮的舅姥爷就是一个庙童子。
    这些也是丁锦秋从小就听自己的母亲说起的,舅姥爷的父母早逝,只有他跟张小铮的姥姥姐弟俩相依为命,他们村里供的神就是一个野神。
    野神庙里栓庙童,面儿上说的神乎其神,其实村里人心里都跟明镜似的,庙童子根本活不长,死了一个就得重新寄养一个。
    都是自己的亲骨血,谁舍得让自己的孩子去赴死,谁家的孩子当庙童子都是村里内选出来的。
    “所以主意就打到了你舅姥爷的身上,没爹没妈,死了就死了,两姐弟对那些人来说很好拿捏,你舅姥爷当时也不过是一个很小的孩子,你姥姥也只有十五六岁根本护不住他,他被村里的人强行带走当了庙童子。”
    “嘶,后来呢?”
    后来姥姥偷偷去了野神庙想去将弟弟带走,被发现后被赶出了村子不让她再靠近,再后来破四旧动荡了多年,等姥姥再找到机会回来想要将弟弟接走的时候,野神庙并没有被砸的稀碎村里的人却也不敢去祭拜,说白了那些人对野神庙还是讳莫如深,等姥爷姥姥带着人闯进了那一间关着庙童子的暗室里找到弟弟的时候,就剩下一副骸骨了,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村里的那些人不再给野神庙的庙童子送吃食,张小铮的舅姥爷是活活被饿死的。
    姥姥给弟弟敛起了尸骨,远离了这个吃人的村子,再后来就有了丁锦秋。
    她小时候经常听母亲说起舅舅的时候就会掉眼泪,母亲心里的愧疚和怨恨始终没有消下去。
    有一年祭扫祖先的时候她随着大人一起回了那个母亲恨透了的地方,去了那一座被翻新也请了正神庙宇。
    那些人跪在蒲团上念念有词的拜祭掷圣杯的时候,无论如何都掷都是双阴面,她分明看到了一个约摸七八岁的瘦小孩儿坐在地上伸手去接即将到地的杯茭将它们翻面,像是恶作剧不让那些信众如愿一样,他们却看不到那个孩子。
    好像感受到了她的存在,那个孩子突然抬起头看着她在笑,而后不见了……
    “我觉得那就是我舅舅。”丁阿姨这会儿伤感的情绪全都被勾起来了,她看向惊澜的眼神更加的胶着了一些,她想象中的惊澜的过往触及了她的内心深处。
    “……”这是把惊澜当庙童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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